第54章
到最後,?阮夏還是心軟地送他回醫院,他比她高一個頭,攙着走着實吃力。
“你剛剛怎麽來的?”她光是攙扶都覺着費力,他一只腳一瘸一瘸不知道怎麽來的。
陸昱辰小心落着腳,?實誠地回答,?“王添用自行車載我過去的。”
阮夏一滞,?驀地松開他的手,讓半個身子都倚在她身上的人頓時失去支撐,打着石膏那腳着了地,?痛得龇牙,?“疼!”
阮夏氣呼呼地說,“疼死活該。”明明可以有更省力的方式,?他非要選擇個吃力不讨好的,累都不說,?萬一不小心再傷了怎麽辦。
陸昱辰自然曉得她生氣理由,連忙恬着臉說,?“我這不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嘛。”
阮夏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扶住他的手臂繼續往前走,餘光一瞄還看見了某人陰謀得逞的笑容。
真是個狐貍。
不過,?也不能事事讓他如意。上車時,阮夏把他塞進後座,?自個兒坐到副駕駛,?引來他的抗議,?“你不坐後面,?我坐不穩。”
“放心,師傅開車很穩,摔不到你,?再說你不是還有左手嗎。”阮夏徑自扣上安全帶,不再理他。
到醫院後,阮夏把他送回病房,一路上陸昱辰都在喋喋不休地說着車禍後的事兒。
“我當時被撞到地上起不來,頭暈,但人還醒着,上救護車時,有個醫生問我,你家人電話多少?我們要通知你家人。我本來想告訴他們你的號碼,可又怕吓着你,就報了我爸媽電話。”
阮夏低頭看路,沒接話,如果當時通知自己,她可能真的吓得半死。
“在搶救室的時候,我全身都好痛,壓根不知道到底傷在那兒,頭又暈,看東西都是花的,還想吐,我就想該不是要死了吧……”
阮夏抓着他手臂的手驀地收緊,遞給他一個肅殺的眼神,示意他別瞎說。
“是真的。”陸昱辰扯出一抹笑,“當時滿腦子都是不好的念頭,會不會死,會不會癱瘓或者半身不遂,會不會殘疾……很害怕,怕死更怕生不如死,想我爸媽,想你,想很多人很多事,忽然心裏特別特別慌,我還有那麽多事兒沒做,那麽多想法沒去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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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是真的第一次深切體會到恐懼,對死亡,對失去。
阮夏被他詳細的描述帶進了悲傷的遐想,假若那晚他真的出了事兒?
她打了個寒顫,立即把這個可怕的幻想趕出腦海,攙扶他的手臂更緊了些。“別說了,這不好好的。”
慢騰騰地挪到骨科的住院部,出了電梯,陸昱辰忽然輕飄飄地扔出一句,“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爸媽在。”
阮夏吓的腳步一滞,猛地擡起頭,語帶驚恐,“你說什麽?你爸媽在。”
“嗯。”陸昱辰點點頭,“學校和醫院都要通知家長,我爸媽連夜趕來了。”
我才不關注你爸媽為啥來,我想知道的是,你幹嘛不提前告訴我。阮夏盯着面露不自然的他,“你別說你剛想起他們在。”
“嘿嘿。”陸昱辰讪笑,轉開話題,“我爸媽挺好的,特別和藹可親,一點都不兇,真的。”
真的個鬼!阮夏甩開他的手,往後大大退一步,“我就送你到這兒,你自己進去吧。”
“幹嘛呀,都來了。”陸昱辰跳着腳過去,拽住她的手腕,“我媽都念叨你好幾天了。”
這幾天,他媽一直在念叨,“你女朋友怎麽都不來看看你?”
他被念煩了,吼回去,“吵架了,她正在生氣。”
“為什麽吵架?”
