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離職的快慢林初無法控制,人事部裏的人在單位企鵝群裏發布了招聘信息,鼓勵大家推薦親朋好友來應聘,林初倒不知道還有這種方式,當初她來應聘,是在南江晚報上看到了招聘啓示。
同事大姐吃着零食說:“現在想進來太難了,前年難得招聘本科生,現在招的那些,全部都是研究生以上學歷,本科不吃香,你的崗位倒是個香饽饽,要求沒那麽嚴。”
換句話說,林初的學歷沒有任何優勢,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家店了,以後想再回來,難如登天。
林初也覺得可惜,但她更清楚自己的想法,何況向陽的公司剛開張,她如果能做得長久,日後便是元老。
過了月中,南江市新的人事任免也已下達,林初道聽途說,城投高層稍微做了一些變動,市政府又有官員下來頂去了職位,只是這些都與她無關,非說有些什麽關系,那便是沈洪山。
沈洪山繼續擔任集團總經理一職,暗流洶湧的一個月,對他絲毫沒有影響。林初盯着市政府網頁上的通告,捧着茶杯左思右想,到了晚上,她實在忍不住好奇,問沈仲詢:“我想來想去都覺得奇怪,不管是董事長、副董事長、總經理還是總工程師,這些職位的變動應該都不會大,什麽人會費盡心機折騰這種事情?等沈總退休不就行了,總共還剩下了一年而已。”
沈仲詢鮮少與她談論集團內部的事情,即使是他出事那會兒,他也只是點到即止,按理來說,他的職位較低,并不能接觸到集團內部,只是偶爾聽沈洪山提起,加上這次他被牽連,他才對此事有了一些了解。
沈仲詢夾了一顆西蘭花放進她的碗裏,斟酌道:“我爸的職位管得地方多,很多時候別人來打通關系,前面都打通了,剛好就卡在了我爸手上,他遭人嫉恨也是正常的,你說別人為什麽等不及,那一定是有關鍵的項目卡在他的手裏。”他沒有詳細說明,只問道:“民安的董事長周達志你知不知道?”
林初想了一會兒,搖頭說:“沒聽過。”
沈仲詢一笑:“你看,都是高層,你除了知道你自己單位裏的高層,就只知道城投的高層,這是什麽道理?有野心的人,都想往上爬,城投是塊大肥肉,周達志有望成為副總經理,可我爸頂在上面,會礙很多事。”
林初瞪着大眼睛,專心致志地聽沈仲詢上課,沈仲詢夾起一片五花肉,往她嘴邊遞去,林初乖乖張嘴,動起了腮幫子。
“這條路鋪得很長,要從年前彙田北拆遷招标說起。”
招标的過程向來都不會太幹淨,有貓膩也屬正常,沈仲詢向來小心謹慎,萬事都做了防備,關鍵時刻他能撇清關系,這一點誰都料不到,連沈洪山都沒想到。
“無論是拆遷的時候,還是拆遷出事的時候,周達志都不在這裏,拆遷出了事,他打電話到公司,讓我處理善後,處理的方法并不能見光,我錄了音,而且沒有完全按照他的命令去做,觸犯法律的事情,即使只是邊緣性的,我也不會去碰。”
沈仲詢又說:“當然,周達志一個人做不了太多事情,比如散布的那些謠言,只有少數人知道的事情,沒有集團高層的授意,無論如何也不會鬧得人盡皆知。”
好奇害死貓的道理林初一直謹記在心,因此在單位的時候,不管是誰在她的面前談論八卦,她都不發表任何意見,也不會提任何問題,不過現在她即将脫離苦海,難得有興致好奇,飯後她就迫不及待的抱出了沈仲詢的筆記本電腦。
Advertisement
人事任免的通告當中,寫到集團副總經理被免去了職務,去向不明,關鍵字搜索不到。
沈仲詢的聲音遙遙傳來:“你還有一個多禮拜才離職,這段時間你可以觀察一下,你們單位有什麽人事變動。”
這是要抓鬼的節奏,心存異心,煽動群衆,這些鬼完蛋了。
林初突然覺得心悸,上至城投,下至兩個下屬單位,裏面的人事關系盤根錯節,稍有錯漏就全軍覆沒,也能可想而知,裏頭的誘惑有多大。
沈仲詢正在洗碗,泡沫沾了滿手,剛拿着碟子轉向另一個水龍頭下沖洗,林初便拽住了碟子,笑道:“我來!”
