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hapter 045 許厭的厭,不……
許厭是一個月後從簡晨那裏知道陳燼受傷的事情。
她有點內疚。
因而簡晨說想邀請陳燼來看他最後一場要殺青的戲時, 一口同意了。其實陳燼真要來看,不必這麽小心翼翼過問她的意見。他是給錢的人,自然有來看的道理。
有些時候, 許厭會因為陳燼這樣的小心而覺得有些酸楚。但也只是有些時候。工作把她吞沒了, 像是一頭巨獸, 把她困在劇組中, 滿腦子都只有劇組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裏,劇組排在優先級的第一位。
簡晨要殺青的那場戲在海上, 攝制組一早就租了船,帶了人馬做前期準備。
許厭在碼頭接到陳燼的時候, 他臉上的傷疤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 但還是有一道小小的印子, 在右眼的周圍。那個地方,要是角度再偏偏一點, 就要刺進陳燼的眼睛裏了。那麽後果就不是留疤這麽簡單了。許厭一想, 就覺得後怕。
她再想到那天陳燼受傷兩個人的對話,心中莫名會有一種慚愧,于是見了陳燼, 态度溫和許多, 甚至有些溫順。
“你來了。”
“嗯。”
陳燼已經接連一個月只能憑借簡晨透露的情報來得到許厭的動向了,每天聽他回報許厭和許歧則的故事, 陳燼覺得自己要瘋了。他一邊告訴自己,不要打擾別人工作,許厭現在很需要專注精神。可是另外一邊的小人又告訴他自己,他再不去就晚了。真要等拍完戲,也不知道是幾個月後。他的想念可按耐不住到那個時候。
于是賄賂了簡晨,要到了一個見面的機會。
因為拍戲很急, 每個時間點都要拿捏準,不然進度出問題的話,影響的就是所有排期。許厭實在是沒時間跟陳燼慢悠悠地敘舊,縱然內疚,還是直截了當地帶着陳燼上了他們今天要出海拍戲的船。
船穩穩當當開出以後,許厭這才得了空,來找陳燼。
“你臉沒事吧?”她問。
陳燼有點開心,把臉湊過去,搞得許厭還有點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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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
這麽多人看着呢。
陳燼恬不知恥地說,“給你看看臉。”
“報告許老板,你喜歡的臉完好無損,容顏依舊。”陳燼自我點評道。
許厭推了他一把,陳燼背靠在欄杆上。
“你胡說什麽!”她嗔罵。
陳燼笑得溫和,“不是嗎?”
“我長得不好看嗎?”
真不要臉啊這個人。
可許厭也不能違心,于是老實回答,“好看。”
“你不喜歡嗎?”他又問。
“喜歡......”許厭沒好氣地說。
“那我沒說錯呀。”陳燼輕笑一聲,“我自我認知很準确。”
低飛的海鷗從兩個人的面前滑過,許厭吓了一跳,陳燼頓覺不妙。果不其然,原本其樂融融的船,當即收到了船長的緊急呼告。
原本預告不會經過此處的臺風箬笠現在拐了彎往他們這來了!!
許厭沒經歷過臺風,人還沒回過神來,陳燼已經一把将她扣在懷裏了。
船長在叫嚣着要讓大家去船艙下避難,甲板上不能站人。攝制組本搭好的機械現在搖搖欲墜,幾百萬的器材,不能不要。大家趕緊手忙腳亂地去拆東西。
“燈架!燈架!”
“我的斯坦尼康!!”
“我擦,素材包呢!!”
許厭回過神來,從陳燼的懷抱裏掙脫,跑去幫忙。很少直接罵人的陳燼忍不住蹦出了一句國罵。他追上去,拽住許厭的手腕,“你幹嘛?!”
許厭甩開他的手,“我去幫忙啊!”
“許厭!”陳燼從沒有高聲喊過她的名字,但在此刻,風暴已經欲來,黑色氣壓盤旋,遠處的海浪翻滾的時刻,他第一次這麽大聲且嚴厲地叫了她的名字。
“你去船艙。”陳燼很冷靜,“我去幫忙。”
“可是——”
“你覺得是你力氣大,還是我力氣大?”陳燼一句話把許厭給治住。他在這個時候,還有開玩笑的心情,“也不知道是誰,給流浪狗喂罐頭,都打不開罐頭。”
這是許厭第一次見陳燼的那天,十七歲,聽了周不齊的召喚要去桌游吧,結果在桌游吧附近樓下發現了一只流浪狗,忙不疊去附近的寵物店買了個罐頭,拿好了蹲在路邊,開了半天都沒把罐頭打開。那狗都快不耐煩地走了,許厭還在掰扯那個易拉環。後來手指都要被勒出血痕了,許厭才放棄了。氣呼呼地把罐頭放在草叢邊,祈禱有個好心人看見了能夠給狗打開。
那天玩完游戲再去看的時候,罐頭已經被打開,肉也被吃掉了,露出裏面幹幹淨淨的內壁來。
現在想起來,那個好心人或許就是陳燼。
而他注視着一切發生,不在當時出手相助的原因,大概是許厭當時喂狗的時候,對着流浪狗說了些不着篇幅的廢話。
“小狗呀,都說行善積德,行善積德。姐姐今天給你吃個罐頭,你能讓我遇見喜歡的人嗎?”
