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班郡回到了他的出租屋,狼崽子收工之後準時來他這裏,聊了一堆廢話,又喝了一提啤酒。

然後兩人困爆了,橫七豎八躺在床上睡了個飽覺。

回想着送自己回來時老粟說的話,班郡還覺着好笑。老粟說任務總是很危險的,有時候任務失敗了,比任務成功了要好。

班郡聽得出裏面赤裸裸的威脅,就差沒告訴他只要他敢争寵,那他大概就不小心不見了。

所以班郡告訴對方——“我肯定得成功的,不然我怎麽帶小夥伴們走出貧民窟。”

班郡在貧民窟有朋友嗎?當然沒有,不過他馬上交了一個,顯得自己沒那麽孤獨。

班郡當然要成功,而且不僅成功,他還要位于蕭江的身邊。他要做的事情不可能因為老粟就改變,甚至再有無數個老粟都不會改變。

等到班郡再起床時,他偷偷拉開窗簾,樓下跟着自己的兩輛車都消失了,大概這個狼崽子在跟着自己的人判斷裏,也真成了他的朋友。

班郡下樓買了些吃的,狼崽子離開去幹活。

其實班郡很喜歡狼國人,黑浦就是一個例子。

很久之前班郡和一群狼崽子混過,那是他在民兵營裏的美好時光。狼國人有一種極其強悍的韌性,那讓他們無論走到哪裏都能紮根。而且他們嗜血好戰,和北原人幾乎是一拍即合。

之前班郡有個戰友就是,名字已經記不得了,但班郡對他的戰鬥力卻有着極其深刻的印象。

狼崽子多被雇傭軍團收買,而他們無所謂是否去當敢死隊。以至于他們的隊伍總是給丢到敵營後方或周邊,讓他們自己殺出條血路與大部隊會合。

民兵營的武器非常差,與裝備精良的永澤人沒法比。人家有着上千米射程的槍,士兵也訓練有素,而他們打個百米開外的酒瓶估計還不準。

所以北原民兵營傷亡比例很大,有的士兵必須當成誘餌兩到三次。這對他們這些烏合之衆已經很了不起了,能上過三次以上還完好無損地回來,大家都覺着這是奇跡。

然而班郡的那個狼國戰友去過兩位數這樣的隊伍,身上有着各種彈片擦傷的痕跡。他只有一杆生鏽了的槍管,就這麽打到北原戰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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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話還是有些道理,有的人上過一次前線就沒了,有的人是嗅到戰争的味便鑽,卻安然無恙。

據說這個戰友打完北原戰争後又跑熊國去了,在那邊繼續上一線。

而且狼國人講義氣,說是幫他們北原打,就踏踏實實打,這也是為什麽班郡喜歡狼崽子。

唯一不同的是狼國人非常好爽耿直,而北原人更懂得忍耐。

畢竟他可不認識什麽狼崽子,為了一件事可以等待二十多年。

班郡稍微回想了一下地址和照片,再檢查了手槍。但這還不夠,他繞到隔壁街又去買了一盒子彈,一把匕首,一根繩索,以及三條彈夾。

忙完這些準備工作之後,天色也暗了下來。

他坐在超市門口啃完了一條面包再送了兩瓶酒,感覺煥然一新。

他可以行動了。

那是霧枭的夜鷹

男孩被送到了營地裏,他的面前有肉,有酒。

他狼吞虎咽,吃到嘴裏再也塞不進東西。

帳篷周圍拿着槍的人們看着他,時不時低聲交談幾句。那個打量他的男人也把面罩摘了下來,于是他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那是一雙鷹一樣的眼睛,幹燥的氣候在他的臉上紋刻了痕跡,深深淺淺的溝壑猶如黑岩河邊皲裂的土地,而他目光炯炯,好似黑夜裏的火炬。

綠色的旗幟挂在帳篷裏,繪制着一只夜鷹。它告訴男孩這不是侵占他家鄉的永澤士兵,而士兵們的膚色和容貌也給了他證明。

帳篷幹燥且炎熱,擋在外面的陽光把內裏打出一片暖色。而暖色亮了一瞬,所有人都朝入口看去。

那個年輕的剪影走了進來,黑暗褪去,可見他與首領有幾分相似的容貌。他對所有人行了一個軍禮,走到了男孩的面前。

他的軍靴已沾滿了污漬,腰間的佩刀也有鷹的紋刺。

男孩便把頭低下去,放開了手裏的酒壺和肉,挪動膝蓋,打算親吻靴面。

然而他的手腕卻被抓住了,讓他沒法表露自己的感激。

對方單膝跪下,靴子便有了折痕。

他用字正腔圓的北原話開口了,他說——“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說,我沒有名字。

他再問——“你住在哪裏?”

男孩說,我沒有住地。

他繼續問——“那你為何在黑岩河邊,那是永澤人的處刑地。”

男孩盯着靴子上的泥塊,在心裏描摹着他的形狀。

這些問題他可以回答,但他不想回答。

他無法告訴對方自己的村落已經被永澤人占領,無法坦白村民們幫着永澤人出賣着隔壁的鄰居,無法講清他叔叔在尋到同胞們的秘密集合隊時讓他向永澤人報信,他反而跑去把這消息偷偷地告訴隔壁村落的鄉親。

他還不懂得什麽叫背叛,可他不想永澤人進來。哪怕他們給他面包,給他酒釀。可他們也建造了囚區,讓不願意妥協的北原人挖一個坑,再被他們斃了丢進去。

所以這些話就變成了淚水,吧嗒吧嗒,打在靴子上的污泥裏。

年輕的士兵沒有再問,而是對首領說了幾句話。

首領默許,團坐在帳篷裏的士兵便一個接一個地出去。

帳篷慢慢地變安靜。

士兵伸出手,對男孩說——“如果你不願意回去,你可以留在這裏。”

男孩望着掌紋裏都有污泥的手,猶豫了很久。

然後他抓住了對方的手,狠狠地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放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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