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絕望之影

（二）絕望之影

哨響的剎那，黑子哲也的光，熄滅了。

永遠的，熄滅了。

“毀掉你”“逃不掉”赤司從來不會輸，他說的話，便是王令，不可反抗。

現在的他，不需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歡呼聲如潮，他的存在那樣渺小，那樣輕易的被人遺忘。

所以他逃了。

天在下雨，他不停地跑，他不想露出軟弱讓誰看見，不想讓大家為他擔心，更不想讓他們知道，那個殘忍的現實。黑子在籃球場放緩了腳步，條件反射性的走進去，撫摸着懷中粗糙的籃球表面，出神地仰望着籃架。

然後他動了，娴熟的邁開步子，擺開架勢一氣呵成，但就在他想要躍起的動作出現的下一秒，全身的肌肉開始痙攣，抽搐，不停地劇痛侵蝕着他的神經，瞬間就淹沒了他的神智。

就着伸出手去摸籃球的姿勢，他重重的摔向冰冷的地面，濺起片片水花，和着些泥土的水迸到他的臉上冰冷刺骨，身體的溫度似乎都在快速的流失。恍惚中想起那個人的話語和眼神，是啊……他沒用了，說到底，他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不過是個取得勝利的工具。

當年那個赤發少年站在他的面前，唇角挑起，自信滿滿。“我覺得他很有意思”“你擁有和我們都不同的才能”。

“你的才能，由我來激發。”

這些，不都是他說的麽？

那個人的話，總是如此令人信服，讓人不自覺地跟着他走。

給予他希望，給他相信自己的力量。

可也同樣是赤司，今天讓他黑子哲也知道，沒有永遠的信任，沒有永遠的同伴，沒有任何的感情，他已經被取代了，不再被需要了。那麽……他至今為止所做的努力又都算些什麽？原以為我們總有一天還可以回到從前的，原以為你們是像我珍視你們一樣珍視着我的。

存在已經沒有了意義，那麽絕境中，自暴自棄做最後一搏也沒有什麽關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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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只要我變強有資格和你們站在一起，就可以将大家重新聚合，明明只差最後一步了呢。

如今一切，都失去了。

是我，自大了呢。

黑子哲也回不去了，失去Misdirection，用過Zone之後他的身體絕對無法再支撐劇烈的比賽了。他的籃球，在今天，結束了。

遠遠地，急切尋找的四人看見黑子哲也在雨中倒下的一幕，黃濑的心跳幾乎停了一下，沖到最前，到達球場門口的剎那他怔住了。

他們幾個最珍視的人，現在就蜷縮在地上，藍色的發絲失去了生機沾了不少泥水，髒水順着他的臉頰流下，分不清楚雨水和眼淚。空洞無神的眸子不再閃亮，不再充滿倔強的堅定，蒼白的膚色讓一切變的更加慘淡，這個人，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在這裏。

“小黑子！！！”

黃濑手中的傘在慌亂的奔跑中掉落在地，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抱起黑子瘦弱的身體，動作異常的輕柔，将他攬進自己的懷裏，好像在守護着天下最重要的寶物。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就應該阻止你那樣子拼命地！小黑子你不要睡，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求你了。”懷中的身體根本沒有溫度，一動不動，他真的害怕如此脆弱的黑子哲也。

黑子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打在自己的臉上，睫毛微微閃爍眨了眨眼睛，恢複了一些神采，“黃…濑…君？”

“黃仔，黑仔，這樣下去會感冒的呦。”紫原最高，他撐着一把巨大的紫色雨傘走過來，登時寒冷的雨水少了許多。黑子哲也視線右移一些，綠色青色都映入眼底，是麽……綠間君和青峰君也在呢。

“對，對，會感冒的。小黑子我們回家，你跟誰回去？”黃濑狼狽的抹一把眼淚，卻将黑子摟得更緊了。這種情況下，任誰也不會讓黑子一個人回家的。

黑子哲也頓了頓，也沒有作太多的考慮，他知道自己現在是沒有辦法自己回去了，既然如此就随便吧。他将頭轉回左側，埋首在黃濑的衣襟中，低低的嗓音已經細若游絲，“謝謝……大家。”黃濑喜出望外，擡頭看向另外的三個人，金色的眸子裏面又亮起了光芒。

