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二合一)股東:朱有旺……

“二檢有什麽結果嗎?”顧長風雙手倚在櫃臺上, 廖法醫和他的助理小謝兩個人正在給屍體再做一輪檢驗。

廖法醫沒說話,拿着放大鏡一寸一寸的觀察着屍體表面的每一寸痕跡,小謝小聲說:“好幾個小時了, 沒發現什麽特別的,跟前幾次取得的線索差不多。”

解剖室裏充斥着淨化系統的輕微氣流聲, 一具胸腹部完全打開的屍體呈現在臺面上,廖法醫穿着淡藍色手術袍, 正用鑷子夾起死者胃裏的一小快殘渣,用放大鏡仔細查驗着,小謝忙不疊給它拍照記錄, 兩顆腦袋湊在一塊死死盯着這一小塊發綠的殘渣。

“目前是已經做完了毒物檢測, 沒有發現異常, 死者周身沒有其他反抗痕跡, 指甲和手肘、膝蓋處沒有摩擦傷, 根據胃裏食物殘渣的消化程度以及屍斑的分布,死者死亡應該是在當天夜裏的十點左右,第一案發現場現在還不知道, 但是她是死後就立馬被移到了後備箱裏, 姿勢是側着蜷縮,所以屍斑都分布在她的右側身體,主要是在右側手肘、右外側膝蓋以及大腿。”小謝解釋道。

顧長風點點頭, 看向死者的胃容物,說實話人的胃剖開之後就是黏糊糊一團, 基本什麽也看不清楚,但是……他看向廖法醫:“死者還吃了晚飯?”

廖法醫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你也能看出來?”

顧長風微笑道:“好歹我當年各科成績也是接近滿分的。”

廖法醫點點頭:“的确,死者還吃了晚飯, 吃飯的時間應該是晚上七點多,至于食物方面……”他推了推眼鏡,遺憾道:“我還沒有認出來。”

廖擇驗屍也覺得無聊,于是就問顧長風:“你來這幹什麽?”

顧長風擡眼看牆上挂着的大鐘,已經快十二點了。

“沒什麽。”

廖擇摘出來一盤殘渣遞給小,吩咐他明天一大早送去做檢測,顧長風瞧見了,便随口問:“那幾個是什麽?”

廖擇聳聳肩說:“肉類,但看着不像豬肉,有點奇怪,肌肉紋理也不像牛羊肉,我甚至懷疑可能是駱駝之類的。”

“駱駝?”詫異道:“還有人喜歡吃那個呢?”

說到這個,小謝就來了精神,“可不是?有些人就喜歡吃奇奇怪怪的肉,還有人喜歡吃蛆的呢,每年因為吃未經過檢疫的所謂野生動物,都能吃死好多人。”

顧長風想到那個畫面,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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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真是駱駝肉,是不是可以證明一件事?”顧長風靈光一閃:“如果真是駱駝肉之類的珍稀動物,普通飯店也吃不到,現在只有那些大飯店才有能力供應,就算不是大飯店,這種野生動物的供應鏈也有限,順着供應鏈查,是不是快很多?”

廖法醫和小謝對視一眼,兩人一拍掌,對哦!

“除了那幾塊疑似駱駝肉的肉類,在死者的胃裏還發現了蝸牛、龍蝦、海膽,死者那頓飯吃的還挺高級的,這頓飯的價格直逼五位數了吧?”小謝和廖擇兩人埋頭扒拉着,越是查驗就越能證實顧長風的推測沒有錯,死者最後這頓飯吃的價格非常昂貴,李珍就是一個開水果店的,當時開着車出去也說不定是拉貨,但是為什麽這個人會先帶着死者去一家高級餐廳吃飯,而不是直接殺人滅口呢?或者說,最開始的時候,兇手并不是想殺李珍,只是想和她達成某種協議,才會先帶李珍去高級餐廳吃飯,只是後來沒談攏,才讓歹徒起了殺心。

不管怎麽樣,今天太晚了,哪怕是發現了餐廳這一條線索,也不一定就能順藤摸瓜追查下去,幾個人冷靜下來,廖擇把屍體的胸腹腔合上縫線,又推回了停屍間,出來關上燈的時候,整個空間裏冰冷寂靜,只有冷冰冰的月光勾勒出白布下隐約起伏的陰影。

