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6#

#2.6#

Thomas必須承認，他首先是被Sam的血吸引過來的。地獄之子的味道是罂粟搖曳風姿綽約的煙草之夜。作為一名口味挑剔的貴族，他承認這算得上十大首選榜單的新貴。然而長久以來的經驗告訴他，請耐心等候，君之所願必待來者。然後他發現了Dean，Dean Winchester。

他的味道，事實上，一開始是讓Thomas有些困惑的。小家夥就像包裹在樸素糖紙裏的水果硬糖，色澤什麽先不論，光是氣味就不夠誘人，仿佛商家有意擺出的劣質貨色，去襯托突出熱門首選——只是他的皮囊實在漂亮到有些炫目，可作為一個正經的饕客，Thomas通常不想去關注食物的外貌狀況。但是就像Thomas自己說的，比起一般血的味道，他更傾慕來自靈魂的氣息：極度苦難的人生，滿是陰暗想法的腦子，和堅韌不拔陽光普照的人格。血液與靈魂的較量有點類似于食材和香辛料的關系，彼此相佐又相互抵消——也有人将血液稱為肉體，但血族不吃肉，Thomas便對這一說法不予采納。當然大部分吸血鬼并沒有他這種惡魔交易業務員的癖好，他只能在能力所及的範疇裏盡量不委屈自己的牙；他并不以靈魂為食，但如果他是，那這位素來以挑食著稱的Duc Thomas将問鼎地獄之王。

寶貴的聖者般的靈魂、能夠從一而終成聖的靈魂，是任何物種都垂涎的無上美味。

Thomas第一次見到Dean在聖誕節前的一家賣場裏。小家夥正在眼巴巴地看着幹枯的即将送入粉碎機的聖誕樹，像是工作了整整一年期盼禮物的極地小精靈。而那個移動罂粟花塔炮無語的催促這位…“Dean！”…這位漂亮的小家夥。

這是Thomas第二次用漂亮這詞稱贊他，這位Dean，讓他想起他的「長子」，一個十足的銀樣镴槍頭——他挑那家夥也只是沖那身皮去的——初擁後不久即死于烈火身赴煉獄。那是三四百年的事情了。此後他子息稀薄，只有兩三個迷人成熟的女兒，無一例外都是美人，來取代他完成種族傳承和繁衍的任務。雖說他沒有男女偏見，但女兒總歸比兒子省心，更會照顧後代，這是繁衍規則。

Thomas在血族中屬于特立獨行的保守派。從主動招惹獵人家小孩這一點上就可見一斑。保守派，尤其是某些舊時代貴族，還像草原上的獵豹一樣逢餐必捕只進食新鮮血液，獵物越有挑戰性越開心；同時謹小慎微地挑選初擁對象。并不像漸漸融入人類社會的吸血鬼一般，廣泛撒網批量生産，忌人血或使用血液替代劑，盡量躲開獵人以換取安定的生活環境。而不關心後代家族只在乎口腹之欲，也只有「臭名昭著」的Duc Thomas一個，看上的，就一定會吃到嘴。

地獄之子的血液固然誘人，但Thomas堅持，讓他駐足的是獵人家的長子——這一點直到最後也沒有改變。他喜歡驚喜滿點的聖誕禮物；而暫時對物理上的誘惑決意拒絕。

不巧的是，他很快就踢到了鐵板。老道的獵食者首次跟蹤就出師不利。

冬夜。朔雪。

小家夥從房間出來，在自動販賣機上随意按了幾下，只等了兩秒便擡腿給了它一腳。遭欺負的販賣機先生聽話地吐出暖咖啡和零錢，委委屈屈的，又多給了一罐啤酒。突如出來的聖誕饋贈，男孩喜氣洋洋地揣進寬大的皮衣內兜，被冰得狠狠打着寒顫，也不在意禮物是什麽。聖誕夜的大街上幾乎燈火通明，Jingle Bell和Silent Night的曲調混合了團聚的歡鬧傳出很遠。男孩回頭瞄了一眼窗內的弟弟，轉臉笑嘻嘻地伸手去夠落在房檐外頭的雪花，笑的模樣像是對這世界諸多熱愛。

這讓Thomas想到了他早逝的伴侶。那是一位相貌平平的女性，然而世人得晤于斯，便只見到她的靈魂。她跟Dean完全不同，性格到樣貌。而只有一點，如果Thomas并不識靈魂，就以為他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而對兩兄弟來說，又是一個慣常缺失父親的團圓之日。

這并不值得高興。

Thomas這時候是有一瞬間的迷醉的，不知道是由于偶然襲上心頭的過往記憶，還是因為Dean那方看上去言不由衷的笑容。

“我說哥……”你在幹嘛……

Advertisement

弟弟一臉受不了的惡劣嘲笑，Dean被他的聲音吓了一跳，手收在背後，馬上提高了聲音，“你給我回屋去控制狂，我去櫃臺給你要牛奶矮子！！”

“喂Dean！”

哥哥鼓着臉瞪大眼盯着Sam，仿佛這樣能促使對方敗下陣來。Sammy沖他伸出手，不甘不願的回嘴，“你最好祈禱能一直比我高，哥、哥。好了，咖啡和你兜裏的東西給我，我得幫忙監督運動員的日常生活。”

“Sammy今天是聖誕節！你……”

“給我。”

