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蝴蝶,診脈,不抽了

約莫10月中旬的時候,“成功轟擊達魯星地表”的消息傳來,聯合研究小組的成員們都松了口氣。

這算不上什麽好事,但至少比地球戰敗受襲要好。

而且這意味着又一波太空戰告一段落,暫時來說,高層不會再像催命一樣盯着普裏克先生了。

托馬斯忙于兩頭跑,一邊向皮克西西彙報防禦措施研究進度,一邊又向普裏克先生彙報國聯化研所的研究近況。

從他那裏米娅得知,地球這次對達魯星的轟擊算是沒有留手,是奔着直接将達魯人的航天系統打癱瘓去的。

在皮克西西的主張下,這一次使用了太空軍艦所能發射的最大劑量的鐖-3,但由于對達魯星的地貌、航天基地所在地點都不了解,所以并不能達到精準轟擊的地步。

也就是說,這次進攻的具體效果還未可知,但至少可以保證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地球方面處在優勢地位。

與此同時,雖然在轟擊波方面一時無法進行更有力的改進,但是槍支型武器卻一直在更新疊代,這也就是國聯化研所這幾個月來一直在忙的事情——所謂的,鐖武的進一步開發。

他們發現将鐖元素與氫元素化合,合成的“鐖-3氫-5”可以發揮出更大的威力。由于這種新物質的化學式形似蝴蝶,他們将其稱作“蝴蝶鐖”,并計劃使用在接下來的太空戰場上。

如此一來,地球的贏面似乎又大了一些。

但普裏克先生快瘋了,他也學會了愛德華先生的口頭禪:“皮克西西那狗東西是在和我較勁嗎?他真是不斷地在給達魯人提供新鮮思路!達魯星可不缺氫元素,等到他們在太空戰場繳獲新型武器,他們也會進行合成研究,到時我們還得琢磨怎麽抵禦‘蝴蝶鐖’!我的老天,随他去吧!我承認了,我不如他,就讓地球毀滅吧!”

他這些喪氣話米娅他們一天要聽八次,雖然愛德華先生教訓過他,讓他不要總說這些話來擾人心神,但似乎沒什麽用——普裏克先生也不是真的要放棄,他說這些純粹是為了發洩,就像愛德華先生整天罵人一樣。

既然如此,大家也就随他去了,他嚎歸他嚎,其他人全當聽不見。

米娅的虛無世界時隔許久又開始重啓,經常實驗做着做着就進入了人畜不分的境界,旁人和她說話在她聽來和狗叫沒什麽區別,不按着她的肩膀晃一晃她是不會理人的。

常有人說學術搞到一定高度之後,就很難遇上什麽正常人,托馬斯算是見識了。

這一天天的要麽是聽哀嚎,要麽是聽罵人,要麽是控制不住地把米娅罵一頓,雞飛狗跳的生活似乎沒個盡頭。

他時常覺得血壓飙升、頭暈眼花,但又實在沒時間去體檢。

有天中午托馬斯上廁所回來,見安德醫生在走廊站着,便上前去道:“您好,安醫生。我想問一下,我最近總覺得胸悶氣喘,不知道有沒有什麽藥能……”

話到一半,身後突然有人握過他的手腕,手指輕輕搭在內側的青筋上。

托馬斯詫異地回過頭來,但因為那人動作十分輕柔,他倒也沒躲。

身後那人是個穿着十分清爽的男士,因為冒雨趕來,他的身上還微微有些潮濕。

托馬斯回頭時他是閉着眼睛的。

“額……”托馬斯發出一個有些尴尬的音節。

那人很快睜開了眼睛:“沒什麽大礙,您是心事太多,過于疲勞了。過兩天有空時,我給您帶些安神的藥來吧。”

托馬斯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将手上的盒飯遞向安德醫生道:“媽媽,你點的宮保雞丁。”

普裏克實驗室的走廊上有個類似于吧臺的簡易就餐點,他們一般是在這兒吃飯。

米娅的外賣還沒到,她是聞着味兒出來的——果然虛無世界可以屏蔽所有,卻永遠無法拒絕宮保雞丁。

而當她看到那位先生時,她很快高興地打招呼道:“您好啊,安東先生!”

安東倒是愣了愣——他唯一見到米娅的一次,米娅正穿着防護服,他看不見臉。而且米娅沒有什麽身體方面的疾病,所以他對這個身體實在沒什麽記憶點。

安德醫生一邊拿筷子一邊介紹:“哎呀,你不記得了嗎?你不是說過你在輻射區內見過米娅小姐嗎?”

安東這才反應過來,很快伸手道:“您好,米娅小姐。真不好意思,我沒認出您來,算起來您和沃爾夫先生還對我有救命之恩呢。”

米娅被他帶得東方腔也出來了:“不不不,您這就見外了。”

托馬斯還沉浸在被陌生男子摸了手腕的詭異感中,見他揉着自己的手腕不斷活動,安東伸出兩指解釋道:“請別在意,這是一點點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

米娅看看安東又看看托馬斯,很快驚喜道:“是‘診脈’嗎?我還以為這個手法已經失傳了呢!”