秒鐘滴答一響,分針移至中軸,新的一天到了。

顧長風三人站在太平間門口,半晌,顧長風拿出陳權給的那個蛋糕,點上蠟燭,輕輕放在了門口。

“李珍,生日快樂。”

同一時刻,偏僻的小房子裏,陳權和他的子女們,三個人一塊坐在桌前,挂歷旁的時鐘滴答一聲響,桌上擺着一塊大蛋糕和李珍以前的照片,因為事發突然,李珍之前也沒有去拍過遺照。

陳權捂着眼睛,輕輕道:“老婆,生日快樂。”

說完之後,三人再也抑制不住,一起抱頭痛哭起來。

一個家庭的破碎往往是更令人惋惜的血債,在這間被悲傷籠罩的小房子裏,一個男人站在小區外,抽完了一整根煙之後把煙頭扔在草叢裏,輕蔑的踩了踩。

……

第二天一大早,小謝就把那幾塊疑似駱駝的肉類送去檢驗,顧長風則帶着外勤隊去調查了湖海市幾家高級餐廳在案發當天晚上七點的用餐情況。

聽起來很難,但實際上的取證難度沒有那麽大,首先高級餐廳就代表着他的人群受衆沒有那麽廣,況且李珍那天穿着也很普通,放在這種店裏發而是比較引人注目的。

經過了一整個上午的排查,當天的确是有一家餐廳在那個時間段接受了兩位客人的預約,其中一名是個年輕男子,看起來二十幾歲,另一個人似乎是他的母親,穿着打扮都很普通,根據服務員的描述,這個中年女性平常似乎很少來這種餐廳吃飯,一直說太貴了換個地方吃吧。

“太貴了換個地方吃?”顧長風和服務員進行确認,說實話這個地方有點奇怪,如果對方是個陌生人的話,那不太可能,而且對方才二十幾歲,跟李珍應該也不會有什麽關于情感方面的牽扯,一般來說,只有在和比較親近的人一同出門,才會因為對方選擇餐廳太貴,而直接當着服務員的面說太貴了趕緊走吧。

這個人,李珍應該非常熟悉。

顧長風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李珍的兒子和女婿,李珍的兒子23歲,在另一個省打工,做的事房地産銷售,事發時他還在另一個省沒有回來。

李珍的女婿倒是待在本市,女婿姓周,叫周康,今年25歲,同樣在鍋爐廠打工,女兒是附近的一個小學老師,事發時她剛剛下課。

按照餐廳提供的菜單來看,這個人帶李珍來到餐廳,一共點了十個菜,都是特別貴的,總共是花了八千多元,結賬的時候是這個男人結的帳,付賬方式為刷卡。

“能否把當時的轉賬記錄給我們一份?以及流水部分。”

說到這個服務員便犯了難,她說:“不行……這個是我們店裏的”

一般來說,這種不願意查賬的,都是有點問題的,顧長風當然也不會點破她,只是委婉的說:“只是協助辦案需要而已,貴餐廳在經營方面的問題那是工商局的事。”

服務員這才敢去請示老板。

老板那邊倒是回到挺快,說可以,但是不能洩露客戶的個人信息,因為這家餐廳是會員制,所有的客戶都必須是會員才能夠來本餐廳消費。

顧長風等人自然是點頭同意了,這倒也沒什麽。

那邊一允許調查,這邊的速度自然快了很多,李珍當時的确是在這家餐廳吃的飯,消費了八千多元,付賬的是一個叫做周康的人。

正是李珍的女婿!

……

周康坐在訊問室裏,滿臉無辜:“你們抓我幹什麽?”

“當天晚上,你和死者曾經出門一起吃過一頓晚飯,是不是?”

周康一愣,點點頭:“是啊,怎麽了?”

是啊?他居然這麽快就承認了?幾名刑警對視一眼,皆是茫然,過了一會兒陳博藝試探着問:“花了八千多塊錢?”