Dean蔫頭耷拉腦的吧啤酒撈出來，乖乖地放到了Sammy的爪子上。而皮衣起伏的瞬間，Thomas看到了他別在後腰的槍和挂在身側之前被擋住的長刀。

哇嗚，bravo，不愧是獵人世家。

心願達成的弟弟只留了一句“你快點”便心滿意足地轉回屋裏。哥哥哈了哈凍得指尖發紅的雙手，悠噠噠地走到前臺。

Thomas松開窗簾，暫時按下了繼續觀察的念頭，來日方長。他對聖誕節沒什麽熱情，只開着電視機來掩蓋屋裏的寂靜，裝作團聚的樣子。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他的那些子族了。但他離開窗邊打算提早休息時，門意外的被敲響了。Thomas希望不要是裝作親善的社區新住戶——哪怕這是一家不起眼的汽車旅館。

是前臺接待。

女孩嚼着口香糖，頭發挑染得五顏六色，耳朵裝模作樣的挂了一排哥特式鋼鐵制品，一臉大叔你好煩快開門的神情；跟剛才被Dean小帥哥迷得天花亂墜時簡直判若兩人。

“不好意思……？”Thomas問她。

女孩沒說話，強硬塞過來一張折好的紙條，大步流星地走了。

Thomas突然有種奇妙的預感。

靈光一閃抓住了他，仿佛他從見到Dean的那一刻衍發出的便不是熱衷咬人家脖子似的。

「滾遠點，son of bitch。你知道我的意思。滾、遠、點，變态！」

小東西，他說過了，絕對是出乎意料的最棒的聖誕大禮。Thomas決定在這個他不喜歡的汽車旅館多住幾天。

不過讓他驚訝的是，他隔天就見到了兩個小崽子的父親。原本他以為那只是Dean的托詞。

昨天下午賣場早關門，老板發善心将一株半幹枯的聖誕樹送給了溫家哥哥，小夥子不客氣，笑着受了。并且十分不客氣地向老板要了一小箱裝飾物；用的居然是坑弟弟的理由。

“我們家的小Sammy總是跟我說那些在常青樹上噼啦噼啦閃的小家夥們真是最美的小妖精，嘿，帥小哥，再給個大星星怎麽樣？”他這麽說。

男孩看上去有些笨拙的言不由衷，長發纏在一起藏在套頭衫的帽子下面，穿的很薄，身形有些過于抽拔的羸弱。冷杉般的綠色眼睛波光潋滟，加上可憐兮兮的表情和俊美微落拓的神色，老板沒說什麽老板娘倒是先繳械又多給了一身聖誕小精靈的衣服，當然，號是按照Sam的體型走的。Thomas一時興起，插話送一對斑鸠給他，意外的是Dean掃了他一眼，冷淡的拒絕了。

“我父親明天就會回到鎮上……”

“關于您慷慨饋贈的事我會跟我父親報告，他知道後肯定向來拜訪親自表達感激之情，希望您到時候不要介意。”Sam搶過哥哥的話，跟店主再三感謝，輕巧的将事情揭了過去。

地獄之子？更年輕的男孩身上傳來強勢的惡魔血脈的氣味，勾得Thomas血氣一蕩，知趣的提早告別。而後，就像之前看到的，他追蹤氣味，悄悄地住進了這家汽車旅館。

當然同樣讓他吃驚的是，兩個小家夥對父親的歸來表現出了同樣的驚訝。來開門的哥哥甚至忘了藏好另一只手上的匕首。

父親沒有進門，僵着臉，掃視了一圈房間。屋裏，啞了火的小燈泡綴在生機不再的冷杉上格外可憐，地上到處都是零食渣和幹垃圾，杯裏的啤酒只剩了一小層清亮的黃湯。小Sammy正躺在床上美滋滋地蹭床單呢。Dean有些尴尬，将刀收進皮鞘裏，短暫的解釋了一句“瘋狂的聖誕前夜”，便按住嘴唇不再講話，匆匆地收拾起來。

John站在門口，冷硬的聲音微帶倦意，“Sam，Dean，上路的時間到了。”見到大兒子的神色又破天荒的補充了一句，“我知道「聖誕節」。所以呢？這裏不再安全了。”

言畢，便轉身，不着痕跡的警惕起來。男人的眼光在Thomas窗簾緊閉的房間上停頓片刻，又嚴厲地催促了一聲。被吵醒的Sam抗議被堵了回去，馬上就讓哥哥推進了洗手間。不到十分鐘，一家三口登上黑美人，飛馳而去。

Thomas躲在門後，如芒在背的緊繃感驟然消失，心裏止不住的贊嘆。

John Winchester确實是個優秀的獵人和一位合格的父親。他對獵物有種天生的敏感，能夠使他人信服樂意被驅使，能保護自己的幼崽；Dean在這點上簡直一脈相承。至于身手如何，反正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個漂亮的小家夥，怎麽說，也能夠成長為漂亮的明日之獅——除非Thomas給他這個機會。這種感覺只想起來就讓人愉悅。吸血鬼這種生物說起來和布谷鳥沒甚差別，前者偷取別人成熟的果實，後者則将後代交由他人撫養。

他決定将獵物收入囊中。

只是這件事，頭腦派Duc Thomas想，需要謹慎計劃，大膽行動。然後，公爵先生立即有了個拍腦袋的絕妙主意。而一旦計劃成功，John要怪，就怪他為什麽要生兩個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家裏的路由器常常鬧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