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大點聲叫我,我就去救你……

這日午間,髒死了的桔清跟在季帥後頭,去他家xiang食(注:方言,謂別人吃東西,饞的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于是又吃了幾只小蝌蚪的媽媽。陳蘭玉也就是季帥的媽媽,為人母以己及人可憐她沒媽,每次只要她上家來蹭都會把一點。

要說動不動就要拿拳頭說話,小脾氣暴,除非順着他,否則不好惹也不好相與的季帥,能對桔清多點耐心有所寬容,和他媽媽經常念叨桔清是沒(mo)娘兒,是沒媽的孩子照業也有很大關系。孩子都跟着大人走,他媽老說桔清可憐,季帥也便當她是個小可憐。

等桔清吃完了,季帥捧着碗很神氣的睨她哼哼道:

“小憨巴,你又吃小蝌蚪的媽媽了!”

桔清不吱聲,看着他愣愣的吮指頭。

陳蘭玉板起臉很嚴肅的再一次叮囑兒子,勒令他呆在家裏不準再去河邊玩以後就走了。她是鎮上郵政儲蓄銀行裏的職員,每天中午會回來做飯。平常季帥有他奶奶管着,但前些時季帥姑姑生孩子他奶奶過去幫忙,季帥就成了花果山放養的皮猴兒。而他爺爺早逝,至于他爸常年在外做生意,一年上頭難得回來幾次就更管不了他了。

媽媽走後,季帥也不理桔清,拿出他爸給他帶回來的一柄木劍,學着電視裏的大俠在院子裏似模似樣的耍。

桔清托腮坐在他家門前的臺階上看。她沒有玩伴,因為她家的事并且她奶奶兇很不好說話,是以,在街坊鄰裏間她們一家都不太受歡迎。同齡的小丫頭們都不跟她玩。

也是季帥家住的近,又有錢人體面,最關鍵也不好惹,由此和桔清奶奶方能和平共處,相安無事。說穿了,人強一半理。橫人都是慫人慣的,橫人亦不願和硬茬不對付,更愛捏軟柿子。

季帥舞着劍,上蹿下跳鬧騰了好一會,弄得滿頭大汗停下來。他坐到小凳上因為不能出去玩而感到無趣。通常只要她媽發話說的認真,那她的話還能管一會,保質期有那麽兩三小時。

季帥揪着眉悶悶不樂,視線不經意瞥過跟個憨巴一樣,呆坐在那似有些犯困的桔清。他撇撇嘴,目光落到她頭上,看見那兩根紮的歪歪扭扭,而且毛毛須須顯然今天未梳理,還是隔夜的羊角辮。他無聊的看着倏地眼睛一亮,為自己尋到的新樂子感覺興奮。

他走過去拽她的羊角辮對她說:

“小憨巴,我給你剪頭發吧,幫你弄個好看的發型!”

桔清眨着眼看他,搖頭。

“奶奶會罵!”她細聲細氣道。

“不會!我給你剪的好看了她就不會罵你!再說了,她反正也不愛跟你紮頭發。你看你”他拽她的辮子,裝模作樣的啧啧有聲:“總是幾天不梳頭發,頭發又長弄得亂糟糟的!多難看!”

桔清皺着小臉喊疼,他手勁大又沒輕重,扯她的辮子扯得她頭皮生疼。

見她只是叫疼,卻不應聲同意。季帥想唬她,想把她拽得更疼一點逼她答應,但又怕她哭。轉動眼珠想了想,他計上心來放開她的辮子利誘道:

“小憨巴,你要肯給我剪,我就給你喝果汁,還請你吃冰淇淋!我們家冰箱裏有好多呢!”

桔清聽得饞,舔舔嘴巴問:“有冰西瓜嗎?”頂着太陽曬她有點熱也有些渴。

“有啊!”季帥盯着她笑,黑眼睛亮晶晶,為自己的聰明感到得意!心說就知道這憨巴嘴饞肯定會同意。

“冰西瓜,果汁,還有冰淇淋!”桔清掰着指頭确認。

“成交!”季帥十分豪氣道。

然後他很快進屋不單拿了冰西瓜,果汁和冰淇淋,核兒進下獨家還非常慷慨的用另一個果盤端了桃子,荔枝和葡萄。

“快吃吧,都是給你的。”

他熱情招呼,很好哥哥的說。自己也拿杯子倒果汁咕嘟咕嘟的喝了,又吃了塊西瓜。接着他取來梳子,剪子還有毛巾候在一旁等。

桔清美滋滋的吃完一塊西瓜,拿起冰淇淋的時候才記得問:

“季帥哥哥,你會幫我剪的很好看的對吧?”

“當然!你就放心吧。”季帥拍着胸脯保證。

桔清聽了,看看他,歡喜的一彎眉眼對他笑一下,旋即低着腦袋砸巴着小嘴開始放心的舔她的冰淇淋。

季帥學理發店師傅們的樣子,拿手揪着桔清的小辮兒煞有介事的端詳,心裏卻是尋思着是要解開皮筋了剪,還是先就這麽紮着剪一剪。他舉着剪刀在辮子上比劃,正拿主意聽得院外他那些小夥伴拍着院門叫喚:

“季帥,你在不在啊?出來玩啊!”