周康又點頭:“是啊,哎我那天沒說嗎?媽呀不好意思,可能是忘了,我那天是和我丈母娘出去吃了個飯,因為我尋思着這結婚這麽久了,也沒請二老吃個飯什麽的,就跟我丈母娘說讓她關店之後別急着走,我帶她去吃飯,結果那天晚上六點多的時候,我們剛好在路邊上碰到了,我就尋思着都碰到了那就今天去吃吧,就拉着我丈母娘去那個餐廳吃飯了,她這個人節儉,還一直拉着我呢,說不吃這麽貴的餐廳。”

——

這段話有什麽問題嗎?有,而且問題非常大,因為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如果是出于結婚之後沒有請二老吃飯這個理由,那就不可能只請李珍一個人,肯定會把陳權也一塊叫上,而且說實話,周康也沒有多有錢,背景調查的資料顯示,他家境普通,也只是在鍋爐廠工作,工資可能都沒他老婆高,一頓飯吃八千快遞抵他三個月工資了。

這樣花錢的人有嗎?當然有,現在沒錢還喜歡精致窮的年輕人多了去了,尤其是互聯網鼓吹的超前消費使得一大群年輕人儲蓄卡上沒見得有多少錢,信用卡倒是辦了一大把,拿着一個月三千多塊錢工資,吃一頓飯花出去八千,這樣的消費通常集中在大學生或者大學畢業沒多久的人身上,而信用顯示周康并沒有超前消費的習慣,他甚至沒有欠信用卡。

這樣的行為,是反常的。

周康說完之後,發現警察似乎并不相信自己。

顧長風又問:“你剛才說是臨時興起要請二老吃飯,為什麽在路上碰見了李珍,就拉着李珍去吃飯了,而不是等當天白班的岳父一塊去吃呢,況且我們詢問了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告訴我們,當天你還給她打了電話,說今晚一樣的回家吃,讓她做紅燒魚,所以你妻子才會從學校下了課之後,還跑去菜市場買了一條魚,導致她快七點才到家,八點多的時候你才到家。”

周康表情一僵。

顧長風接着道:“哪怕是岳父岳母,邀約也是要提前的,而在當天,你的岳父還接到過死者打來的電話,要他下班記得買點蔥,由此可見李珍當天本來也是不知道要和你出去吃飯的,那麽你約她吃飯,究竟是為了什麽。”

周康臉上的表情更加難看起來,他勉強牽着兩邊嘴角,猶豫着問:“這個……重要嗎?”

顧長風還沒說話,旁邊的路東立刻把臉一板:“當然重要!”

周康鼻翼嗡動着,過了半晌他才慢吞吞的說:“我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就是想請她幫個忙。”

……

當天,李珍和陳權打的那個49秒的電話,後半段就是周康打的,周康和陳權在同一個車間,剛好兩人都休息,五點多鐘的時候,周康聽見陳權在和人打電話,猜到是李珍,于是就走進了休息室,跟陳權說外面有人在找你,然後他字接起了這通來不及挂斷的電話。

“喂?媽。”

“哎哎,哎?周康啊?你也在你爸這裏啊,你爸幹啥去了?”

“爸出去了,外頭有個東西要他修修。”

“嗷,成,你爸這個人就是老實,哈哈。”

“哈哈哈是啊,哎媽,跟你說個事啊,我想着我和媛媛結婚也挺久了,還沒正式跟你們二老吃個飯呢,所以我打算今天晚上請你吃個飯,你看行不?”

“行啊,怎麽不行,叫上媛媛和你爸一塊啊,跟你爸說了沒?”

“爸啊……爸他今晚有點事,廠子裏可能得加班,沒空,媛媛也是,她要給一個小孩補習。”

“是嗎?”

“當然啦。”

兩人的對話就到這裏,李珍也沒說去還是不去,周康說,他就是因為不知道李珍肯不肯去,所以才直接去了她家裏主動請她。

“你為什麽一定要李珍單獨赴宴?”這裏着重的是單獨兩個字,因為細品之下的确奇怪,李珍今年已經快五十歲了,且她和陳權的感情一直很好,所以應該不會有那種奇奇怪怪的發展,可是周康一定要李珍單獨赴宴,這就顯得非常奇怪了。

周康點點頭,本來是不想說的,但是看這兩個警察懷疑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就幹脆和盤托出了:“哎其實也沒什麽,我想讓我丈母娘支持我一下,給我投點錢,但是我一個女婿,又不好當着我老婆和岳父的面說這話,我這人又笨,所以就想單獨跟我丈母娘吃個飯,跟她分析分析投資的事。”

顧長風和路東對視一眼,路東冷哼一聲,問:“那她答應了嗎?”

周康愁眉苦臉道:“根本沒同意!而且啊,她還把我罵了一頓,說我一天到晚不務正業,整天就知道想這些沒邊的事,但是啊兩位警官,你們将心比心,同樣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你們倒是好,吃上公家的糧食了,我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鍋爐廠裏吧,況且廠子效益越來越差,也就我岳父年紀大了想在這廠子裏耗到死,哪個年輕人不想出去闖一闖啊?”