“我們明天去找你。”綠間推了推眼鏡，沉聲道，眼底閃過一抹不明意味的光。

青峰心中稍微有些失落，但難得冷靜下來沒說什麽爛話，此時也不是與誰争搶黑子的時候，說道：“黃濑，哲就先拜托你了。”

黃濑掏出手機就給管家打電話，管家的車輛本來就是一路跟着黃濑到處找人，此時立刻就趕到了籃球場。黃濑抱起黑子哲也頭也不回的鑽進了車中，車輛疾馳而去，漸漸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下。而原地，三人面面相觑都是苦笑了一聲，在黑子選擇的瞬間，他們的心裏似乎都是确定了什麽。期待和失落的疊加，還能是什麽？他們都同樣喜歡着那個人，只有那抹天藍色，他們不能再失去。

一年前他們做錯了，讓他僥幸逃掉了，現在全部都要彌補回來，這一次，不會再放開他。

“小赤……做得過分了呢。”紫原眯起了眼睛，高大的背影站得筆直，他似乎真的生氣了。

綠間沉聲道：“我們也曾經做過同樣的事，只是，誰都阻止不了赤司。”

雨，還在下，濺出一地的殘瓣。

嘩嘩的，似是悲鳴。

“直接回家，叫私人醫生過來。”黃濑随手扯過車內的天鵝絨毯，将黑子哲也的身體包了個嚴嚴實實，再輕輕地圈住他，将下巴擱在黑子的發頂，緩緩閉上了眼睛。

管家心底很是詫異，他們的這位少爺平日裏對誰都是笑眯眯的很好接近，但誰都知道，讓他真心付出交往的朋友并不多。而這樣帶一個少年回家，還是第一次。看少爺眼裏的焦急，懷中的人是他很重要的人吧。

“燒起來了……”黃濑将黑子輕輕的放在床上，撥開他額前的發絲，不舍的退開幾步，讓私人醫生為他診治。

“黃濑少爺……”醫生有些為難的轉過身來，示意黃濑出去談。

“說吧。”黃濑的心中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即使大致知道那是什麽，卻也不想聽到從醫生的口中說出來。

醫生神色很是惋惜，說着：“肌肉嚴重拉傷，很難恢複，即使恢複也不适合做劇烈的運動了。另外，他的精神很不穩定，怕是受了什麽大刺激。”

就是……不能再打比賽了嗎？黃濑攥緊了雙拳，那恐怕還不如殺了他，小黑子他，最喜歡籃球了啊！小黑子你，早就知道自己的後果了是不是，但還是在最後一節做了那樣的決定，誠凜對洛山的輸贏，到底你拼命在乎着什麽。

贏過赤司改變他很重要，為了誠凜戰鬥也很重要，重要到黑子哲也可以在那瞬間放棄一切。黃濑一拳捶在牆上，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麽失控的說：“麻煩您了，還請您在這裏留幾日，給他……全力治療。”他的聲音陰沉得可以擰出水來，金瞳中的森然寒意釋放。

赤司，管你是帝王還是隊長，這一次，我黃濑涼太不會原諒你！那些話那些行為都是直接導致他崩潰的原因，你把他逼上了絕路，他才會如此的放棄自己。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傷害小黑子！

“黃濑君在外面嗎？”

細細的詢問聲從門內傳了出來，黃濑在打開門的瞬間就變身一只金毛犬，溫柔的，谄媚的撲向剛剛坐起來的黑子哲也。

“嗚嗚嗚嗚……小黑子你總算醒了，你發燒了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擔心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下半輩子就要守寡了！”黃濑沒有半分富家少爺帥氣的形象，挂在黑子的身上來回的蹭。

“黃濑君，請不要這個樣子。”黑子哲也習慣了黃濑對他的親昵，無奈的笑笑，說着拒絕的話手卻是溫柔的放在他的金發上，似乎能感受到令人安心的香氣。

黃濑順勢将黑子摟進懷裏，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收緊了雙臂，“你總是這麽溫柔呢。”