“季帥,你在家嗎?”

“季帥,季帥……”

“不去!”季帥揚聲,頭都不擡一口回絕:“我媽讓我在家呆着!”

這是實話沒錯,但更主要的是他現在手頭有新鮮好玩的事情——做理發師,給小憨巴剪頭!

“季帥你在家幹嘛?走啊!我們去打彈子。”

“季帥,出來呀,我們一起玩啊!”

……

季帥一概不理,再不搭腔。一幫孩子叫了會嘟嘟囔囔地走了。

季帥将毛巾給桔清圍在肩頭垂眼給她剪。他先兩剪子下去,将桔清兩條細細長長的羊角辮兒剪成了兩只小揪揪。緊接着他将她的皮筋解開,用梳子梳她的頭發,他力氣大扯得桔清不停叫疼。

再然後,象所有tony老師那般總愛給人将頭發剪得忒短。正剪地興起的季帥只覺得剪頭發可有趣可好玩了。于是他将桔清長及後背的頭發,先剪成不太齊整的娃娃頭,繼而又因剪缺了一塊,他跟狐貍分餅故事裏的那只狐貍一般,這邊缺了,那邊跟着剪。再看看,那邊似乎又剪得短了一些,行吧,這邊再修一修。

很快,桔清的娃娃頭沒了,季帥瞅了瞅,搖頭。太醜了!他摸摸自己的腦袋,決定補救。

坐小凳上的桔清忍不住挪動屁&股想站起來。

“別動!”季帥低喝。

“可是好癢啊,季帥哥哥!”桔清蹙起眉尖小小聲道。

她身上都是碎發,臉上,脖子,肩頭手臂,還有才吃一半的冰淇淋裏都是剪下來的頭發。

“你忍一忍,馬上就好!”季帥皺眉,很權威的說。

其實他也癢!他的身上也沾滿了頭發。

桔清不敢再動,苦着小臉等。

又過了幾分鐘後,看着眼前這顆跟狗啃了似,參差不齊滿頭都是缺的小頭顱,季帥黔驢技窮,終于不得不罷手。他也知道不能再剪了,因為再剪下去小憨巴大概得剃成個小光頭……

而當看到鏡子裏比季帥哥哥頭發還要短的自己,桔清傻眼。她愣了下,随即扁嘴“哇”一聲大哭起來。

這麽醜!而且她身上好癢!

季帥拍着自個身上的頭發,望着桔清越看越醜的新發型亦感心虛。

“嗚嗚嗚奶奶會打我嗚嗚奶奶會打死我的嗚……”

桔清咧着嘴巴哭,傷心的抹眼睛。又急又怕又癢得難受。

季帥默了默,牽住她的手往屋裏走,難得好聲好氣的哄:“你別怕,小憨巴!”他說:“我來想辦法。”

稍事一頓,他又道:“我會幫你的!”

說着他把桔清牽到洗臉臺前哄她道:“我幫你洗洗,把頭發弄掉就不會癢了!”

他忍着自己身上的癢,拿毛巾沾了水笨拙地替桔清擦拭。當他将桔清臉上,脖子還有手臂都擦得通紅滿是一道道的紅印子時,他突的粲然一笑,叫道:

“小憨巴,我想到辦法了!”

說罷,他把毛巾一甩“咚咚咚”跑進自己房間。

桔清抽抽噎噎,揉着眼睛等。

季帥在自己的存錢罐裏扒拉,他先拿了一張五十塊,想了想,又換成一張百元大鈔。這是他的壓歲錢,奶奶讓他自己收着。

拿着錢,他跑到桔清面前将錢塞她手裏和她說道:

“小憨巴,你把錢給你奶奶,跟她說這是你賣頭發賺的!這樣她就不會打你了!”

季帥聽姑姑提過,女孩子的長頭發可以賣錢,有的能賣好幾百塊呢!他自個算了算賬,覺得小憨巴的頭發沒那麽長,也沒那麽多,還不夠黑有點黃黃的,賣個一百塊差不多了!

他看着桔清,口氣十分篤定道:“我媽媽說,你奶奶最貪財了!你把錢給她,她看見錢一高興,肯定就不打你了!”

見桔清哭得眼睛紅紅,露出仍然有些害怕的眼神,他眉毛一瞪非常有擔當的說:

“要她還打你,你就告訴她是我給你剪的!然後你大點聲叫我,我就去救你!”

桔清吸着鼻子巴巴的看他,而後點頭。

接着季帥拿袋子将果盤裏的水果裝上,又重新給她拿了個冰淇淋,繼而幫她提着袋子牽着她的手把她送回家。

這日晚間,桔清奶奶回來,拿了錢果然沒有打她。倒是季帥被他媽拎着耳朵揍了一頓,因為煩他把家裏搞得到處都是頭發!

而這個夏天由于天熱也不能戴帽子,桔清這頭發又實在丢醜叫人沒眼看,張元瑛索性給孫女剃了個光頭。

桔清頂着個光頭跟在季帥身後跑,而看見她小沙彌一樣光禿禿的腦袋,自知理虧,季帥對她脾氣都好了些,常常給她冰淇淋和雪糕吃。在桔清的記憶裏,這一年的夏天充盈着奶油香,是冰淇淋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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