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縣學
弘治十三年正月,過年的氣氛依舊濃郁,燈籠年畫對聯的叫賣聲入耳,舞獅的鑼鼓聲甚是熱鬧,而徐秀行色匆匆充耳不聞,整一個年過的都很忙碌,只因在錢福的擔保下,入了縣學,當起了一名小小儒生。
就這樣,徐秀住進了錢福家和小羊擠在一個偏房內,條件不好,但徐秀很是滿意,接觸下來的點點滴滴都表明了,這位先生就是天才,跟着他做學問,是個很幸運的事,他卻不知,這只是暫時的……
要說有不爽,就是除了同樣住進顧清家的徐輝不要三天兩頭來給自己看那張撲克臉就好了。
……
華亭縣學坐落在城內文廟旁邊,自然風景和內部條件都很好,每人都有一個獨立的小書桌,周遭同窗也都年歲相差不大,但也有較為年長的前輩。
初來乍到,徐秀有些緊張端坐在自己的蒲團上,這裏不比族學,縣學可是科舉取士的第一道階梯,不曉得該如何同這些同窗面對。
讀書的人入了縣學成為儒生,不管年齡大小,就有了參加科舉考試的資格,頭一遭難關就是秀才。
周圍幾人見着這麽一個小孩兒雖然有點好奇,卻也不奇怪,這年頭神童算什麽,楊廷和可是十二歲就中了舉了的,何況府內三傑,錢鶴灘、顧清、沈悅都是少有神童名,徐秀一點也不出奇。
徐秀的袖口被拉扯了一下,回頭看去,就見着一個唇紅齒白,一道彎眉些許有些女性化的帥哥,不由愣了下道:“學長有什麽指教?”
這人的聲音帶有變聲期的沙啞低沉,同他長相有很大的反差,笑起來有一個甜甜的酒窩,道:“沒有沒有,就是在學弟你來之前我一直是最小的一個,見着你來甚是歡喜,想和你親近親近,交個朋友。”
又道:“學長虛長你幾歲,年一十六,姓陶名骥,家中行二。”
徐秀噢了一下也很熱情的回道:“小弟徐秀,獨子行大,見過學長。”跟他行了一個禮。
古人很講究稱呼的禮儀,乳名是最親近的人才能叫的,名字則是神聖的,一般人都不能直接稱名道姓。
你若指名道姓的叫他,聽在別人的耳朵裏就跟國罵是一個意思,視為極大的侮辱,如果不加其他的敬詞直接指名道姓的稱呼,恐怕就結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了。
而一種所有人都可以稱呼的就是姓氏加行第,有了表字之後就用表字取代。同窗之間則以年齡稱兄道弟。
由于是席地而坐的蒲團,陶骥一下子就坐的很近,兩手不受控制的捏上了徐秀還未褪去奶氣的小臉,開心的道:“小學弟,你真可愛,可惜我沒有弟弟,兄長大我許多,一點意思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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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揉還不夠,還乘徐秀躲閃的空隙親了一口,躲避不急被個少年親了,這可弄的徐秀很是尴尬,這種弟控真可怕。
不由心道:莫不是被非禮了吧。應該不會,古人哪有那麽開放,權當被蚊子叮了一口好了。
卻不知正規史書雖然不怎麽記載,但明代男風之勝,說是歷代第一都不為過,這還是包括新中國在內的統計,唯一不列如的,就是少了數量龐大的腐女姐妹們。
見他這麽熱情,也只好無奈道:“謝謝你哦。”很是言不由衷。
陶骥的丹鳳眼意味不明,剛想再次湊近卻被一人輕敲了一下腦袋,徐秀耳邊傳來一個溫潤性感的男聲,“不許欺負學弟,陶二。”陶骥只好撇撇嘴,放開了徐秀。
徐秀擡頭見了他後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脫口而出,“男神!”看到他們疑惑的目光,徐秀只好捂了捂嘴巴道:“見過前輩,小弟徐秀。”
他不能不承認,此人是他來到這裏見過的最帥的一位,身材修長,膚色白皙,明眉而皓目,宛若猶碧玉。
陸深盤着腿坐下來道:“學弟不用緊張,在下陸深陸子淵,在縣學年齡比較大了,不讨你們喜歡,呵呵。”
他今年不過二十三歲,在普遍二十歲左右的縣學來說,的确是蠻大了,但不代表縣學就都是年輕人。
七老八十的老童生都有呢,只是他們不會再來縣學,除了每年到教谕那裏登記以外都在家自行作學問,同一些小輩一起進學丢不起那個人吶。
徐秀的生活裏很少有和這種大帥哥打交道的機會,所以有些不習慣,眼神躲閃的道:“哪有,哪有。”
徐秀聽他介紹後腦袋中熟悉感又出現了,如果不出意外,這又是一個歷史名人,對他,徐秀聽過,但不是很了解,只是在人物小傳中看過,只知道上海陸家嘴是因為他而有名。
不由仔細的端詳了他。
在陶骥看來,這個小學弟來的第一天就被陸深給迷住了,因為以他的角度來看,陸深的領口有點低,而徐秀的眼神看的方向也在那裏,不由推了一把陸深道:“你走開一點,學弟這麽可愛,你也好意思賣弄。”
陸深帥氣一笑,收了收領口對徐秀輕輕的眨了下眼神道:“學長雖然學業不精,但這一手字寫的還算入眼,學弟如有問題,随時來問哦。”揮了揮手就走回自己的座位。
這兩人的互動,徐秀說沒看到純粹是自欺欺人,但他完全沒想到那裏去,只能說現代人對古人的了解礙于死板文字所形成的慣性是極大的,卻不知很多東西古今沒什麽不同。
娈童這一說法,貫徹兩千年封建史……
…………
“啪!”
