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世冤屠千戶

李嵩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個挺直的背景,似乎還帶有一些其他的意味或是不為人所知,而懶虎同懶龍比劃了個手勢,随即腳步輕移跟着他離去。

姑且不談這邊江寧縣中徐秀如何如何,單說下得官船的徐輝前腳踏進南京城還未站穩腳跟,後腳就被屠千戶拉拉扯扯去往了魏國公府詢問情況。

一路引的人側目,只因一個文官打扮一個錦衣衛扮相。按照常理來說這錦衣衛和文官相處的好自然會令人側目,也不知這屠千戶作何感想就親切的拉着他同行。

但沒走幾步就會打一個噴嚏,也是令人好笑。

穩坐公府的老徐俌迎接了兩人。他雖然不懼這樁破事也不怎麽在意,可禮數也沒失了去,對他們很是客氣,幾番寒暄問答之下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更将無錫農田莊契取出交給他們查看以證自身的清白。

徐輝與屠璋兩人如果從單方面了解下來的事實就認定對錯,就此打住,到可以得出一個結果,可以說魏國公做到了實事求是。

其實魏國公本人到現在還沒明白為何北京會如此重視自己這樁田産糾紛,這種事兒在勳貴之間,不,或是文官中一點兒不新鮮,就是尋常舉人家都會有侵占田地的事情發生。

不理解也不代表不懂其中有陰謀,只是不知道具體涉及的人有哪些。

放下心中疑窦,三人一時交談甚歡,徐俌隐隐有請他們留下來用飯食的感覺,徐輝見這麽說下去不是個事,道:“公務繁忙,就此作別,公爺海涵。”

也不理屠璋滿臉遺憾的樣子,自顧自同魏國公行禮就要離去,屠璋只好跟上。

徐俌送別了兩人,目視他們離開,這短短的時間裏,徐俌就得出了他們一個是冷靜淡漠少言寡語,一個是話語很多卻懂分寸的人的看法。

徐俌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挺有趣的,你瞧這倆多互補啊,一冷一熱,也都是個好模樣。”

徐鵬舉見到那個屠千戶将手臂勾上了徐輝的脖子,搖頭笑道:“文官和錦衣衛相處的這麽融洽真是少見。”

徐俌端坐在那裏老神在在,把玩着手中的核桃,道:“徐峻嶒那裏先緩緩吧,少不得要另作計較。”

“是。”徐鵬舉擔憂道。

走出國公府外,冷飕飕的感覺直往袖口領口裏鑽,感覺到不舒服的徐輝揮手打開了那只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髒手,冷道:“我與你并不曾相熟,放尊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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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璋的個頭比他稍微矮了那麽一點,需要微微擡頭,聞言好似受到打擊一般拉聳着眉頭道:“我們一同南下幾千裏,同行半月,怎麽不相熟了?明耀兄如此說話,真是絕情,令人寒心。”

醒了醒有點紅的鼻子,只怪徐輝不給他進艙。

徐輝注視着他無有甚莫表情,一字一頓的道:“屠千戶,文武殊途,文官與天子近衛亦是殊途。”

屠璋其實也算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主,就憑他二十歲的年齡就有十幾次孤身一人披星戴月奔馳在陝西關外探查虜情,所得情報幫助朝廷多次重創小王子的壯舉,就足以讓他高傲。

功勳卓著的就連總理陝西馬政的楊一清都把他請上正席,更不提千戶的位置實打實是拿能力換的。有驕傲的本錢。

為何落在徐輝這裏卻被如此生疏對待?更、遑論自己對他是一片真誠之心。

見他要走,屠璋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臉上的笑容幾乎不見,一本正經的道:“我不想解釋我們錦衣衛其實也做了好多于國有益的好事大事,只想說,明耀兄,我屠璋就認定你了,不管你願意不願意。”

徐輝注視着他,嘆了一口氣道:“屠千戶言重了。”

屠璋松開了他的袖子摸着繡春刀的黑色刀柄,道:“那為何對我如此生疏?”

若說按照徐輝自身的本意想必并不會去多作什麽解釋,但此時見他如此也不由心中一軟,便道:“屠兄誤會了,舟中人多耳雜我又怎能不與你保持距離?輝是科道言官,需要時刻注意場合和分寸。”

聽他這麽一說,屠璋又換回了之前那個和和氣氣渾不像錦衣衛殺神的樣子,釋然道:“真是麻煩,錦衣衛和文官走的進就不行了嗎?我記得成化年間前揮使門達可是和陸瑜尚書後來成為至交的。”

徐輝案子幾下這麽兩人,搖了搖頭道:“走吧,去無錫前我要見一下我弟弟。”

聽他要去見那位很有膽量敢咬劉瑾的徐輝,屠璋拍手道:“好,我能否與你同去?”

