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誇官

“喜報南直隸蘇州府昆山縣中式舉人魏校舉《書經》高中二甲第九名,金榜題名,賜進士出身!”

“喜報南直隸松江府上海縣中式舉人陸深舉《詩經》高中二甲第八名,金榜題名,賜進士出身!”

“喜報江西袁州府分宜縣中式舉人嚴嵩舉《詩經》高中二甲第三名,金榜題名,賜進士出身!”

“喜報南直隸松江府華亭縣中式舉人徐秀舉《易經》高中一甲第三名,金榜題名,進士及第!”

“喜報浙江紹興府會稽縣中式舉人董玘舉《易經》高中一甲第二名,金榜題名,進士及第!”

在這一科最終的排名中,邵廷瑷三甲三十五,陶骥三甲六十四,顧應祥三甲八十四,方獻科三甲一百五十六,弘治十八年乙醜科庭試成績已然公布,先前并不為人所看好的顧鼎臣出乎意料的一躍躍居狀元,而董玘遺憾的喪失了兩元及第的名號,尤為可惜。

文翰社九人通通金榜有名,在京師中也成了小有名氣的文社,其中六人更是名列前茅,兩位同齡人更是三鼎甲之二。

……

小羊,不,現在應該叫他徐揚了,主家少爺已經有了進士及第的功名,自家唯一的小夥伴,怎能還叫一個乳名,徐揚小心的給徐秀穿戴起進士巾服,這是要誇官了。

徐揚笑嘻嘻的道:“這深藍廣袖的羅袍真是襯人。阿牛你真好看。”

徐秀搖動了下腦袋道:“如果這烏紗帽上沒有兩朵花,這帽蕩上,沒有兩條絲綢帶子就更好了。”

徐揚瞬間低了一下頭,堪堪閃過那差點抽到他的帽蕩,誇張道:“這東西這麽長啊。”

“可說呢。”

進士巾服的帽子同宋代的差不太多,但兩頭微微上翹,比平時官員所帶的烏紗帽來的長。

所謂誇官,即是由禮部組織的一次游街示衆的活動,示衆的,自然是三鼎甲進士及第的人,以表彰讀書至上,給百姓幻想。那一日天色也是很給面子,萬裏晴空。

前邊吹鑼打鼓,後邊鼓樂齊鳴,兩旁民衆相聚圍觀,端詳着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三位文曲星下凡的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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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同身旁的人道:“本朝不興公主配狀元,不然這真是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啊。”

那人則道:“我看這榜眼,探花郎容貌更佳,那狀元年紀太大了。不曉得今科怎麽取了這麽大個狀元。”

“你懂什麽呀,這是文曲星老爺下凡呢。”

“咳,誰說不是呢。”

徐秀揉了揉嘴角,繼續同周圍群人搖手,說老實話,雖然笑的嘴角都快抽筋,但現代什麽時候有這種待遇,他也不由有點飄飄然。

然而事情總是在心情良好的時候突然出現,這時一位少年被人群的擁擠給擠到了大街之上,他也措手不及的腳下一絆摔倒在地,将将就要被徐秀的馬踏到。

條件反射的拉拽着缰繩,這馬是性格溫順的閹馬,但猝不及防之下也不由一陣驚慌,坐的不穩的徐秀也被摔到了再地,兩旁一陣起哄,這事可不多見。

“你還好吧。”徐秀看着面前這名少年,他的表情很是豐富,辨識不清是為何,替他拍了拍了身上的塵土。

“沒事。”這少年說完就轉身鑽入人群,徐秀也是無奈,這都是怎麽了?

“探花郎您沒事吧?”身邊的軍士一陣緊張,連忙扶起他道。

徐秀剛想回答沒事,見着他不由一愣,指了幾下樂道:“你就是那位會試之時看着我的軍士呀。”

那軍士瞬間臉色一哀,懇求道:“文曲星老爺,我當初不該質疑您老人家的,請原諒我吧,忘記了小人吧。”

徐秀一頭霧水,也只有含糊的應答了幾下,那軍士歡天喜地的便走到後面去。

徐秀望着天空不由郁悶的道:“這都是怎麽了?”

