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拜師

“阿牛,好些了嗎?”小羊的擔憂的問道。

幽幽轉醒的徐秀頓了頓,察覺到還有別人在後才醞釀了一下回道:“一時氣急,悲從心來,爹娘音容宛若在前,卻永世不複見。怎不痛哉。”

大叔站起身子咬咬牙道:“罪孽深重,給小公子磕頭認錯。”作勢就要下跪,吓得小羊連忙走開扭頭看着阿牛。

徐秀頭都沒轉,僅是用眼珠子轉過去瞧他,示意要跪就快點,這斜眼的飛刃甩的大叔頭皮一麻,不由苦笑道:“娃娃,這事兒是我做的不對,任責任罰,絕無二話。”這次一絲都見不到作僞。

徐秀拉開薄被站起,阻止了他,“罷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這樣的小人計較。豈有長輩跪小輩的道理。”這事兒也沒什麽好生氣,這大叔就是一個仇富老憤青,估計沒少欺負有錢人家的公子,誰讓自己那些衣服有點檔次,使的他誤會。

這大叔見他原諒了自己,道:“多謝小大人原諒在下的無禮。我見你買了歷科進士文章,是要求取功名嗎?”

徐秀躺回床上,有些嫌棄的聞了聞大叔家的薄被,才道:“當然,以慰先人之靈。”

大叔湊近了徐秀,被他一把推開也不氣惱,神秘的語氣道:“要不要拜我為師,我一身本事都可以傳授給你哦。”

徐秀斜眼從頭到尾的打量着他,怎麽看都不像一個飽學之士,也太非主流了,當即道:“有什麽好處?”

大叔一臉不解:“真是世風日下,跟我是作學問的,還要什麽好處?”

徐秀道:“當然,你先是搶奪我的糖葫蘆,又言語刺激我無父無母,再有認罪也不認真,你這樣的小人說要我拜你為師,我問一下好處又有什麽樣的問題呢?”

大叔很是尴尬,聲音也小下來道:“想拜我做先生的數都數不清,你絕對會滿意的。”

徐秀起身擡頭看着他道:“那你可以自報家門了,我對你一無所知。”

大叔立馬來精神了,去旁邊拿了一把折扇攤開擺了個姿勢道:“在下華亭錢福是也。”頭微微向上,期待着徐秀崇拜的眼神,然而注定讓他失望。

徐秀愣了愣,的确,這個名字在他的知識量裏還是耳熟的,可這種名字太像什麽人家的管家了,或者狗腿之類的,以至于一時未曾分明,道:“不認識啊。”

錢福合攏折扇敲了敲手心,急道:“你個無知的小兒!不收你為徒了。”

Advertisement

“你個無恥的老匹夫,你以為小爺就願意啊。”

正在兩人即将又要吵鬧的時候,門口有人喊道:“與謙兄,小弟顧清前來拜訪。”

錢福聽到後轉頭就拉着徐秀道:“走,跟為師一同去見他。”全忘了一分鐘前不收他為徒的話。

小羊呆呆的站在後面看着阿牛被拖走,一陣無語。

…………

無語的絕對不會只有小羊一個,這下,徐秀也很是無語,因為站在那個叫顧清的中年男子旁邊的,赫然就是徐輝。

顧清瘦小面白,同錢福拱拱手道:“這是愚弟新入門的弟子,名叫徐輝,特帶來讓與謙兄認識認識。”推着徐輝上前,示意他同前輩行禮。

徐輝一本正經一絲不茍的道:“小輩徐輝見過前輩。”

見他作派如此,錢福擡了擡鼻子,輕哼了一下就算見過禮了,道:“喏,這小子是我的徒弟。”推了徐秀一個踉跄,眉頭一皺剛要發飙就聽顧清不可置信的道:“與謙兄您這是收入門弟子了?”

錢福擡頭驕傲的道:“不行嗎?以前是沒遇到那中意的款式兒,這小子不錯,合我脾氣。”指了指顧清道:“他是我的好朋友,是個書呆子,你同他見個禮就好了。”

徐秀剛想解釋幾句就被錢福的表情給吓到了,這人背着身子一臉扭曲的表情,似乎只要阿牛拒絕,就會吃了他,徐秀無奈,躬身學着徐輝的話道:“小輩徐秀見過前輩。”

顧清一把扶起徐秀感慨的道:“真是個俊秀的小哥,你今入鶴灘公門下,必謹記尊師之禮,來日金榜題名,方不負鶴灘公的名頭。”這話說的錢福一臉鄙夷道:“你們這些凡人整天就是金榜題名金榜題名,率真而為才是吾之道。”

見徐秀一臉疑惑,顧清道:“與謙兄,你這弟子似乎并不為你名頭所震啊?”

