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氣漸漸地暖和，厚大衣早已失去用武之地。經過一個冬天高質量的睡眠，小動物們剛出來活動活動都顯得精神奕奕。樹木也已經抽枝，卻是良莠不齊，有的已經油嫩碧綠的一片，小芽伸展遍布枝頭，有的還是只露個小頭，小芽一片一片還相互緊抱着。陽光溫暖清爽，空氣清新濕潤，泥土裏有生機勃發的氣息，三月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我在湯圓打工的那家店裏買了兩塊栗子蛋糕和一盒巧克力回去，準備跟楊靖宇慶祝這個洋鬼子的情人節。
五點十分，楊靖宇突然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今天是他的生日，讓我直接去餐廳。
我看着兩塊栗子蛋糕眨眨眼，真巧還買蛋糕了，一會加兩個數字蠟燭上去就可以。我又把眼睛轉向一旁的巧克力，呵呵，連禮物都有了，也不用我廢腦子。
一打開門，我首先看見的不是楊靖宇，而是桌子上好大一束玫瑰，密匝匝好緊實。不是驚訝于這一束玫瑰的大小，而是驚訝于送的人是楊靖宇。以前我還收到過比這多十倍二十倍的玫瑰，但和他在一起那麽久了，這玫瑰我還是第一次收到。我笑道：“今天你生日還送我花啊，還送玫瑰，俗不俗。”
楊靖宇看了看那花，對我笑道：“好歹是情人節，今天玫瑰還貴着呢。”
菜是早已經點好了的，等我一坐下，就一個接一個端上來了。
楊靖宇說：“跟你說個好消息，我争取到去A校的名額了。”
A校……原來爺爺給全部安排好了啊……方家還真是財大氣粗……我抿着嘴似笑非笑。爺爺是認準了楊靖宇了吧，不知等我畢業是否也會讓我先訂婚。
這晚上吃得不多，聊得多。是外面雲淡風輕的好景色，還是爺爺給的年份酒，把話匣子打開了。
一年多了，我才知道原來我的楊老師本來就是A大的高材生。後來他母親出意外走了，他父親承受不住打擊，成天喝酒，精神恍惚。他才提早修完學業，沒有念博士學位便回來了。他父親患上了酒精依賴症，依靠心理治療。可沒多久，他父親在喝完酒之後跑出去，竟然染上了賭博。
楊靖宇笑，在酒色裏反顯苦澀。包房的燈光柔軟，像冰糖炖雪梨一樣清潤的顏色，卻也是冷冷清清的顏色，細細柔柔地繞在身上。“我爸說，只有在喝酒和賭博的時候，才不會想起我媽。”
我咽了下口水，覺得酒一點也不解渴，“那……一直賭，都沒有輸嗎？”
楊靖宇喝了口酒，再笑，“怎麽可能？就開頭贏了幾次，後面一直輸。”
我沉默。
楊靖宇倒酒。绛紅色的酒液帶着薄薄的透明，能從中窺探到對面人的表情。酒液咕嘟咕嘟地從細圓的瓶口湧出，落在透明的高腳杯上，漸漸盛滿，不溢一滴。“放心吧，我不是借着今天生日來問你讨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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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抿着唇，說不出話來。
楊靖宇把滿滿的一杯紅酒遞給我，笑容對我放大再放大，“曦妍，我今天真不是問你讨錢的。喝了酒，跟我說聲生日快樂，我到現在都還沒聽到呢。”
“生日快樂。”我拿過酒杯抿了一小半，走出去外面相連的落地窗。月如銀鈎，映在粼粼水面上，顫抖着越來越扭曲。三月白天裏還是溫暖宜人的，但晚上尤其是江邊，風一吹能直接把寒意濕意吹進骨頭裏。我又喝了一口紅酒準備轉身進去，就被楊靖宇從身後抱住。溫暖瞬間把我包圍，紅酒的芳香也把我包圍。
“出來吹江風，不冷嗎？”楊靖宇在我耳邊問。
平淡無奇的一句話，我卻生出了暧昧的情愫。我對着江水笑了笑，“喝了酒，身體有些發燙。”
楊靖宇笑，親我的耳廓，“這點酒就醉了？”
耳上一圈細密麻癢，我往裏躲，卻更縮在了他的懷裏，“沒有。”
楊靖宇笑着把我牽了進去，握着我的手舉高杯子，就着動作把我杯裏剩下的紅酒一口喝光。