腳步未曾停下,只道:“不太合适。”

跟在他的旁邊,屠璋很無所謂,道:“不管,當公事就行了。”

熱鬧的街上留下了他們的步伐,出得金陵城,雇傭一輛馬上,江寧縣很快就道,縣衙自是不遠。

徐秀那兒正由于上風不批,吳鴻一時也不能完全倒臺,而在頭疼之中,想了許久才叫主簿梁行去驿站主持工作,年前馬戶還能有一批次號草要交,這時候廢除惡政倒是給馬戶們最好的年禮。

聽得差遣,梁行很是幹淨利索的騎着快馬出城,他的工作能力好不好暫且另說,急于工作的精神卻是可嘉的,處理事情一刻都不願意去耽誤時間。

到達驿站的他三下五除二就統計出了各家馬戶應交號草量,及時勾掉所謂“積欠”的人名,并讓縣衙內跟來的衙役挨家挨戶的前去通知。

這位主簿止于此也就罷了,因為徐秀并沒有再多安排,他只需要老老實實等候之後派遣的工作就好,誰料梁行直接吩咐道:“驿站存銀過多,按着交納號草的比例退回鄉親。”

退銀給馬戶,徐秀之前也想過,可覺得還未結案就動這筆銀子總是缺乏了點底氣,不料他倒是真這麽做了。

……

徐秀道:“事情不能拖了,吳鴻那裏不去管它,多管齊下。懶龍!”

“有。”

“帶郭竣等惡仆一十二人過堂。”

“是。”

張璁欲言又止,徐秀擺手道:“秉用不用擔心,就這麽來就對了。”

伏聖圭同張璁道:“秉用,吳鴻就拖了幾天,這時候如果幹等,必然會遲緩。先拿郭竣過堂審問就是了。”

東家和老秀才都這麽說,就是心有疑慮的張璁也不好在做多言。

這時候徐揚從外面一陣小碎步跑了進來,悄悄的湊道他的耳多道:“輝少爺來了。”

徐秀眼睛一亮,連忙放下手中的卷宗道:“去見他。”說完步出了內衙。

大明沒有擁抱的習慣,徐秀也只好深深的一拜,數月沒見,雖然不常,但也很是想念。期間各種詢問自是不需多作贅述。徐輝輕輕的點了一下他的腦門,難得的笑道:“徐青天?”

徐秀撇了一下徐揚,尴尬的道:“兄長不要聽他們亂說。”

徐輝還未曾說話,屠璋出前半步,拱手道:“一進入南京城就聽人說江寧縣老爺斷案如神,巧辨國公府争妻案,巧斷鄰裏矛盾,大人假以時日也有必然是個青天。”

徐秀疑惑的看着他文徐輝道:“這位是?”

屠璋拍了拍胸脯挑了個大拇指道:“錦衣衛千戶屠璋。”

徐秀哦了一下,對徐輝繼續報以疑問的眼神,徐輝緩緩點了頭,也就不在多問,客氣道:“當不起屠千戶的謬贊,不過是在其位謀其職而已。”

屠璋晃動了一下腦袋老氣橫秋的道:“若人人都有徐大人的想法,陛下就沒什麽好愁的了。”偏偏與他模樣不怎麽相符,這是一個故作老成的人。

徐秀呵呵一笑,拉起徐輝的手臂就讓他入座,道:“有勞兄長挂念,小弟有要事相求。”

手指點了點空着的茶杯示意他滿上,徐秀咳嗽掩飾尴尬給他滿上才淡定的點頭,面無表情的說:“講來聽聽。”

“懇請兄長代為上疏,言道吳鴻吸食民血,言道郭竣橫行鄉裏,造下三世冤仇。”

徐輝把玩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同屠璋道:“千戶大人可知?”

見他不明所以,張璁主動的擔負起了解說的任務,以他那個口才說來真是三分演義,七分事實,鋪墊有味,沖突明顯,說的屠璋一陣憤怒,連忙道:“明耀兄,徐大人,不必擔心,待某回京,必然上一道密奏給陛下。”

徐輝冷靜的補充道:“屠千戶東廠內可有熟人?”

徐秀湊近他的耳朵旁邊,不覺發現他聽宮穴有一顆粉色的小小胎記,落得注意力全在上面,輕聲道:“問這是何意?”

“東廠與陛下更為親近,若由東廠提出,似是更好。”張璁道。

幾人都看着屠璋,對錦衣衛其實也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期盼,或許只是盡盡人事而已。

屠璋笑道:“不是什麽事,我與張永其實有舊。”

堂堂八虎之一,您老真是背景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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