于是後來,起身後走向店鋪的她,在門口撞見了陳燼分手。
在她看向他之前,他已經注意到了她。
被陳燼推給別的工作人員帶進船艙的時候,許厭人都是懵的。腦子全都是漿糊,身邊的人慌亂不已,有人開始給父母打電話告別,還有人在寫遺書。而許歧則這個神經病,興致勃勃地拿着電腦碼字,大喊靈感來了。他說他要寫《怒海沉船2》。簡晨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居然開始舉着手機找信號,說要在臨死前打最後一把游戲。
瘋子,全他媽都是瘋子。
而最瘋的人是她。
所有人都在往安全的地方逃躲,她卻想要上到甲板,去找陳燼。
助理拉住她,“許制片!不值得啊!!為了電影不值得啊!!上面的東西有人在收,要是損壞了,咱們就賠償!!命重要啊!!”
許厭頭大無比,渾身發抖,無可控制地出汗,緊張地快要沒法呼吸。她已經不能用語言來解釋她想上去的真正的目的。
船艙的緊閉的門哐地一下打開了,外面的暴風雨猛烈地砸進來。
收拾完器材的人狼狽地一身濕下來,拎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一個接一個。許厭焦急地看着,見了誰都問,“陳燼呢?”
有些人還沒反應過來陳燼的本名,許厭只好大喊一聲,說,“陳老板!陳老板呢!”
有個黑黢黢的小胖子說,“dit的素材箱弄丢了,陳老板聽說那玩意兒裏都是硬盤,去找了!”
媽的。
傻逼。
許厭聽完就要往上沖,一波浪砸過來,把她直接嗆得無法呼吸。她抓着杆,想往上走。雷鳴電閃的時刻,陳燼像一條竭盡全力的游魚,跟另外幾個同事結隊走了過來。
善後的人關了門,船艙總算是有了一絲平靜。
搖搖晃晃,像是末日将來。
見到狼狽不堪的陳燼,許厭身體反應的本能比她的大腦更加直接。她沖上去抱住了他,狠狠錘着他的肩膀。
“你瘋了啊!”她罵他,這個時候似乎只有不停地說話,才能緩解許厭剛剛無人知曉的恐慌。“dit的素材箱裏的素材早就被傳走了,現在都是随時多線存檔的,丢一個素材箱怎麽了,能比你的命——唔——”
語無倫次碎碎念的女人被吻住了。
這個吻帶着暴風雨的味道,也有大海的鹹濕味。
陳燼的手抓着她的頭發,很用力地一個吻。
“抱歉。”他放開她,咳嗽了下,靠在船艙的牆壁上,陳燼為自己開脫,“你太吵了。”
他想笑一笑,活躍一下氣氛,哪知道濕漉漉的短發就被許厭用手抓住,女人毫不客氣地重新吻了上來。兩個人吻得動情,仿佛世界上只有彼此。
......
背後船艙裏所有人都瞠目結舌,許歧則瞪大眼,和簡晨對上了目光。
許歧則忙後縮了一下。
“別親我,我不是同性戀。”
簡晨冷笑,“呵呵,就算我是也看不上你。”
助理本在傷春悲秋,此刻一聽這話,傻了。
“你是??”
簡晨抓狂,“我不是!!”
吵吵鬧鬧之間,剛剛仿若面臨生死的沉重消失不見。船長帶來好消息,說這臺風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現在情況已經穩定,船将在半小時後靠岸。
許厭和陳燼沒接吻了,靠着船艙的牆壁坐着。
許厭的手搭在身邊,另外一只手撐着額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陳燼的指尖湊過來,像是試探,碰了碰許厭的食指。
許厭沒動,對方又大膽了些,最後,拉住了她的手。
許厭看向陳燼,陳燼咳嗽一聲,為自己的做作找借口。
“我暈船,怕晃。”
“我不暈。”許厭說。
陳燼以為她要把手抽走,于是卸了力氣,哪知道手被握緊了更多。許厭的指尖冰涼,陳燼的手還有點濕意,但奇怪的是,觸碰在一起,竟然迸發出滾燙的火花來。
“所以——”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向以前一樣喜歡你,不确定這份感情能有什麽結果,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結婚。”許厭又開始說很多話,但她深呼吸以後,看着陳燼的眼睛,非常确定地說,“但是我知道現在,我想牽你的手。”
陳燼意識到了什麽,他有些不敢置信。
“只是現在嗎?”他确認。
許厭想了想,說,“上岸也可以。”
“沒啦?”陳燼輕笑,故意逗她,感慨地說,“沒想到我女朋友是小氣包。”
許厭哼了一聲,“你要不爽可以退貨。”
陳燼才不幹呢。
“不退。”男人很堅決地說。
錯過這麽多年,又拉扯這麽久,誰退誰白癡。
二十多歲的他是白癡。
三十歲可不是。
這一生荒唐無禮過,浪蕩從容過,但只有在她的面前,才能夠如此純粹坦蕩。
那些他閃躲過的愛意和責任,都成為了他的宿命。
陳燼撥弄了下許厭的掌心,忽然想起一件事。
“許厭。”他喊她的名字。
“嗯?”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從沒讨厭過你。”
“許厭的厭,不是讨厭的厭。”
“是此生不厭的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