另一邊,被聯合研究小組奪走了唯二的兩個朋友的沃爾夫,基本上也适應了這更高層次的孤獨。

雖說在遇見托馬斯之前他差不多就是這種生活狀态,但習慣了有人陪之後突然再讓他過以前那種生活,果然還是有些難。

如果說在雷奧妮放暑假時還好一些,那麽現在雷奧妮去了半個地球外的常青藤大學,他的日子就加更難捱。

想來從萊斯雪山大轟擊發生開始,沃爾夫就知道米娅将會經歷一段生不如死的高強度工作——進入輻射區算什麽,那之後的才是重頭。

他雖然無法得知米娅的工作內容,但是從6月開始,關于“普裏克頻繁出入狼堡”的新聞報道倒是不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米娅應該是去跟着他幹活了。再加上托馬斯也突然進入失聯狀态,那他就明白,托馬斯應該也搭進去了。

一個負責過應急防護,一個接觸過鐖武核心,把他們倆外派确實也很合适。

這種焦頭爛額的時候,沃爾夫不管去聯系其中的哪一個,都顯得很不合時宜。

7月時,為着雷奧妮大學報名的事兒,他曾和雷奧妮大吵了一架。

他本人可太知道幹這行的苦了——花着時間,頂着壓力,吸着毒氣,受着輻射,最後還可能一事無成。如果不是有特別的興趣愛好,那麽結局一定是轉行。

他反複告訴雷奧妮:“不要認為你化學考得不錯,就一定做的來研究。基礎知識是一回事,那是學習知識;科研實驗是另一回事,那是創造知識——這二者之間有着本質的區別。而且在現在這種時候,你為什麽一定要去那麽遠的地方上學呢?你知道米娅回家一趟有多不容易嗎?”

雖然雷奧妮平時是很怕他,但在這種問題上她向來是‘不畏強權’的:“你也不是天生就會搞科研的,你大學報名時肯定沒人這麽給你潑冷水!我也不是一時興起,我是真的做過調查,我對常青藤所重視的農業化學就是很感興趣!有本事你就拿條鏈子把我栓在奇斯卡,否則你管不了我,我就是想離你遠一點!”

當然,雖然吵架的氣勢不能輸,但雷奧妮心裏還是有些犯嘀咕——畢竟她哥哥的決定總是對的偏多,她不得不有所顧慮,于是她又詢問了米娅的意見。

得到了米娅的支持之後她便不再猶豫,在開學前就提前一個月去東半球常青市适應生活去了,留下沃爾夫一個空巢老人。

那段時間沃爾夫幾乎氣炸——他不明白米娅哪裏來的信心在雷奧妮的人生道路上插嘴,他在社交軟件上打了一大堆話想把米娅臭罵一頓,但想想米娅正為人類存亡殚精竭慮,只好又把所有文字删掉。

他嘗試着調整心态,告訴自己雷奧妮的離開是她自己的決定,她那麽倔的人,不管米娅是否支持,大概率都會遵從本心。他已經做到了一個哥哥該做的事了,好話壞話都說盡了,其他的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雷奧妮走後,世界終于又只剩下他一個人,看似和以前沒什麽兩樣,但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态有了很大的變化——他曾經真的迷茫過,待完成了對雷奧妮的撫養義務之後,自己該何去何從。

他想過,或許到時這個世界便不再需要他了,他也就可以從這極致的孤寂當中脫身了。

如今,雷奧妮終于成年,他所忍受的孤獨也更甚于當年,但他現在的煩惱竟只在于,他實在等不到一個合适的時間把米娅約出來,把該說的話說清楚。

有時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會忽然覺得很陌生——那個滿腦子世界末日,無畏于死亡的沃爾夫,似乎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時間到了10月,奇斯卡如往年一般大雨滂沱。

沃爾夫的心情也受到了天氣的影響,烏雲密布,缺乏陽光。

不過值得高興的是,賴在他實驗室的那個叫艾瑪的小姑娘,正在一點一滴地進步着——誠如拉拉所言,只要能耐住性子跟着沃爾夫,那在化學方面絕對受益匪淺。

艾瑪不能像米娅那樣一罵就改,所以進步得慢些,但多少有了點研究員該有的樣子,許多操作習慣日趨老練。

她哭得越來越少了,甚至偶爾還可以得到來自沃爾夫先生的表揚。但雨季來臨後,沃爾夫先生一臉陰郁的模樣時不時還是會吓到她。

有一天她突然覺得沃爾夫先生和以前似乎不太一樣了,想了半天才想明白——雖然沃爾夫先生近來心情不佳,但身上已經很久沒出現過煙味了。

她莫名道:“沃爾夫先生,很久沒見您抽煙了啊。”

沃爾夫正忙着調整儀器,随口應她道:“是的,不抽了。從6月份開始就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工作果然是很耽誤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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