錢福咳嗽了一下支支吾吾,似乎不太願意提起,見他如此,顧清同徐秀道:“我松江府自入國朝,在鶴灘公之前未有文魁天下之人,亦未有會、狀兩元者,時至如今,兩元獨鶴灘公一人,今人謂之錢王兩大家,小哥你卻不知?”

徐秀懊惱的錘了一下腦袋,怎說是這麽熟悉,原來這位大牛人就是那個寫“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的錢福錢鶴灘。

整個明朝松江府只有三位狀元,他就是頭一名。

這位爺有文章雄瞻宏闊、藻思疊出,人所不足,沛然有餘的評價,也有太白之仙才、長吉(李賀)之鬼才,以一人兼之者的詩才評價。而且生性狂放不羁,較為傲上,極其性情中人的一位大才。

徐秀心中不由道:看來撿到一個看上去很不錯的好老師了呢,不知道靠譜不靠譜。

忙道:“鶴灘先生的文章學識自然是小子的楷模,然先生率性而為,不畏權貴的性格,亦是小子學習的目标。”

既然這個人是錢福,那麽先前的所作所為基本都能夠解釋了,雖性情,但錯了就錯了,立馬兒賠罪,還要下跪。

縱然一開始有點不情願,也只是時代的局限性,讓他一個狀元頭銜的大儒給什麽功名都沒有的孩童行大禮,就算有錯在先也是不容接受,然而在自己又一次說了後,便立馬準備行禮,這才是徐秀聽他說要收自己為徒也不直接拒絕的原因所在。

如此,搶自己的糖葫蘆也沒什麽好多說,估計以前搶富家子的零嘴兒人家一聽是他也不敢追究還得賠禮之類,而自己一反常态,才引的起他的注意吧,真是一串葫蘆吊出一位牛人,這買賣,值了。

真心實意的說出了那些話。

錢福擡了擡眉毛開心的道:“我這弟子什麽都不好,就是愛說真話,哈。”渾然忘記先前的所有不愉快之事,張口就來。

……

錢福的小院不怎麽寬敞,出了前院正堂便是後屋,他不講究,顧清也不在意,二人就這麽坐到了院內的石凳上,沒交談幾句,就看着徐秀,意味不明。

先生有座,弟子自然無坐,徐秀正聽他們聊天這一下被瞧個正着,也不由回視過去,氣氛一時有些尴尬,錢福只好直說:“屋子裏有茶水,去拿來。”

徐秀眼睛一翻,真不曉得這個狀元公怎麽混的,連個仆人都沒有,走到正堂門口踢了踢坐在石階上假寐的小羊,小羊的眼神要說多可憐就多可憐,還紅紅的,徐秀心中一軟,繼續翻了個白眼,只好自己進去拿。

等他拿來,錢福同顧清道:“茶雖然不是什麽好茶,但不過就是一個解渴的東西,無為其他,這小子沒行拜師禮,你做個見證吧,自今日起,算是入了我門下。”

聽他如此說道,徐秀倒了一杯清茶,恭恭敬敬的奉上,剛想下跪,錢福一腳就踢着他的膝蓋,徐秀條件反射的怒視他,聽他道:“下跪就免了,這只是形式…,你瞪什麽瞪,做先生的現在想打就打,你再咬我試試?”

錢福拖着鼻音很是欠揍的語調。

見徐秀小臉兒一別,錢福繼續道:“不欺心之誠即可,你家先生不重禮節。”徐秀這才點點頭,禮儀社會有這樣不怎麽看重禮儀的大儒,真心是很厲害的。

暗思這說法倒是和王守仁的不欺本心之明有異曲同工之妙,看來自宋代陸九淵以後,心學這一脈在士大夫中的影響力還是有的,也不全是朱子一脈的理學單方面壟斷。

其實這也是自然,不然王守仁縱然是聖賢之人,恐怕也很難在他生前就能夠極大的傳播自身學說。

見着此景,顧清回頭摸了摸徐輝的腦袋笑道:“得,我們成繁文缛節的了。”

徐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丫子道:“禮不可廢。”

顧清哈哈大笑,開心的同錢福道:“我這個弟子将來可能倒是個道學先生的材料呢。”

錢福不屑的“切”了一下,而徐秀只能暗自腹诽:“開什麽玩笑,打死我也不信他會成古板嚴謹的道學先生。”雖說此人看上去嚴肅及寡言,但總給徐秀一種委和的感覺,甚是不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