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添亂,垃圾,飽死鬼
2503年6月21日夜,也是一個痛苦的夜間。
皮克西西所乘坐的飛行器降落在一條公路附近,他和他的研究員們帶了大量精密儀器,這裏是他們的第一個勘測點。
由于此處已經在受襲區內部,所以他們都穿上了防護服,遮住面部。為了互相辨認,他們在防護服後面寫上了各自的名字。
這種鐖武防護服在接受直接攻擊時可以抵禦10分鐘,那麽僅僅抵禦轟擊結束後的輻射餘波的話,可以支撐的時間就更長了。
不過在對這場“萊斯雪山大轟擊”沒有掌握任何确切信息的情況下,誰也不知道防護服具體可以支撐多久。
皮克西西他們不必自己駕駛飛行器,在行程中已經得到了适量休息,所以此時精神尚佳,支撐得起夜間作業。
雅尼克從不遠處收集了樹葉樣本,一路小跑着回來,正想把樣品交給托馬斯進行檢測分析,卻發現視野中只有皮克西西、漢斯、諾亞三個人。
“托馬斯人呢?剛剛不是還在嗎?”他問道。
其他人短暫地沉默了一下。
諾亞看了皮克西西一眼,回應雅尼克:“他回飛行器裏去了。”
“回飛行器?他這個時候回去幹什麽?有器材忘了拿嗎?” 雅尼克一口氣問完,才發現氣氛有些凝重。
“額……”他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
諾亞顯然不是很想回答下去了,漢斯記下一個數據,暫且将手上的活放下,攬着雅尼克到了一邊。
“兄弟,你和托馬斯一直是搭檔,鐖武研發開始之後也和他走得近些,“漢斯問他道,“你有覺得他最近怪怪的嗎?”
雅尼克一懵,擡頭看了看飛行器的方向,又看向漢斯:“我覺得還好吧,之前有段時間他确實情緒不高,我以為他是太累了,确實很多工作只有安排給他皮克西西先生才放心。不過最近他心情都不錯,當然啦,他有什麽心事也不會跟我講,如果問米娅可能會知道——剛剛到底怎麽了?”
“跟我來吧,我們正好去完成一下托馬斯沒有完成的任務。”漢斯說着攬着雅尼克往公路方向走去。
Advertisement
漢斯邊走邊說:“你剛剛不是去采集樹葉了嗎,我和諾亞負責就地安裝儀器,托馬斯就去公路這邊收集一些柏油路、欄杆的毀損情況——你知道的,金屬的狀況也是重要的考量指标。然後,他就看到了這個。”
漢斯說着帶着雅尼克穿過一小片叢林,來到了公路邊上。
雅尼克看見難民們排着長長的隊伍,背着行囊,在明亮的白色燈光下慢慢前行。
那些人中有些一看就知道,平時也是幹幹淨淨的體面人,此時卻也不得不餓着肚子走夜路逃離輻射區。
漢斯指了指那盞挂在高處的慘白的大燈:“這裏已經斷電了,路燈都不亮,只能用臨時電源支撐。燈旁邊那些維持秩序的先生是這裏的公務人員,我們剛剛也和他們聊了聊——當然,我們沒說自己是國聯化研所的人,只說是附近的小研究機構,想多少做點什麽。”
“是的,的确不能說,”雅尼克點點頭,“如果被知道我們的防護服是專門應對鐖武的,很可能導致哄搶,可我們自己帶的都未必夠用呢。”
“是啊,可剛才托馬斯看見了一個受傷嚴重的小女孩,”漢斯嘆了口氣,“确實是很可憐,她被父親抱着一路走到這裏,家裏的汽車因為受到輻射,沒開多久就報廢了。她身上并沒有明顯的皮外傷,但不停地掙紮慘叫,痛得渾身抽搐。我和托馬斯都見過太空戰場,很确定那是鐖武的輻射傷。托馬斯可能是看不下去吧,跑過去把随身的應急洗液倒在了女孩身上。”
雅尼克人都傻了:“之後呢?沒有引起哄搶嗎?”
“你想多了,所謂應急就是剛受傷時立刻使用效果才好,而且還需要大量清水沖洗,米娅作彙報時你有在聽嗎?”漢斯說着蹲下去翹起一塊路面材料放進試管,用軟木塞塞好,“小女孩的傷勢沒有好多少,而且我們這樣子看上去也挺吓人的——畢竟我們穿的是防護服,不是白大褂,他們根本就不信任我們。”
雅尼克明白了:“所以他是被打了?”
“是的,要不是我們和當地的那些公務人員攔着,女孩的父親可能打算把他打死。”
雅尼克扭頭看了看飛行器的方向:“那他還好嗎?”
漢斯取好了樣品,又拉上雅尼克往回走:“我該怎麽說呢,除了臉看起來有點難看以外,倒沒什麽大事,我已經給他消毒止血了,消腫只能靠時間。我主要是覺得他的精神狀況不太好,正處在罷工的邊緣。”
雅尼克更詫異了:“他跑這兒來罷工?”