沈仲詢頓了頓,放開了手。
兩人分工合作,沈仲詢洗淨一只碗,便遞給林初,林初将碗沖淨,再放到一旁的碗架上淋幹。水龍頭開得有些大,擊打在瓷碗上後水花便襲向了林初,沈仲詢立刻伸手過來,将龍頭轉小了一些。
林初又沖幹淨了一只碗,說道:“你現在在項目公司,經手的事情不比民安的少,你可不要經不住誘惑,走錯路!”
沈仲詢愣了愣,側頭笑問:“哪種誘惑,錢、權、還是女人?”
林初并不看他,涼水打在手上,仿佛擊在心頭。“我問你,這三樣的重要性,你給我排個順序,對你來說哪個第一,哪個第二,哪個第三。”
這三種誘惑,無論放在什麽地方,放在誰身上,都不會出錯,無非就是将“女人”換成“男人”,關鍵在于側重點。
沈仲詢挑挑眉,回答道:“權第一,沒有第二和第三。”
林初一笑,這才轉頭看他:“你說得不對,沒有第二第三,那你要權的目的是什麽?”
沈仲詢一愣,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仿佛是與生俱來的一種本能,争權奪勢,自然而然。只聽林初慢條斯理道:“因為你不缺錢,可能對女人也暫時沒有心思,所以對你來說,唯一的誘惑只是權力,可這些社會上多的是普通人,拼命工作都是為了賺錢,升職加薪,有了權力和錢以後,就會想要女人,這是永恒不變的真理。”她将手上的碗放上碗架,繼續道,“這三種誘惑,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扛得住,至少得被一樣誘惑,像你,就是權力,而我是錢。但是我很安分,大部分女人就是這點好,野心不會太大,我只要家人過得好就夠了,可是你不一樣。”
“你有了權力,就需要應酬別人,別人會給你塞錢,飯局上還會看見漂亮女人,別人賄賂女領導,最多就是用錢用其他的好處,沒多少人會給她塞小白臉,也不能說是什麽不公平,女人只是老實慣了,也不像你們男人這樣,有這麽多生理需求。”
林初說得一本正經,臉不紅心不跳,沈仲詢沒想到她會這般直接,不由想笑,又忍住了。
林初終于說到了中心意思:“你應該比我明白,你現在覺得自己坦坦蕩蕩,幹幹淨淨,可在別人不斷塞錢給你,塞女人給你的時候,你能克制自己多久,你該時刻提防這種誘惑。”頓了頓,她忍不住道,“比如你現在,整天對我那什麽,你的控制能力并不見得多好,喝酒喝多了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你要知道,現在多少官員多少高層都是敗在女人手上,一張照片一段視頻就能把他們拉下馬,我說這麽多都是為你好!”
沈仲詢忍俊不禁,“嗯,為我好!”
林初正色道:“當然,也是為我自己,你懂的!”
沈仲詢靠近她,俯頭親了親她的唇:“我懂。”
林初一張嘴便碰到了他的,貼得太近,都失了焦距。“道理誰都懂,我要你記住,別只覺得自己不會受到其他的誘惑,萬事沒有絕對,你最好提醒自己,你也會想要錢,想要女人,但你不能要!”