“一點小事情,我不對,她在生我氣。”陸昱辰誠實攬下責任。
“那你還不趕緊去哄回來。”他媽正在削蘋果,邊說邊用刀柄戳了下他打着石膏的腿,“這麽好的機會,苦肉計,超好用,當年你爸追我的時候就用的這招。”
關于老爸和老媽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戀愛史,陸昱辰早就聽膩了。當年,他爹是個窮小子,他媽算是白富美吧,追求的人沒有一個連,也有一個加強排。可他爹硬是憑着“才情”追到了女神。
當然這是他爹的話,他媽的版本是,為了套近乎,他爹硬是用一個踢翻的“腳趾甲”死皮賴臉去尋求在醫院實習的她,一會兒說痛,一會兒說出血……一來二去就把人拐到手了。
在一旁看報紙的陸爸爸聽到老婆又翻舊事,會心笑笑,頭也不擡地奚落兒子,“你說說你,比你老爸帥,比你老爸聰明有才,怎麽次次都被女生甩呢?你老爸長這麽大,就沒被女人拒絕過,你這智商像我,情商不知道像誰。”
“肯定不像我。”陸媽急忙甩鍋,“我情商可比他高。”
陸昱辰早就習慣和父母這種調侃揶揄模式,懶得和他們計較。其實,不用他們說他也會去找阮夏,只不過前兩天實在太痛,完全下不了地,王添帶去信又毫無反應,他就知道自己必須得親自去。
今天,他是故意把她哄來的,倒不是想證明給老爸老媽看,能哄回老婆,就是真心實意想讓她見見父母,見見自己最親的人,尤其爸爸後天就要回蓉城了。
“來都來了,就進去坐一下吧。”陸昱辰像個小孩兒一樣晃着他的手,“不說是女朋友,就說同學來看我。何煦、王添和宿舍裏的人都來過,院裏幾個師兄師姐也都來過,還有社團裏的人……好多人都來看過我,再說咱們本來就是同學嘛。”
阮夏才不信這套說辭,其他人是其他人,就算他父母不知情,她自己就過不去這關。
“不要。”她撥開他的手,想趕緊逃開。
陸昱辰癟起嘴,大大的眼睛盯着他,慢慢松開手,“好吧,那以後再說,我送你下去吧。”
“你送我?”阮夏瞥了一眼他包起來的手腳,“你一個傷殘人士還送我,趕緊回去吧,我走了。”
“好吧。”陸昱辰戀戀不舍地說,“這兒沒有直達的公交車,你還是打車回去吧,一個人不要坐副駕,到了給我發信息。”
熟悉的關切語氣,阮夏嘆口氣,這一周積攢的氣悶松了一點點。
“知道了。”她摁下電梯下行鍵,朝他擺手,“還在這兒杵着幹嘛,還不趕緊回去躺着。”
明明做出很兇的語氣,字句裏卻是掩藏不住的關心。
陸昱辰自是品出來,跨着的嘴角一點點揚起來,“我看你下去我再走。”
阮夏白他一眼,背轉身,打算不再理她,盡管看不到,她還是能感覺得到身後的男生灼熱的視線。
醫院住院部的電梯永遠那麽慢,在阮夏感覺自己後背快被他盯出個洞時,電梯終于叮的一聲,來了。
門打開,裏面魚貫而出幾個人,阮夏正準備從一側進去,就聽到身後的陸昱辰和身側穿着風衣還帶着香的女人同時開了口。
“媽!”這是陸昱辰喊的。
“你怎麽站這兒。”這是女人說的。
阮夏下意識回過頭,就這麽一晃神的功夫,就被陸昱辰抓了先機,“媽,這就是阮夏。”
左邊的女人迅速轉過頭看向她,同一時刻,電梯門緩緩合上。
阮夏在心裏冒了一句窩草,想把剛才電梯裏那個拼命嗯合上鍵的人踹一腳,當然最想踹的是背後笑得如沐春風的男生。
陸媽比她先反應過來,立馬展出熱情的笑,“你就是阮夏呀?我是昱辰媽媽。他經常說起你。”
事到如今,阮夏只能硬着頭皮扯出一抹笑,“阿姨好。”
“你好,你好。”陸媽笑眯眯地看了眼兒子,眼神裏寫着“行呀,孺子可教。”
阮夏自然看不懂陸媽的眼波,又急又緊張,只能一直保持着微笑,沒接話。
好在陸媽性子活潑,主動拉起她胳膊,“你來看昱辰嗎?怎麽站在這裏?快進房間坐吧。”
