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3.5#
于是乎,這天傍晚溫家兄弟到達舞會現場時,一向整潔示人的Sam Winchester左右臉對稱的貼了兩枚創口貼。作為罪魁禍首手抖個不停的Dean在開車來的路上始終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往弟弟身上飄——誰讓小家夥總要惹他——畢竟是他堅持要給Sammy貼創口貼,為此兄弟倆在旅館裏大戰五百回合,某人妥協。
不過他得好好想想今兒晚上怎麽補償Sammy。
Dean一瞬間心緒洶湧澎湃,也許有熱血的呼號,有嘈雜的黃昏,有烈火熾燒的黑夜,當他徹底無所畏懼後,那些所謂的噩夢徹底遠離不再複發。
他回應弟弟關切的眼神,将冒頭的田鼠一錘子砸死,毫不在意地笑笑,意圖安撫。而當Sammy轉過身後,Dean狠狠搓了搓自己剃得光溜的下巴,眼中閃過短暫的懊惱。
他只是有些該死的觸景傷情;不不,可不能這麽說,他連景都沒見過,談何傷情。
Dean把邀請函遞過去,緊張的盯着前臺姑娘拆開信封,掏出裏頭大略信函掃看——他沖她笑了笑,換上慣常迷人的微笑——她對上人名便把紙卡合上擱到了旁邊。不出所料,信函弓出一個不太自然的弧形,也不明顯,夾層藏得很是高明。他于是好奇地朝會場內部看去,刻意忽略Sam心虛偷偷掃過的視線,裝作對畢業舞會興致盎然的樣子,把心咽回胃裏;卻有些無助的舔了舔嘴唇。
他十二歲時就已作出決定,十年過去了,他當然不會後悔;但或許,只是或許,總有些心灰意懶吧。他猜他的表情一定十分難看;然而事實上,這一刻,他依舊保持着方才鎮定的笑容。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
他擡頭,左掌輕輕叩擊弟弟後背,讓他放松:“別擔心Sammy,萬事有我~~”
右手松了松,指着摞在一起的卡紙,推出一個漂亮而俏皮的笑容,沖妹子眨眨右眼:“小美女,這個能不能還給我,反正也用不着了。要知道,這家夥難得給我禮物,我想留個紀念!”
前臺小妹暈暈乎乎地中了美男計,猶看了看身邊顯然能做主的頭兒,得到首肯後滿是祝福的目光将舞會邀請函遞了回來。
Dean道了謝,随即揣進了內兜。
溫家弟弟愣了足有好幾秒,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哥哥游刃有餘的走了兩三步,再回頭無奈而揶揄地沖他伸出手掌,一字一頓的諷刺道:“Sammy, my girl.說吧,用不用我牽着你的手……”就像小時候——他用唇語補完了整句話。
他整個人就站在通道入口處,仿佛真的能為他開天辟地,就像一直以來的遮風擋雨。
Sam并沒有拒絕這個誘人的提議;他把哥哥帶到了畢業舞會上,作為他始終唯一的靈魂伴侶。
這是什麽?也許是幼稚的獨占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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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 Winchester這種時刻從不否認自己還是個孩子。
那畢竟是Dean,獨一無二的Dean。
Dean看上去對他面沉如水卻拽緊他的手指一事感到詫異——他們從小Sammy八歲起就不這麽幹了,因為小男子漢認為自己也有義務保護哥哥,所以按照書上說的,「不依賴」是首要步驟——卻不排斥。他甚至湊到Sam耳邊悄悄的同他說“幸虧不用挽着你的胳膊”,始終笑容熱情活力四射。
他是天生的舞會動物。而這種場合Sam只想把自己埋進沙土裏。可他身邊有Dean。
他握着哥哥的肩膀,倆人在快節奏的鼓點和亂七八糟的饒舌中随便晃了幾下,這邊踩一腳那邊礙一下,像是早年間樂此不疲的踩影子游戲,惹來不斷咒罵,便相互擠着肩惡趣味地從舞池正中央穿過去,拐向提供酒水的吧臺和餐桌。
“Sammy,我們不是來吃東西……”
“Free pie. ”
“可是你不想今兒晚上來點兒業餘活……”
“Free beer. ”
“那我們還等省麽~~但是,就這一次老妹兒!我們要講原則。”
Sam停下若有所思的瞅了幾眼哥哥,拿眼神殺退兩三個想搭讪的妹子,冷面保镖一般腔調,“你做主,Boss。”
“抱歉,我不出售酒給未成年人。”白衣酒保又一眼弟弟,顯然猶豫了一瞬才重複,“您也不行客人。”
“那有沒有含酒精的飲料?”