燈光纏綿，像細密的薄紗，把我和他纏在其中。酒意已經上來，眼皮有些重，卻又不願意閉上眼睛，緩緩地眨一下，再眨一下。每眨一下，就看見楊靖宇越來越近的臉，以及越來越盛的笑。“回去嗎？”我張口，随意問了一句。
楊靖宇就此覆上我的唇，輕而易舉地把舌頭伸進來，随之而來的是溫溫的一口酒。
我閉上眼睛，咽下去，讓身體更加燙。雙手環上他的脖子，身體與他緊緊相貼。
“今晚不回去了，好嗎？”楊靖宇把我拉進房間，“砰！”的一聲，門就關上了。他扶着我的肩膀把我壓在門板上。
我擡眼看着他的眼睛，與小叔叔十分相似的眼睛。卻是因為逆光，只看到純黑的瞳孔，裏面什麽也看不見。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門一關，外面什麽聲音都漏不進來，寂靜的空間裏，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與心跳聲。
楊靖宇再度吻了下來，舌尖竄進我嘴裏，帶着紅酒淡淡的酸掃在牙齒和每一個味蕾上。酒精與電力的雙重刺激下，我是怎麽被他搬運到床上的，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印象了。
柔軟的床感，讓我有種陷下去的欲望，而他是我唯一的稻草。突然身上一涼，松垮垮的衛衣被推到了脖子下。我下意識地捂住胸口。
楊靖宇拿開我的手，輕輕地喊我名字，“曦妍。”
我對上他的眼睛，能隐約看見淡淡的桃色。□□的顏色已經染在了眼睛上，很誘惑。俗話說，都急紅眼了。我抿着嘴笑起來。
楊靖宇半眯着眼睛也微微笑起來，伸手潛到我後背上去解扣子。
胸口的氣一松，我知道，往下是兒童不宜的部分了。可就是在這當口，我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楊靖宇低頭親我的脖子，略略沙啞的嗓音含糊着說：“別管。”
“等，等一下。”我挪了挪，夠着桌子去把包包拉了過來，翻出手機。屏幕上卻是與我眼前人相近的照片，小叔叔在這個時候打我電話。
“誰啊？”楊靖宇沿着鎖骨越親越下，聲音裏是壓抑着欲望的微喘。
我呆呆地，被他這一聲喊醒過來，一把推開他，把衛衣拉下來坐到一邊接電話。“喂……”
“曦妍你怎麽那麽久才接電話。你同學在酒吧喝多了，差點被人那個了，不過……”方佑北話音一轉，帶着得意與炫耀，“已經被你小叔叔我英雄救美給救下來了。我說送她回家，她卻抱着酒瓶子死活不肯走，你過來看看她出啥事了吧。”
問了地點後挂電話，我的情緒仍沒有一下子抽出來。伸手到後面給自己扣上扣子，把衣服拉整齊。
“誰呀？”
“我小叔叔。”
話還沒說完，就被楊靖宇冷笑了一聲截斷了，“呵，小叔叔啊。”
“不是，是我小叔叔打電話告訴我，春妮在酒吧喝醉還不肯回家了，讓我過去給她心裏疏導疏導，勸勸她。”
楊靖宇沒有太大的反應。他也坐了起來，靠在床邊，卻垂着頭。“曦妍，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方家大小姐？”
我皺眉看了他一眼。雖說當時我注意到他，是因為他像小叔叔，後來決定要跟他在一起，是因為我要找個小叔叔的替身來緩和我日益激烈的情感。相處了那麽長時間，沒有愛情也有感情，說什麽配不配的，這個詞太尖銳。“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但春妮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跟我一起過去吧？”
“你小叔叔不也在那邊嗎？我過不過去能起什麽用？”
我沉默，低頭匆匆拎上包包出去。
似乎再多說一句話，便會把心裏所有埋葬的秘密全掀開來，再多看一眼，便會錯把同情當愛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