阮夏猶豫了下,“不了阿姨,我是碰巧送他回來,我還有事兒,想先走。”
“有什麽事兒呀,就進去坐坐吧。”陸昱辰連忙說,“就坐一會兒,十分鐘。”
話到如此,阮夏再推脫實在說不過去,只能輕聲應好。
得了應諾的陸昱辰像個孩子一樣笑了,不過不敢得寸進尺讓她攙扶自己,只能扶着老媽往病房走。
他住的是單人房,下午出去的時間有點久,中途護士來做例行檢查時沒看到他,這會兒見他回來不免數落幾句,“下次出去要和護士站說,來了幾次都找不到人。還有你這腿是粉碎性骨折,現在要盡量靜養,要不以後好了也要留殘疾,好好的一個帥小夥成了跛子還怎麽找老婆。”
陸媽連聲賠着不是,保證接下來會看好他,不讓他亂跑。
阮夏在一邊聽得卻是又內疚又心疼。從見面說起傷他都是輕描淡寫,看他還能來學校,她想當然以為是輕傷,沒想到這麽嚴重。
粉碎性骨折,她記得夏程陽叔叔就是撞車後大腿骨粉碎性骨折,好像做了手術,打了好幾顆鋼針,愈後腳一直不利索,後來打官司索賠時還評了傷殘等級鑒定。
她有些憂心地看向他的腳,有點氣他亂折騰。
似是感應到她的情緒,陸昱辰朝她笑了笑,用口型說,“不會瘸,放心。”
“瘸了最好,活該!”阮夏氣得扭開臉,去看角落裏的小茶幾。
好在陸媽在護士走後沒有任何責備陸昱辰,否則阮夏真的要膻死。非但如此,她還貼心地和阮夏解釋了病情。
“腿骨粉碎性骨折,不算嚴重,沒有移位,就沒打鋼針,好好養一段時間就能恢複。”
阮夏記得陸昱辰提過他媽媽也是醫生,好像是外科醫生,不過這幾年轉行政職位。
聽她這麽一說,阮夏的心稍稍落下來。
陸媽一邊擡高陸昱辰的腳,一邊很随意地和阮夏唠嗑,“聽昱辰說你家是晉縣的。”
“對,晉縣。”
“我九六年在晉縣待了小半年,就在人民醫院。”陸媽轉過頭說,“省院那會有援醫項目,每年都會排年輕醫生下去交流、鍛煉,我那會兒就被派去晉縣。”
“我還記得人民醫院建在一個坡上,每次我們從宿舍走到醫院都要爬半天坡,當時大家還開玩笑,真有病怎麽有力氣爬這個坡。”
“現在也還是在坡上,不過後面修了大馬路,車子可以直接開進醫院裏。”阮夏解釋。
“這樣啊,一晃十幾年了,變化肯定很大,好幾次和縣醫院朋友說想回去看看,可一忙就耽擱了,以後一定要抽個時間回去。”
“放心吧,你肯定有機會。”一旁的陸昱辰突然插話。
陸媽掃了兒子一眼,笑道,“什麽機會?見親家?”
陸昱辰呵呵一笑,大眼珠子滴流滴流地瞥向臉微微發紅的阮夏,“順便也見見你那些老朋友嘛。”
坐在一旁的阮夏尴尬地搓了搓手,媽呀,這母子的畫風完全出乎她預料,完全不走尋常路呀。
誰來告訴她,她應該怎麽接……
作者有話要說:秋:小路,你媽簡直是神助攻呀
小路:那是,這才是親媽
秋:噢,明了,那麽後媽的我也不能辜負你的認可才是
小路:別,媽,親媽,親大媽,別虐,不不,可以虐,但輕虐可好。我都骨折了,粉碎性,養不好會瘸
秋:正好,瘸了好讓何煦上位,畢竟怎麽都要給女主配個身體健康,四肢健全的吧
小路:媽,我錯了……我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爬樓梯也不累。何煦你就重新安排一個吧,我看那個每次打球就給他帶送水的姑娘不錯
何煦:不錯啥呀,這妹子是路癡,在學校都能轉丢,我不知道撿過她多少回了。
秋:喔,我怎麽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呢。
路癡小學妹vs遲鈍大師兄,嗯還是喜歡一個姑娘很多年的深情師兄
要不,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