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病入膏肓(7)

如果說早上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是愛人的面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那麽一覺醒來看見昨晚做夢夢見的本尊正面無表情的拿着自己的論文坐在床邊批改, 這種柔軟的甜蜜就會瞬間變成十二分的驚悚。

從旖旎夢境中驚醒的厄舍·弗爾被旁邊的鳳非離吓得立刻把被子蓋到了脖子上。“……您怎麽在這裏!?”

“早安, 弗爾先生。”鳳非離清了清嗓子, 用了字正腔圓的華語做了開場白, 換來了一個茫然的眼神。

……果然。

“這是哪個我不知道的星球語言嗎麗姬娅?”

鳳非離仔仔細細确認過他的确是沒有聽懂自己之前的話後,重新垂下了眼睛。“嗯,算是吧。”

“哦……”厄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是您還是沒解釋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鳳非離淡定的揚了揚手裏的論文:“批論文,看着你的臉能讓我殺人的欲望不那麽嚴重……不過厄舍, 你昨天晚上的事情還記得多少?”

“昨天晚上?”青年見她似乎不打算走只得進一步抓緊了自己的小被子, 企圖把自己裹成一個蛹狀,“我和您說了一會話然後我就回來睡覺了啊?”

“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麽還記得嗎?”

厄舍皺起眉,努力回憶了一會:“……幫你的腿報仇?”

鳳非離的腦子裏迅速過了一遍昨天晚上他說的每一個字, 然後嗯了一聲。“我先出去了, 等你洗漱完畢後過來書房找我。”

厄舍目瞪口呆的看着鳳非離自說自話的離開了, 臨走時還十分貼心的帶上了門,青年崩潰的把自己摔回床上用被子捂住了腦袋,厄舍在床上糾結的打了個滾,突然咬牙切齒的沖着被窩裏惡狠狠的罵了一句:“出息!就不能老實點!”

【我想,說不定在很久之前, 我便見過你了, 那個時候的我說不定比誰都要了解你,比誰都愛你……即使我死了, 變成現在的樣子, 我依然确信我是最了解你的那一個。】

當時聽起來似乎只是一句普通的情話, 可是結合那個男人的電話和這小子眼下的反應,仔細想想就很好玩了。

老實講,電話裏的男人原來長得什麽樣子叫什麽名字和她經歷過什麽她已經記不清了,只能隐約想起來有人曾經狠狠坑過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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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只能隐約記起來那個男人曾經用幾乎無窮無盡的貪婪欲望強行吞噬掉她清醒的理智,一次次拉着她陷入無邊迷亂的漆黑夜晚,而這些回憶早就在她離開那個世界之後就被她毫不客氣的抛在了腦後,而罪魁禍首的聲音模樣也随着一起消失殆盡,絲毫不剩。

鳳非離對那個男人談不上是怨恨之類的感情……她的感情本就寡淡,維持正常人的姿态已經是極限,實在是沒有力氣單獨分出來一份再去施舍給他。

現在能得到的信息量太少了,少得讓她不得不陷入被動的境地,而鳳三讨厭這個。

電話裏的男人看似是把是否參與游戲的主動權交給了她,但是事實是對方的态度相當咄咄逼人,對方用十足的耐心編織了一張大網,又在她終于察覺到游戲開局的那一刻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暴露出自己,又三言兩語的暗示了厄舍·弗爾和他的關系絕對不簡單。

——我要你的注意力只屬于我。

這是他昨晚那一通電話的潛在臺詞。他開始不滿足自己能得到的東西,他想要以一個獨立的個體的身份,大大方方堂堂正正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耐心、狡猾、聰明、自信,強大,且擁有一定的表現欲。

他知道系統,知道自己經歷過的世界,那麽他對自己的監視應當是存在在自己身上的某一個部位的……前幾個世界裏這個男人連個影子也沒有出現過,直到自己受了傷後在這個療傷的世界裏修養他才出現,那麽他留在自己身上的監控大概是類似于電腦病毒一樣的東西,一直到“保護程序”受損才得到了出現的機會,只是目前尚且無法推斷出他的監控能詳細到什麽程度。

……如果他能注意到自己的思考就有點麻煩了。

鳳非離在書房裏發呆,一遍又一遍的回憶昨晚發生的每一個細節。

男人電話是她打開了監控并且重複放大了厄舍的那句話後才打來的,時間幾乎是同步,但是自己想到這一點的時間要略微往前,不過因為前後的時間相差并不多所以暫時還沒有辦法确定他能否監控自己的思想。

……但是他似乎可以操控他人的意識,所以說那家夥說不定還沒有入侵自己的思維之中?

