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諾獎,上火,玫瑰花

2507年12月,諾貝爾化學獎得主揭曉,獲獎者為尤裏茨·皮克西西。

評委決定将這個獎項授予皮克西西,表彰他在發現鐖元素、以及鐖元素殺滅病毒方面的貢獻。

輿論罵聲一片,他們認為皮克西西是将地球百分之六十的陸地變為荒漠的罪魁禍首,是挑起第二次星際大戰的元兇。許多其他領域的諾獎得主甚至不願和他同臺領獎。

與此同時,也有人用“學術無罪”為皮克西西辯護,認為這場災難只是當時在地球享有霸權的國際聯邦的罪過,而皮克西西在戰争後期甚至為“癸酯防禦”工程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為地球保住了百分之四十的有效土地。

更有激進者,認為地球和達魯星之間本就終有一戰。如今地球雖大半沙化,達魯星卻也是茍延殘喘,雙方已都沒有再發動星際戰争的能力,這才是真正的和平。

但反正,不管是支持者還是反對者都無法否認,地球的未來還是要依靠這個胡子花白的蹒跚老頭。

這次諾獎風波再次把皮克西西以及他的私人研究所推上了風口浪尖。

即便拍攝設備不再先進,地球人口大量減少,媒體的熱情依然有增無減。皮克西西研究所是他們時常光顧的地方。

娜塔就被他們幹擾得遲到了三分鐘。

“抱歉米勒先生,我本來是能……”

托馬斯懶得聽這些,指指反應釜打斷她:“去守着,遲到不用跟我解釋,扣你工資的又不是我。”

娜塔就氣鼓鼓地放下包包,依言去守反應釜。

她也是很佩服,米勒先生似乎總能踩點到,一秒不多一秒不少——不管遇上了什麽突發情況都是這樣。

一小時後,研究員們早已到了自己的崗位上,研究所門口也不可能等到什麽願意接受采訪的人了。然而透過窗子,娜塔還能看見記者們打着太陽傘守在沙地裏。真是為了績效命都不要了。

研究所這面朝沙漠、背對居民區的選址,也是皮克西西先生決定的。雖然研究員們的生活艱苦一些,但一個化學研究所确實不适合建立在住宅區內部——脆弱的有效土地已經無法承受任何一丁點的化學污染。

每當想起這些,娜塔總是覺得皮克西西先生很可憐,他明明都是為了地球,明明毫無私心地為人類的未來着想,但他在一些人的輿論中又好像是惡魔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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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米勒先生也和她說過,她會這麽想是因為她很幸運——她祖輩生活的地方,正好在癸酯防禦區內部。

她的朋友親人都沒有受到直接傷害,那麽她當然對皮克西西、對當時的參與者們沒有仇恨。

但是不幸的人也有很多,他們或許得到了進入防禦區的機會,卻不得不靜候自己的至親至愛在防禦區外化為沙土塵埃。

每當米勒先生說這些時,臉上總是挂着自嘲似的淺笑,語氣裏又充滿對逝者的悲傷。

他是糾結至死的矛盾肚腸。他毫不掩飾自己對皮克西西的濃濃恨意,目光卻又暗含對昔日導師的深深敬愛;他對自己所做過的追悔至極,卻又并未離開皮克西西身邊,而是試圖通過和皮克西西合作“綠植速生”來彌補自己的滔天罪孽。

随着對米勒先生的了解加深,娜塔甚至開始自責自己最初時對他的不敬。

米勒先生當然不可能數據造假,他大概是這世上最希望“綠植速生”能最終落實下來的人。

這麽想着,娜塔向托馬斯的方向看去,卻敏感地發現他試驗臺上的日記書簽似乎換了位置,現在換到了2503年的下半本那裏。

她“咦”了一聲,問道:“米勒先生,您又開始看日記了嗎?”

托馬斯看了看自己半露出來的書簽,暗嘆娜塔眼力不錯。

他伸手把日記調轉了個個兒,不讓娜塔看見:“啊,對。上次跟你聊過之後我想着,既然是當作治療記錄寫的東西,自己都不敢看的話也太蠢了。”

娜塔試探着問道:“您這兩天心情不錯,是因為日記裏那個叫米娅的研究員嗎?”

沒想到托馬斯大大方方地說:“是啊,沒看日記确實會忘記很多事情。我原本只記得萊斯雪山大轟擊發生那幾天,我和皮克西西先生不停地吵架的事兒。現在翻了翻日記才發現,那幾天米娅竟然也義務出差跑去了輻射區。看來人總是對生活不好的一面印象深刻,可事實上總會有些有趣的事情在不斷發生。”

“這很有趣嗎?”