Dean憤恨地一口幹了杯子裏的橙汁,退而求其次哀求。他是想掏身份證證明自己已成年來着,但如果被說是假證也無法反駁——除了照片和年齡,其他都是假的。白襯衣酒保面有滄桑,顯然對撒潑打滾式的求酒方式十分免疫,半點不客氣,語調冰冰的。
“不用掏證件,我也認識那幫家夥。”造假證那幫,“沒有酒,沒有。”
酒保這麽說着,給湊過來打招呼連頭發都沒剩幾根的中年教師調了一杯雞尾酒;紅綠相間,被頂燈照得粲然發亮。
“給我一杯咖啡,請。”Dean瞪了一眼在旁邊吃吃笑的Sam,“兩杯,謝謝。”
“可樂。”
“……可樂!”
“噗!Dean, Dean,我錯了我錯了……”
“敢笑我,小混蛋過來,我讓你笑!”
溫家哥哥雙手擺正Sam的臉,不顧弟弟的阻攔求饒,左右手同時薅了臉頰兩側的創口貼,不管幼弟捂着臉滿身的控訴,賤兮兮地晃了晃手中肉色的膠布,實在耀武揚威。弟弟嗷一聲捂住臉,完全不顧忌自己梳着冷酷刻板到家的大背頭上去跟哥哥打打鬧鬧。
“先生給他一杯清咖啡!!”Sam小姑娘式的強調;酒保給他上了一杯冰。
“嗷Sammy,你不能這麽對我!”他躲閃着弟弟輪廓已經大一圈的手掌,動作極為靈活,搶先一步抄起冰塊,“Sam你不能把冰倒進我衣裳裏,再一次!”
短發的青年氣哄哄的倒出兩三枚方方正正的小塊兒冰,放在掌心稍稍化開,狠拍在頭發稍長的男孩臉上。
男孩愣了愣,語調有些委屈,“你幹嘛……”
“冷敷,不成嗎?!”
酒保先生冷冰冰的戴上了墨鏡。
嘈雜的舞會絲毫打擾這兩位專心致志打情罵俏的年輕人,頂多就是讓他們把音量稍稍降低,彼此咬開了耳朵。
酒保先生覺得這都是報應。
請來的DJ是時尚弄潮兒,音樂沒兩首就能聽出夜店High翻天的路數,對于練了一個禮拜國标交誼的他倆來說,極為慶幸——他們練歸練,主要為了不丢人,跳舞就能免則免。況且,臨時突擊出來的舞步歪歪扭扭,實在有礙觀瞻。溫家兄弟早就抱定主意打死也不離開吧臺;當然對Dean來說還有一晚上的牛排和甜點。如今舞會已過半場,氣氛也沒開場時熱鬧,隐約進入下半場的缱绻意濃。
音箱裏很快流淌出濃郁西班牙風情的探戈舞曲。他們中的許多人不像Sammy一樣高标準嚴要求的玩命折騰他哥,不懂常步分步,只你摟着我腰我搭着你肩,嘻嘻呵呵玩鬧的亂跳,別有一番情致。
Dean被他們的快樂感染,半只胳膊撐住吧臺,懶懶散散斜過身去觀察簇擁的人群,踩鼓點忍不住搖頭晃腦,眉眼微鈎。
這種距離,讓他有種恰到好處的孤獨感。這種孤獨感讓他獨立,身後支撐的家族使他日益強大。Dean稱不上多有自制力,他所有的克制都用來鎖住內心随時可能脫枷而出猛虎。
他轉過身靠在邊緣圓滑的吧臺上,含了一口飲料,如同對待一捧辛辣嗆人的烈酒,任它穿腸而過。Sam不在,他去了洗手間。他摸摸胸口,透過衣服的料子能感覺到紙卡硌手的邊緣。他随意打量四周,掏出折刀和信封,動作輕緩的去剝那紙卡封好的夾層。
現場的音樂在他四周漾開徐徐的水波,鼓點和鋼琴中那姑娘開始唱「如果我能帶你遠走高飛(If I could take you away)」和「如果你今夜留下來(If you just stay the night)①」。
Dean眼色一黯,迷茫的擡頭看向簇然擁抱在一起的諸多舞伴,咬着內側臉頰,低下頭完成自己剩下的工作。他輕輕劃開內側,抽出那張疊的四方的紙。從後腰掏出一掌大小的牛皮活頁本。他匆匆翻了兩頁,還望了望衛生間的方向,将它折得更小,順着中縫塞進本子的封皮內面。狠狠甩了幾下,确定不會掉出來,便又往裏捅了捅。
「所有一切都在墜落(Everything is falling)。」
所以說,Dean大概永遠聽不慣這類叽叽歪歪的談情說愛。
酒保輕輕推過來一杯酒,沒說半句話,倒是露出一個淡淡的像是安撫的笑容。Dean壞笑的指了指他,把這杯猛辣的酒灌進嘴裏。酒液漫過舌根,炸開濃烈的苦澀和辛辣,極為嗆人。Dean腦子嗡一下像被人迎面一記重拳,十多秒之後才緩過勁兒來。
“Dean!”
