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混不吝

賈赦磨牙飛飚向赤心閣。

赤心閣,她祖母出資所建,而且開創種種便利全民的舉動,諸如:借書租賃三文錢的借記卡,珍品古籍傳抄本免費借閱,免費提供茶水糕點,提供筆墨紙硯……

這是祖母的私産中的私産,祖母曾與他說過。他的性子不愛讀書又只愛古玩,且當家爵主,當個風流名士便不錯,染上士林名望反而不美,因此這赤心閣将來在老二娶親的時候,會當聘禮送到對方家中,以抵武将出身,不通文墨,家基薄弱。他這個當哥哥的不能嫉妒,而且赤心閣所花費用,也要從他這裏支出。

但是,還來不及由祖母給老二訴說定下孔家旁支四房的嫡長女,母親就興致沖沖的給老二定下王家之女,并且話裏話外都是自豪之意,外加略帶不滿祖母與他定下的張家之女。

因為,張家不是桂勳。

他永遠記得祖母卧病在榻,然後含淚燒掉孔家同意書信的那一幕。煙火袅袅,一點一點黑煙吞噬了白紙,燃燒成灰。

都說祖母偏疼與他,将她的私房錢全部留給她。

可是,祖母留下給他的只是金銀,而老二的卻是士林之中,甚至乃是受萬民崇敬的赤心閣。

父母之愛,為之深遠。

但母親他們,甚至都未聽祖母說一句對象是誰。

種種思緒翻滾上心頭,賈赦面色忽變。

司徒錦看着人六神無主的模樣,嘆口氣,稍微拍了拍賈赦的肩膀安撫了一下,帶着半路跑累癱坐喘氣的賈赦朝着赤心閣而去。

這熊玩意,等明日,定要他開始習文練武!

賈赦一僵,猛的瞪大眼睛,忽地有一股微妙的安心順着被握住的手慢慢的傳遞到心裏,就那麽一瞬,他完全腦中沒有了任何的不安。

不去想這哪裏突然冒出來的赤心閣主人,這背後是不是有什麽陰謀詭計,這事情原本是機密的,會不會皇帝知曉後對賈家狐疑,下殺手,這是不是……

這一切的一切,當皇帝站在他身邊,任何事情就不在話下。

Advertisement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賈赦稍稍握緊了一些。從來沒有哪一天,覺得自己的手辣麽的漂亮,真是好看死了┑( ̄Д ̄)┍在被反握的剎那,司徒錦幾乎想把他甩出去,但是看着忽地笑容滿面的賈赦,沉着臉,大步朝前走。他剛才只不過想拽着人走快些!

忽地,十指相握起來。

總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對勁。

----

兩人來到赤心閣,外面圍着許多求解釋的學子。他們原本好端端的在屋裏溫習功課預備來年的春闱,卻一句解釋也沒有,就東家易主,把他們全部都趕了出來。

“虧你們還是讀書人,有什麽臉面吵?!我家供你們吃穿,還免費提供筆墨,現在家中經營不善,抵了赤心閣,你們又有何話能說!!這是情分,不是本分!”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穿金戴銀,挺着發福的大肚子,環視群情激動的學子,不屑的說道。

“為什麽不提前出通知與我們?”

“那你抵給誰了?!”

“我出高價買下。”

各種聲音不絕如縷,頓時吵吵鬧鬧若菜市場一般。

“諸位見諒,我吳某人在商言商,”故意拉長了語調,中年人玩着扳指笑笑,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現賣家已有着落,虧戴老先生有眼識金如玉,将家底全部壓與我,換的赤心閣!”

“戴老先生,可是戴太傅?”人群之中,忽地有人好奇問道。

“自然……”

“自然你放屁!”賈赦在護衛的幫助之下,推搡開人群,硬生生的基礎一條道路,站在赤心閣大門之外,冷眸瞥了一眼當中號稱赤心閣主子的家夥,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嗤笑,“吳三狗,爺給了你賣身契,連主子都認不得嗎?!”