林初哭哭笑笑的時候像個孩子,許多言行舉止都透露着她的不成熟,提醒着沈仲詢她才二十三歲,或者更小。可沈仲詢突然想到了最初認識她的時候,第一次見面在馬路邊,林初一番老氣橫秋的話讓他記憶猶新,之後與他的幾次對話,處處都透着世故,回答應對滴水不漏,瞧起來更加老氣。
現在,她又變成了一個大人,教沈仲詢趨利避害。
沈仲詢嚴肅道:“我會提醒自己!”只是面前就有一份最大的誘惑,沈仲詢為了證明自己的控制力,極力忍耐不去碰她。
證明的時間足有一周,期間他循規蹈矩,恪守禮儀,只落下幾個晚安吻,不越雷池半步,林初極為滿意。
林初這周過得十分順暢,單位出了一些變動,人事上的轉變讓衆人措手不及,最讓林初咋舌的是自己部門的領導,他被調去了另一個有名無實的崗位,林初也因此更加堅定了離職的決心,這些朝夕相對的同事,誰也不知道誰戴了一副怎樣的面具。
集團裏風起雲湧,人心惶惶,林初隔岸觀火,順利出逃,抱着一堆雜物離開了工作近兩年的單位,有些不舍,更多的是痛快。
夜裏同事們拉着她去聚餐,敲了林初一大筆錢,又相約以後有機會出來逛街,大夥兒便醉醺醺的散了。
林初站在亮如白晝的市中心,擡頭是幾十層高的大樓,低頭是車水馬龍,多少人在這裏奮鬥,有人鮮衣怒馬,有人窮酸潦倒,行乞者徘徊在地鐵和車站,一幅幅邋遢的畫面,嵌在繁華的南江市中心,多麽格格不入,又多讓人無奈。
沈仲詢到達的時候,林初正将十元人民幣遞給一位乞讨的老大爺,冬天來得讓人措手不及,她站在光暈中,嘴巴一張一合,不知說了什麽話,眼睛閃閃亮亮,就像溢了淚,一團團的白霧從她的嘴中吐出,眨眼又融進了夜色裏。
沈仲詢将車中的暖氣打開,說道:“很多乞讨的人都是騙子。”
林初一笑:“剛才請客,錢包空了,只剩下了十塊錢,我就想,明天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以後我的錢包裏會有更多的錢,這十塊不能擋路,幹脆清空。”
沈仲詢側頭看她一眼,握了握她冷冰冰的手,心裏頭說不出的疼愛,一并化在了他的力道裏,重得林初直呼痛。
一切都從新工作開始,向陽讓她周一過去上班,還有四天時間,林初開始做功課,有不懂的地方就打電話問向陽,轉眼就做了十幾頁的筆跡。
沈仲詢充當業餘老師,偶爾教她一些基本知識,電子商務這塊內容需要慢慢積累經驗,一切都急不得。
“你現在進去,先安心做好助理的角色,別越界,也別總是向同事問東問西,出了學校,你應該知道沒多少人願意教你,你只能自己摸索,同時不能讓別人對你産生提防情緒。”
林初點點頭:“我知道,一步步慢慢來,向陽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兩人正聊得興起,手機鈴聲驟響,林初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豎起手指示意沈仲詢噤聲,接起電話道:“媽,怎麽了?”
林母說道:“你已經辭職吧,那這兩天應該有空,回來一趟!”
林初猶豫道:“回來啊?”
“啊!”林母說道,“你別告訴你打算再過一個禮拜回來,你現在有空不來,等有了新工作,肯定要忙得沒時間,難道那個時候再來?”
林初已有兩周沒有回家,其實心中也想念,稍一猶豫便應了下來,林母笑着叮囑她抓緊時間。
沈仲詢思忖道:“我明天送你回去,之後要在市區辦公,可能禮拜天回褚錢,到時候打你電話,再送你回來!”
“你別為了送我趕來趕去,方便再送!”
沈仲詢點點頭,兩人都沒有預料到周日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