溫柔的注視着身邊的一切，溫柔的笑容面對我們，将所有的悲傷藏在心裏，化成你眼中暈不開的黯淡。

“我不會離開你了這一次，絕對不會。唯有你，小黑子，對我是不同的。”黃濑放開了黑子，二人四目相對，黑子哲也好像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什麽。正想發問的時候，黃濑的臉唰的一下子紅了，一時不知道把目光往哪裏放。

真正到了可以表白自己心意的時候，雖然原先說過好幾次都被黑子當成了玩笑話，現在如此認真還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還……還需要準備吧，他們幾個人，也需要給黑子時間去适應去接受。

“那個……換洗的衣服放在浴室門口了。我我我先出去了，小黑子你安心休息吧。”

說完，黃濑從床邊躍起，如一陣風般沖出了門。

黑子哲也怔了許久，這才開始慢慢打量整個房間，天藍為主的色調，清淡素雅，倒是極符合他的性子。黃濑君的家，似乎很有錢的樣子呢，話說初中的時候完全沒有來過，真的是很漂亮啊。

他将自己泡在溫熱的水中，蒸騰的霧氣模糊了視線，安靜下來的時候，記憶便如潮水般湧進腦海，傳來一陣陣的刺痛。那個人的聲音，那個人的容貌，一舉一動，都不能去回想，太痛苦，他好像會崩潰。

已經……無法回頭了，無法挽救了吧。

真是諷刺啊，一直堅強的他，終于還是倒下了，他并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只是對結果感到無比的悲傷。

對自己的無力，感到深深的厭惡。

“小黑子，我送茶點來了哦。”黃濑推門而入，一眼看去，便是黑子哲也悠閑的倚在床頭。月光如水般灑在他精致的臉龐上，細細勾勒着完美的輪廓，寬大的浴袍胸襟微敞，隐約可見那若隐若現的玉瓷般的肌膚，恬靜安詳而美好。

好一幅驚豔的畫面……黃濑涼太覺得自己死而無憾了。

“黃濑君，你流鼻血了……”黑子哲也正襟危坐起來，還是那一副恭敬有禮的模樣。

黃濑慌忙的掩飾過去醜态，偏過頭說：“小黑子夜裏涼，你多蓋些。”他走到床頭，放下茶點，“你父母那邊我打電話過去了，他們說暫時不會回國，讓你安心休息。另外……誠凜的人在找你。”

黑子知道有些事情是瞞不住躲不掉的，好比誠凜，好比病情。他低垂下眼睑，緩緩道：“有勞黃濑君了，我暫時不想回去，不想見大家。”現在的他，要怎樣去面對他們？

“小黑子，你不要把自己逼的太過了，不要把一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黃濑将那雙蒼白的手臂掖進被子裏，“你安心在這裏住下，你的願望，我會幫你實現。”

黃濑涼太坐在床沿，黑子半倚在床頭，兩人長久的沉默着，黑子先開口了：“黃濑君，我是不是不能再打籃球了？”他眸子很亮，将窗外的月光都反射了出來，好像在渴望着救贖，讓人不忍心抛棄。

“說什麽呢，你只是生病了，等病好了，就可以……”

“黃濑君撒謊的時候眼睛就不會看我了。”黑子看他躲閃的目光心中便确定了一切，“我的身體我最清楚不過了。”他的面色蒼白如紙，沒有血色的唇勾起勉強的笑容。

失去熱愛之物，錐心之痛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累了，黃濑君。幫我申請退部吧，可以嗎？”黑子看向窗外，眼簾慢慢地垂下來，平淡的語氣，黃濑卻聽出了慢慢的悲傷和無奈。

誠凜的大家，影子變不成光，影子也失去了力量，只有消失，沒有資格站在任何人身邊了。

第二次讨厭籃球，同樣是赤司征十郎給的。

唔……赤司征十郎……是誰？

“好。”

黃濑伸出手去撫摸上黑子的發頂，黑子乖順的低下頭，并不作聲。在這一片靜谧中，終于是找尋到了一絲溫暖。

“你的願望，我來實現。”

“你的願望，我們來實現。”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