如今早已改名為吳杉的中年人錯愕的看了一眼怒急沖沖而來的“賈赦”,眼眸閃過一絲的狐疑神色,面色帶惱,“你是誰?瘋言瘋語什麽?”

“吳三狗,站在赤心閣匾額之下,你不虧心嗎?!”司徒錦拉住面色陰沉的賈赦,開口,一字一頓問道。如今,頂着他主子皮子的可是自己!

這吳三狗其父吳鳴乃是賈赦祖母的心腹,吳三狗自一落地便被開恩放了出去。吳鳴自從祖母走後,賈赦也給了人賣身契,讓人出府頤養天年。兩人蹤影消失也将近二十幾年,卻沒想到會如此戲劇化的出現在衆人眼前,還搖身一變,成了赤心閣的主人。

“對了,你父親吳大管家可好?”司徒錦一想到之前隐隐約約聽見的話語,腳步一頓,就是這一瞬,沒看牢,讓賈赦沖了上去。

把這筆敗壞皇帝名聲的帳給記到吳家身上,司徒錦眼眸閃過一道殺機,上前幾步,朝人靠近,輕描淡寫,道:“吾名賈赦!”

吳杉眼皮驟然一跳,面色一沉,看向賈赦,垂眸閃過一絲的心虛。

賈赦之名,如雷貫耳,他自然知曉,父親心心念念的小主子,赤心閣幕後主子的孫子!但是又如何?這赤心閣挂名在他父親的名下。

他爹那個老不死的,還有他娘,再忠心耿耿又如何?!勞心勞力幾十年,什麽也沒有得到,反而是人家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若不是因為他們,他又豈會一輩子頂着奴才之子的名號,就算如今成一方鄉紳,骨子裏還是透着一股自卑。

如今,他好不容易擺脫了他們,沒了累贅,成了富商豪賈,但是子孫卻無法出仕為官!多麽可恨,上下打點一通,讓他好不容易攀附到皇子,正想以此為投名狀,贏得皇子的歡心,立下從龍之功,一改門楣。

今日正按照計劃行事,他出面激怒衆學子,再由戴家的人買下赤心閣,以仁念感化于他,讓原本獅子大開口的粗鄙商戶恭恭敬敬的不費分文的把赤心閣轉送與戴家,為五皇子贏得清流的美譽。

然後……

吳杉眼底露出一絲的陰鸷:然後引起皇帝猜忌,最終廢掉他們一家,為主子贏得良機!

--

近在尺咫,在他眼皮子底下盤算自己的心思?

哼。

司徒錦從鼻音裏哼出一個音來,眼眸瞥了一眼吳杉,眼眸一閉,将先前的話語聯系起來一想,心裏把不成器的兒子揪着想要狠狠的揍一頓!

你爹,我還沒死呢!!

與民争利,算計到這份上,城府夠深的。

真是該感嘆一句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勳貴名義上不從商,但是私下或多或少總會有私産,否則,單憑俸祿如何養活一大家子?通常家族的做法都是都将旗號挂在心腹的名下。

賈赦祖母自然沒有自己出面,将赤心閣挂在了吳鳴的名下。當年其病危,賈政雖然侍疾,卻未過多留守,時不時被賈母叫喚而去,因為這張地契文書就一直沒有送出去。最後,就留在吳鳴手中。

造成今日之局!

被人漁翁利用。

負手而立,司徒錦眉宇緊蹙,思索該如何破局。

“什麽賈赦真赦,哪裏來的破落戶,來人,把這幾個惹事的給我亂棍打出去……”吳杉後退幾句,手捂住胸口,安定住心神。裏面可是白紙黑字的文書票據,任說破了天打官司到金銮殿,贏得還是他!更何況,他背後還有皇子的支撐。于是,仰着頭,氣勢洶洶的吼道,想要借此來掩飾心中那一絲的不安心緒。

“誰敢給朕放肆!”賈赦一腳将迎上來的打手踹到一旁,冷聲道:“來人,把這幫刁民給朕拿下!”