徐秀怒氣沖沖的拍着桌子,同無辜的小羊道:“我就知道這個老匹夫不靠譜。”只因錢福又留下了一張白紙,言到去揚州見美姬……
這在一個月內已經發生了兩三次,哪有兒這樣不靠譜的老師的,真是瞎了眼了,先前還以為他靠譜。
而被不肖徒弟罵做老匹夫的錢福則偷偷摸摸的同一個美女私會,賣弄他的學識詩才,順便白吃一頓豪宴……
徐秀無聊之下只好出門去了縣學,只留小羊一人咬着餅子目瞪口呆。
…………
“啪!”
徐秀又一次怒氣沖沖的拍着桌子,同無辜的陶骥道:“哪有這樣的教習的,一個月都見不着一次人。”
只因這一個月來教習只出現了一次,而今次又沒有出現,苦于八股文寫的難受沒人認真給他講解從而氣急的徐秀又一次發飙。
這也不怪教習,古代基本都是私塾,學生來縣學純粹就是為了一個考試的資格,更遑論教習就一個從九品的小官都不見得有功名,能指望他有多大水平教出進士嗎?
還有人好事作了一副對聯諷刺道:
百無一事可言教
十有九分不像官
陶骥拉了拉他道:“不要生氣了,縣學其實就是自學清靜的地方,和同窗交流的地方,真學東西,誰會來啊。”
“那陶二你呢,陸兄呢?又是為什麽”徐秀一屁股坐在蒲團上問道。
陶骥臉一臭道:“為什麽我是陶二,而他是陸兄?”對于這樣的區別對待,很是不爽。
“沒什麽,我就愛這麽叫。”徐秀和陶骥接觸下來已經明了,這貨就是一個逗比,很有愛。這樣的區分,又何嘗不是一個關系的遠近,當然,兩人都不知道。
陶骥哼了一下,仗着多吃三年飯一把推倒他撓徐秀的癢癢,嘴上道:“看我不弄死你!”
“夭壽啦,陶二你快松手。”被弄的癢的要死的徐秀不住大吼。
玩鬧了一下陶骥道:“我很無聊,所以我來了。”又湊近陰險的道:“至于陸二,他是上海縣的,卻來華亭縣學,你覺得會是什麽原因呢?”
“啊!”古代一般縣學都是在自己戶籍所在的縣學,既然是上海縣人,基本就不會去別縣,徐秀一時之間腦補衆多,甚至聯想到什麽家暴之類的囧劇,不由扭頭看了看不遠處低頭看書的陸深大男神,一臉同情。
“為何為何?”既然問出為何,不管徐秀在怎麽自欺欺人,都逃不了一個八卦的頭銜了,但他實在好奇。
陶骥嘿嘿直笑,故作神秘的湊近到徐秀的耳朵旁邊,先是輕輕的嗅了嗅,再輕輕的吐了口氣,弄的徐秀一陣激靈,耳朵也慢慢的變紅。
徐秀錘了一下他道:“你快點說啊!”
陶骥慢悠悠的吐出了四個字:“祖居華亭。”
徐秀瞬間感覺到自己被耍了,連忙反壓回去揍他,結果別看這個陶骥看上去娘娘腔,手上的勁頭卻不小,轉眼翻身就用膝蓋頂着他的背,壓的徐秀動彈不得,只好眼淚朦胧的道:“放開我,我錯了。”
不覺身後傳來一陣冷氣,只聽道:“呵呵。”
“啪!”
拍桌子的聲音。
徐秀擺脫了陶骥的壓制,剛放松下來,就被那一個标志性呵呵弄的渾身不舒服,回頭一看,不消說,徐輝出現!
怒氣沖沖的道:“為什麽哪裏都有你。”
徐輝慢悠悠的走到自己的書桌旁邊,位于徐秀的右手邊,就聽徐輝道:“縣試。”
徐秀無奈癱軟在了自己的蒲團上,左邊一個逗比,右邊一個面癱,這日子沒法過了。
而不遠處的陸深随意的用他性感的薄唇親了親手背,自語道:“真是有趣的縣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