Sam,他再不回來Dean幾乎以為他掉廁所裏了,笑容可掬的站在哥哥左側,攏着Dean的肩膀想把人拉起來,“Be home by midnight, my. ”
“No, no, no. ”
Dean按住弟弟的手背,他現在有些晃,還有些暈,他該死的大概是醉了——只揚起下巴,沖Sam不滿的撒嬌。
“你還欠我一場舞會呢Sammy。”他的手指摸過日記本略粗糙的封皮,小心翼翼的,而他的嘴角仍是翹翹的,眼神甚至更亮,“You owe me, Sammy. ”
“你給他喝酒了?!”Sam指責叱道。
“我、我很抱歉先生,就是一杯。”
Dean濕乎乎的爪子仍抓着Sam的手背,他的掌心汗濕,卻是涼的。Sam緊緊盯住哥哥因為垂下頭而露出來的後頸,喉嚨一陣發緊。他翻過被哥哥按住的那只手,掌心相合,十指相交,死死攥住,胳膊用力,半抱把人摟起來,貼着Dean的側臉,聲音幾不可聞。
“Sammy?”
“我們去跳舞。”
“……練習?”
“是,最後一次。”
Sam箍得緊緊的,往前帶了哥哥一把免得他滑下去或在舞池裏撞到別人。Dean的額頭磕在他的肩上,大約還是想像原來一樣低着頭注意,踩或者別踩弟弟的腳,但兩個人的胸口幾乎貼在一起,漏不出半點縫隙,砰砰的心跳由兩聲合為一跳。Sam下巴悄悄挨近Dean太陽穴,近得像一個吻。
可他不能這麽做。
Sam清楚,這個地方,沒人知道他們是兄弟。他不該這麽做。
日趨成熟的青年按韻律将懷裏的哥哥旋了出去,明顯喝迷糊了的Dean照往常練習做了個火辣的動作,目光朦胧而挑逗——往常這個眼神是明亮且逗趣的。Sam左臂用力,将還想扭倆花兒的哥哥拽了回來,攏住他的右胯,步履交錯,輕輕搖擺。
也許是他抱得太緊了,Dean在他懷裏輕輕掙動,像是以前不得已睡一張床時在不斷調整睡姿。他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他剛開始說什麽的時候Sam沒有聽清。
“Dean?”
Dean沒骨頭似的滑了兩步,仰頭一瞬不瞬地望着弟弟,随音樂晃頭。于是那眼睛裏晃動着淺淺的漣漪,像被強塞了太多的苦難,惟有對離別持以靜默。Sam那一句「怎麽了」就這樣卡在了心底,或許他更想說「請跟我一起離開」?
他想着Dean也許早已看穿了一切,看透了一切。
“Sammy,”他沒有擺脫弟弟蓋在眼睛上的手,甚至往他掌心埋了埋,停頓許久才挖出自己的聲音,那嗓音因為方才的烈酒而顯得嘶啞,“「偉大Dean冒險記」……記得幫我收好。”
“Promise. ”
然後他低下頭,隔着自己的手掌,親吻了Dean合緊的雙目。
作者有話要說: 注:
①文中引用的歌詞全部來自山形瑞秋的《Be Be Your Love》,起碼是2003年的歌,僅借用。
②關于最後的吻,其實原本的意趣在于【Kiss日】;親吻眼睑代表了“憧憬”。
改的我要死了。見諒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