隐匿在人群之中的侍衛一擁而上。

司徒錦愕然,倒抽一口冷氣,面色一黑,他……真的還沒死!!

圍觀路人默默的看着眼前突如其來恍若從天而降的皇帝,皆是不可置信的下跪,三呼萬歲。

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吳杉呆傻,渾身上下顫抖着說不出一句話來。

“赤心閣主人?哼,你也配?!”賈赦下意識的忽略掉真皇帝的瞥過來足以殺人的眼眸,決定狐假虎威欺負夠人再說!

負手而立,街道之上,肅穆一片。賈赦昂首深情注視了一眼匾額,凝視了一會,才默默的轉移視線,看着匍匐跪地的民衆,唇角劃過一抹笑容,聲音溫和,道:“爾等平身!朕今日微服私訪,偶遇如此奴大欺主,背主之徒,實難容忍!!赤心閣立足京城之中六十年之久,所創之舉皆是利民之措,其第一任創立者乃是榮國府先老太太,但老夫人仙逝之前,這赤心閣她就由其孫所交,上呈與朕!朕之恩師,太傅張老謂之心誠,故以幼女許之,并與赤心閣中所贈送張家所藏早已失傳的古籍十六本!”

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卻無可反駁!

司徒錦深呼吸一口氣,想配合賈赦接下去,卻不知曉人等會萬千思緒朝哪奔,只得默默的颔首,已示附和。手順帶在衆人視線不察的角落,飛快的做手勢,示意影衛将由來探查清楚。

賈赦餘光一瞥那個很顯然在怒氣隐忍之中還配合他的皇帝,立馬順杆子上爬!他怒氣鎮定下來之後,揣摩一二,也知曉此人膽敢光明正大說其是赤心閣主人,文書先不說,背後肯定有所依仗!

要比無賴更狠,只有混不吝!先扯開虎皮做旗幟,把人活活吓傻住,才可以慢慢調查背後到底是怎麽回事。

比靠山,如今誰比的過頂着皇帝皮的他?!

跪下吧,蠢貨!

賈赦一瞥戴權,戴權默默的瞧一眼皇帝,看人眼不見心不煩的模樣,就順着賈皇帝的旨意,一踹小腿,吳杉立馬五體投體跪拜。

跟人混多了,言行都粗暴起來了!

賈赦看人痛苦模樣,立刻笑得跟花朵兒一般,先将岳父一家誇成了一朵兒,高度贊揚了其默默奉獻古籍的高尚品質,順帶毫不廉恥的給自己洗白成一朵小白花。

纨绔是假象,其實是在替皇帝辦事。忍辱負重,怎麽一個慘字形容的盡!

司徒錦忍着滿身的雞皮疙瘩,上前一步,咬牙道:“皇上,您謬贊了!”邊說,還狠狠的踩了一腳賈赦。警告:注意點,不要以為收拾不了你!

“喔……”賈赦猛然張大了嘴,剛想說好,意識到朗朗乾坤之下,硬是撐出一張笑臉來,“恩侯比較害羞,哈哈,你們不要看他拉!”邊說,将司徒錦往自己身後推。

往後面,他就踩不到自己的腳了。心裏默默腹诽着,賈赦繼續板着臉,朝着被叉在地上的吳杉輕蔑的瞥了一眼,“既然你說是赤心閣的主人,朕也不是以偏概全,偏聽之人,把你的證據拿出來,朕今日當着衆人的面,一一駁斥于你,免得日後說我皇家貪民之利!”

說完,冷冷一甩袖。直直走了進去,越過地上的吳杉,看也不看他一眼,不鹹不淡的說道:“入內,擺堂,朕親審!”賈赦袖子算準了角度,狠狠的啪在吳杉身上,在外人眼中,不過是寒風掀起袍子一側罷了。

寒風呼嘯而過,袖子直接打在臉上,讓吳杉不由的慌了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