“倒也不用罵他,正常狀态下他自然不是這樣的人。我剛才也是聽了半天才搞明白,在他心裏,我們的研究是這一切的根源。所以他覺得自己幹不下去了。”漢斯替托馬斯解釋道。
雅尼克不太能理解:“我承認昨天下午皮克西西先生的話也把我吓了一跳,可那畢竟也是國聯給他的命令。而且如果托馬斯認為問題是因我們産生,那就更應該打起精神來解決問題,畢竟這活兒在地球上也沒幾個人做得了。”
“你說得對,兄弟。等這個點的測量告一段落,我想你可以試着勸勸他。”漢斯說着,“對于我們這項工程來說,他實在太年輕了。他才走進社會多久呢?他一直接受的就是學校裏教導的那一套,正義、善良、真誠。他尚且沒有明白,社會相對于學校早已有了另一套準則,更不要說在星際大戰的時候,是否還要堅守那些所謂的底線。”
雅尼克嘆了口氣:“這麽說起來的話,即便是畢業後的兩年中,他的朋友圈子也算是古怪的。米娅我就不說了,要麽看起來懵懵的,要麽就板着臉不說話;那位先生就更不用說了,我懷疑托馬斯多少受了他的影響,聽說即便是他離職以後,托馬斯和他還有聯系呢。
說着話,二人已經走回了原地,漢斯把試管交給諾亞,問他情況如何。
諾亞回應道:“現在可以确定的是敵人的發射裝置确實威力更大,但即便如此,我們能檢測到的鐖-3含量還是沒有想象中高。想不通這樣的轟擊究竟是怎麽導致磁場改變的,或許只有到最中心的無人區才能找到答案了。真的是,頭疼得要死還有人添亂。”
雅尼克拍拍他的肩膀,伸手道:“我也來幫忙吧。”
克萊德小鎮的清晨來臨,米娅又一次被沃爾夫晃醒。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看見沃爾夫已經洗漱得板板正正了:“沃爾夫先生,你起床都不用鬧鐘的嗎?”
沃爾夫一邊來回走動收拾包包,一邊回應:“喝醉的時候需要——你的包我能看看嗎?我得熟悉一下我們有些什麽。”
米娅困勁未消,像痛經的蘑菇一樣趴着:“請便,不過我包裏都是些垃圾。”
沃爾夫便上手拉開了她的包包拉鏈,首先看到的是一些簡易儀器。
沃爾夫感慨:“确實有些垃圾。”
米娅掙紮着從床上起來,去洗漱間刷牙:“我總不能把精密儀器從研究所偷出來,而且這就是我能背得動的極限了——說起來我也沒背多久,為什麽一覺醒來肩膀這麽疼呢?”
沃爾夫裝模做樣地拎了拎包包:“确實有些重,待會我來背吧。”
儀器底下墊着的是幾件防護服,還有幾瓶連标簽都沒有的藥水。
沃爾夫打開藥水,習慣性地用手在瓶口輕輕扇動,發現沒什麽特殊的氣味:“這個是直接用在皮膚上的?”
米娅一邊刷牙一邊從洗漱間探頭出來,看了一眼又縮回去:“用來洗眼睛都行,但是只有剛受傷時用效果好,而且用後最好用大量水沖洗。”
沃爾夫眉頭緊皺:“那這不是帶進輻射區一會兒就失效了?”
米娅又探頭出來猛點頭:“是的,所以我說這是垃圾。”
沃爾夫對米娅的看法總在天上地下之間游走,昨天還覺得她怕不是個天才,今天又覺得防護措施研究交給她真是糟蹋了。
他們在阿姨旅店吃了早餐。這邊的飲食很有特點,不管什麽都做成一種偏酸甜的口感,尤其是他們的一種叫“黑卡司”的面包,奶香濃郁還夾一種酸酸鹹鹹的果味醬料,簡直就是米娅快樂包。
沃爾夫沒有嘗試新食物的習慣,照例要了黑咖啡和切片面包。
米娅抱着“你出路費、住宿費,我負責管飯”的心态,很積極地提出她來買單,但是被沃爾夫先生拒絕了。
理由是,這就算是她給雷奧妮上化學課的學費了。
事實證明就算到世界末日了,大量花錢帶給沃爾夫的肝疼感也是不會減少的。
但是仔細算算,這兩天花的錢,換國聯化研所研究員的幾周私教課倒不算虧。
沃爾夫隐隐動了去給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上私教課的心思,但仔細一想不是他先氣死就是那些孩子先被罵死。
這對他來說實在不是條好財路。
不行,他得轉移轉移注意力緩解肝疼:“吃好了沒?我們得趕緊進輻射區去了。”
米娅聞言咕嘟咕嘟地把牛奶灌下去,然後把奶罐重重一放:“吃飽了,出發吧!”
就算死在裏面,至少也是只吃飽的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