……

徐揚擺弄着他的腰帶道:“阿牛,你想做個什麽樣的官。”

聽他說着這個話,徐秀也有一些茫然,莫說當官了,就是所謂管理經驗也是無有的。

那能當個什麽官呢。

“最起碼也得是個好官。”徐秀被頭上的冠冕纏的有些緊,聲音帶了些許的鼻音。

“什麽樣的好官?”徐揚追問道。

“能幫百姓做事的官吧。”

徐揚眼睛一閃,道:“做個包龍圖那樣的青天如何?”

徐秀一笑,包龍圖是個常人都能做的嗎,自己也不見得有機會呢,一甲第三,不出意外授個編修不是個事,那這樣就是一條清流的發展模式,估計很難有機會主政一方。

道:“常人難以做到的。”

徐揚平靜之下似有一絲懇求,聽他道:“若有了那個機會,阿牛你一定要做個為名做主的好官呀。”

徐秀點點頭也不在多言語,徐揚的出身很是悲苦,或許是幼年時的陰影才使得他寄希望于那位包龍圖吧,或許,做個人情世故皆練達的包龍圖那樣的人物,也無妨啊。海青天則如他的字一般,剛峰,如此的強硬,非自己能學也。

雙手背籠在身後,徐秀道:“走吧。莫要誤了這恩榮宴。”

……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來到這邊已有六年,所求的,不過是功名二字,如今已經達成,接下來,又是何求呢?

端詳着面前鎏着金邊的酒器,有些出神。

董玘微微探過身子拉扯了一下同桌的徐秀,回看他,董玘低聲道:“陛下來了。”

徐秀深吸一口氣,收斂心神,雖說那日在金殿廷試之時已經見過這位大明的主宰,他不得不承認,所謂貴氣,可能真的存在,或者皇權在這個時代有他獨特的氣質加成。

弘治皇帝朱祐樘年不過三十六歲,如按常理來說,當是春秋鼎盛之時,然明代皇帝壽命都不怎麽長,他也已經顯露出了一絲病态,看來歷史雖然有了自己的存在偏差,卻也朝着慣性所進行。

朱佑樘舉起酒杯和善的同衆人道:“科舉取士乃國朝根本,諸位皆是才俊,朕同諸位新科進士,飲上一杯。”

卻不知今科士子,将來又有多少人會給朕添堵?朱佑樘如是想到。

“謝陛下。”在狀元顧鼎臣的帶領下,衆人起身謝過。

皇帝在,大臣在,新科進士這恩榮宴吃的很是糾結與別扭,徐秀有一搭沒一搭的吃着面前的小食,這餐食很是精致,味道也就那樣,并不能感染後世之人久經考驗的舌頭。

朱佑樘也知道自己在,這些學子肯定放不開,朝左右示意了一下,便離了禮部。在皇帝陛下一走,瞬間空間內的音量就上升了一個臺階。

楊廷和同張元貞笑呵呵的道:“這些新科進士都是人精呢。”

張元貞不茍言笑,見着楊廷和這麽說也不過是點頭而已,對此,他們僅僅只是調侃一二,并不會去較什麽真,這裏都是自家的學生,哪有老師真要去和學生較真的。

同先生敬酒回來的董玘道:“該你了,探花郎。”董玘不開心,沒了狀元雖說遺憾,但也沒什麽好多大愁悶,然此人心思怪異,覺得榜眼比第三名探花難聽,遂一直悶悶不樂,尤為羨慕徐秀。

徐秀好氣的道:“第二名羨慕我何來?”起身端起酒杯就往主席走去。

恭恭敬敬的一杯酒舉在眉間,徐秀道:“見過先生,祝願先生們身體無礙,福壽綿延。”

楊廷和摸着小胡子臉上時刻保持着爽朗的笑容,道:“有心了,峻嶒啊,你可要好好上進。”

“必不負先生期許。”

張元貞言簡意赅,“善。”

徐秀不得不承認,相比于明史上寫了美風姿這三個字的楊廷和,張元貞就差上許多了。如此不茍言笑,只怕這兩位先生的在學生們心裏的天平早就不由自主的傾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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