“你這麽聽着當然不覺得,你畢竟不認識她。”每次提起米娅時,托馬斯總是淺淺地笑着,但是那語氣中的傷感落寞,卻是令人無法理解的,“她從一開始就總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從鐖武剛剛投入研發時就拿自己做實驗,後來還千裏迢迢跑去南半球——皮克西西始終不主張讓任何一個女性研究員進入輻射區,可他不知道米娅早已在第一時間進去過了。她是會這樣的,總是沒頭沒腦地将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甚至最後完全是無意義的……”

托馬斯說着抹了一下眼角,岔開話題道:“不說這些了。你專心些,小心把實驗室炸了。”

娜塔愣了一下,她看見米勒先生眼睛紅了。

回憶着之前米勒先生說過的話,結合他現在的狀态,娜塔似乎終于明白了他巨大的糾結從何而來——或許他就是他自己口中那個,雖然進入了防禦區,但卻不得不靜候摯愛化為塵埃的人。

米勒先生那巨大的憂傷感染了她,她也覺得心髒那裏一陣抽痛。

娜塔明白了,原來在米勒先生心裏,是他自己的研究害死了他心愛的米娅。

确實,托馬斯很快就發現米娅去過輻射區的事兒了。

2503年6月23日傍晚,托馬斯回到奇斯卡後,先是跟随皮克西西他們一起去狼堡向高層做了彙報,然後連夜回研究所放下儀器和樣品。

保險卡依然在拉拉那裏,為了給他們留門,拉拉不得不留到了深夜。

待其他人都放下樣品趕回去睡覺了,托馬斯便忙不疊的問拉拉道:“這兩天米娅都在做些什麽實驗?你知道榴蓮嗎?”

拉拉硬是沒聽明白這倆問題之間有什麽關聯:“米娅?米娅從前天晚上被被沃爾夫接走後就沒來上班了,何談做實驗呢?不過她剛才确實來了一趟研究所,放下一堆東西又走了。”

托馬斯着急道:“什麽東西?在哪?”

拉拉不知道他在急什麽,也忙道:“在3號隔離室!她說東西帶輻射,穿了防護服才能……哎你幹嘛去!”

托馬斯三下五除二穿起防護服進入隔離室,映入眼簾的是幾十個放着各種樣品的試管,其中以一種帶刺的果殼為多。

他自己也是進過輻射區的人,他太知道這樣零碎繁多的取樣是去做了些什麽了。

一股龐大的怒意竄上托馬斯的胸口,直到出了隔離室還罵罵咧咧道:“拉拉,你知道嗎,這兩天沃爾夫要是死了,那就是被我殺了!”

拉拉被他吼得耳鳴:“那我可真是謝謝你,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我說米勒先生,您能快點滾嗎?我着急回家睡覺。”

托馬斯費了很大力氣才把自己的火氣壓下去,看看時間已經快12點了,他還是紳士道:“不好意思,我太生氣了。你家住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不料拉拉紅着臉慌忙道:“不不不,其實今天有人來接我的。”

托馬斯一臉狐疑地看着她。

十分鐘後,托馬斯又一臉狐疑地看着拉拉在研究所門口,接過了一個男人遞上的玫瑰花,然後進了一輛黑色飛行器。

“好家夥……”托馬斯驚嘆至極。

拉拉這個年近30的妙齡母胎單身貴族,竟然戀愛了。

而米娅這邊,在研究所放下樣品後,就又返回了沃爾夫先生那輛掉漆的飛行器。

沃爾夫很快載着米娅向她的公寓駛去:“辛苦了,回去之後好好洗個澡休息一下吧。”

米娅沒有說話,良久才應道:“嗯……謝謝您,沃爾夫先生。”

沃爾夫聳聳肩:“謝我什麽?謝我把你帶入危險之中?”

米娅坐在後面,看着他的側臉道:“謝謝您讓我的工作有了很大的突破。這麽一來,皮克西西先生想必也會松口氣。而且如果防護設施能盡快投入建設,國際聯邦高層也将落得美名。可您忙活一通,最終能得到什麽呢?”

沃爾夫操縱着方向說道:“我能活下去的概率又大了一些,這還不夠嗎?”

“我不會讓您有事的。”這話說出來時,米娅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她從未想過有這麽一天這會是屬于她的臺詞。

沃爾夫在前面“咯咯”地笑了起來,這讓她臉色更紅了。

可能因為畢竟是市內行駛,沃爾夫開得很慢。

但是哪怕再慢,也總是不斷地接近着米娅的家。

當路燈街道都變成自己熟悉的,米娅臉上的不開心也就越來越明顯,誰能想到有一天她竟這麽不想回家呢?

很快,沃爾夫操縱着飛行器降落,停在了米娅家的樓下。

米娅也終于清楚地意識到,她和沃爾夫之間的旅程就要結束了。他們馬上就要和之前一樣,只有在“有理由”的時候才能偶爾見面了。

雖然這麽說很不合适,但這兩天的“出差”确實讓米娅很快樂,快樂得像做夢一樣——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人了,竟有機會和沃爾夫先生單獨相處這麽久。

現在應該就是不得不醒來的時候了吧。

她跳下飛行器,哭喪着張臉和沃爾夫先生揮揮手,然後獨自一人向電梯間走去。

“唉……”沃爾夫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三秒後,沃爾夫打開艙門問道:“可以跟我去個地方嗎?”

米娅回過頭來,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作者有話要說:

娜塔在腦海中編了一套和作者腦海中完全不同的劇情。

作者:來,筆給你,你來寫!

ps:細心的朋友已經發現,我們已經進入第三卷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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