路東撇撇嘴,忍不住道:“闖一闖所以就想要你丈母娘的錢?你今年也25歲了,有手有腳的,嫌鍋爐廠效益低就不幹了換個工作呗。”說白了其實就是惦記着老人那點錢罷了。

周康這人讀書的時候成績就一般,只讀到了高中畢業就沒讀了,連個大專也沒考上,他剛出社會的時候才十幾歲,去修車行當個學徒,在酒店做過迎賓,後來一路混到了23歲也沒個正經工作,後來靠着親戚的介紹,才認識了陳媛媛,也就是李珍的女兒。

陳媛媛是個小學老師,基本就是鐵飯碗了,家境也不錯,就是長得稍微有點胖,周康一開始也看不上陳媛媛,覺得她太胖了不夠好看,但是他也的确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陳媛媛只是身材上有些微胖而已,他很快就和陳媛媛結了婚,還是靠着李珍的關系才進了鍋爐廠。

鍋爐廠雖然在很多年輕人眼裏是個糟糕的差事,但雖然廠子效益不好,工資還是照發,也沒什麽事,每天上班和一幫老大爺唠唠嗑也挺好,剛開始的時候周康也覺得這種生活不錯,過得挺舒服的,每天打打游戲唠唠嗑也能把錢給掙了。

後來,他接觸到了一個牛人。

那個牛人說,他還這麽年輕,怎麽能在廠子裏過這種一眼看得到頭的生活呢?要迎着經濟的浪潮,站在這股風口上,賺一筆大錢。

一開始的時候,周康是不信的,畢竟這玩意一聽就很邪門,況且天天上網的多少也知道什麽叫互聯網騙局,這些人說不定就是指着自己口袋裏的那點錢。

可是後來,牛人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還真不稀罕周康這點錢。

牛人帶着周康參加了好幾次經濟學會講座,導師們個個都是行業大牛,說起教條來頭頭是道,還說周康形象不錯,可以去當網紅。

形象一直是周康唯一可以拿出來吹噓的點,他自認形象不錯,才能讓陳媛媛一見鐘情,并且周康是那種對自己的臉有很清晰認知的,他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并且一直覺得自己不比那些幾十萬贊的網紅差。

周康非常心動,回去跟陳媛媛說,本來以為這個一直以來都支持自己的女人肯定這次也會毫不猶豫的支持自己,結果他沒想到的是,陳媛媛這一次非常堅決的反對了,她說自己馬上要備孕,讓周康先好好攢點錢,別想那些七裏八裏的東西。

周康心裏一直很明白這個家的主要收入來源還是在李珍的那個水果店裏,所以他就想直接問李珍要錢,因為自己的老婆都不支持自己,岳父就更不要說了,李珍是個好說話的人,就三五萬的培訓費,她又不是出不起。

“所以你就是想讓李珍出錢投資你當網紅?”

周康聽出了路東語氣裏的嘲弄,哽着脖子道:“誰不想多賺點錢啊,她的水果店一個月就有一萬多了,也就半年不到,送我去培訓,然後等我賺了錢,我可以十倍百倍的回報他們。”

這個套路怎麽聽起來這個眼熟?

顧長風敲了敲桌面:“當時那個聲稱可以帶你當網紅的所謂大牛,叫什麽?哪裏人,哪家公司。”

周康警惕道:“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替你殺殺腦子裏的菌。”

要不是看這兩個都是警察,周康覺得他都要生氣了。

周康忍氣吞聲道:“古潮,老師姓李……你們別用這種看騙子的眼神行不行?李老師說,因為現在這些網紅圈子太亂,要肅清整個圈子,所以要從根本上去化解這個矛盾,培訓藝人,培訓網紅,這樣保證每個人都能賺到錢。”

顧長風擰着眉,直接拿出手機搜索了這個所謂的古潮和李老師。

一百多頁的ppt,他看了兩遍才反應過來其中一半是重複的內容,并且大半采用黑底,字幕加紅加粗的排版方式,看得人很不舒服,至于內容則很多都是聳人聽聞,大意就是新的浪潮是網紅經濟,所以最掙錢的方式就是自己成為網紅,那麽如何成為網紅呢?先交他個三萬五再說。

這是個聽起來有些離譜的邏輯,但的确有很多人深信不疑,顧長風還看見他們ppt上的課程大綱上是這麽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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