他是只能入侵厄舍的思維,還是只是沒有辦法找到入侵自己思維的方法?

還有他最後的那句話……

“精神控制……人體解剖。”鳳非離自言自語的重複了一遍電話最後的幾個詞。那家夥絕對是故意說這句話的,他的聲音是帶有刻意的引導性,無論是用來迷惑注意重點的□□還是他口中所謂的“開場見面禮”,這一條線索都堪稱至關重要。

精神控制是哨兵向導之中常見的洗腦催眠的手段,如果向導資格能力足夠自然能夠檢查出來洗腦的痕跡……但是為什麽要故意提到人體解剖。

因為能從身體上找到線索?還有厄舍·弗爾……他像是在那一刻忽然被奪走了自己的意識被那家夥所占據,對于後面發生的事情毫無所知,他自己也并未察覺到有什麽問題。

……人格分裂?

雖說這個猜測很有趣好像也能說得過去,但鳳非離還不敢就這麽直接下定論。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鳳非離回過神說了一聲進,進屋的卻不是厄舍·弗爾,而是奧蘭德。“我察覺到您在進過弗爾先生的房間之後就直接進了這裏,而且沒有吃早餐?”

“我完全不餓,奧蘭德。”

“哦……這可不是個合适的理由,要知道獲取到足夠的營養和休息也是治療過程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奧蘭德在門口站定腳步,若有所思的看着鳳非離蒼白的側臉:“您好像一夜沒睡?”

“……就只是有點事情要處理。”

“您上次和我這麽含糊其辭的第二天,您就離開了這裏出現在戰場的最前線。”他頓了頓,語氣中多了幾分請求的意味:“就算是為了安慰一下我,麗姬娅,我想知道你怎麽了。”

鳳非離把臉擰了過去,眼神平靜,語氣疏離。

“我想我的身邊可能存在一雙眼睛……在随時随地的在看着我。”

“……哦,所以你在懷疑我嗎?”奧蘭德幹巴巴的反問道。

“不,事實上我最懷疑的是我自己來才對: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身體所能感知到的一切……就目前的線索來看,我與其小心身邊的人不如小心我自己。”輪椅上的女人聲音輕快又愉悅,“這是個很狡猾的對手,奧蘭德,不得不說他讓我開始興奮起來了……如果不是因為麻煩我想我可能先把眼睛挖出來做個測試。”

“……你終于瘋了嗎,麗姬娅小姐。”奧蘭德幹巴巴的問道。

“不,只是實驗而已。”鳳非離笑意盎然:“畢竟我現在還不知道那家夥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如果一只眼睛能測試出來的話,這種代價也未嘗不可。”

“好極了在我沒注意到的時候你終于瘋掉了,需要我去和聯邦醫院聯系一下精神科的大夫嗎還是直接幫你找一個荒僻的星球給你做一個專門的私人醫院以免你去禍害其他人?”

“都不需要。”鳳非離相當認真的搖搖頭:“我想我現在需要一輛飛船和一些物資,還有一張厄舍弗爾出行許可的通行證。”

如果方才的對話裏還有那麽幾分玩笑的意味,那麽這回奧蘭德的眉頭是發自內心的皺了起來。

“我曾經重複過很多遍這句話,今天早上我覺得我需要無比鄭重無比嚴肅的再重複一遍。”

奧蘭德的表情看上去很難看。

“……你是個病人,麗姬娅,所以就算你再想玩,也請你把身體養好了再說這種事情。”

鳳非離翻了個白眼,無聊到操控輪椅在原地轉圈玩,語氣相當敷衍:“我知道,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把我的身體檢查報告一字不差的背給你聽……所以說你去不去。”

奧蘭德諷刺道:“你确定我放你出去後不會回頭收到一份有關你在不知名星球突然殉職或者說是什麽被哪個哨兵強行帶走結合的通知書?”

“嗯……除非是我活夠了想死一把試試看,不然還真沒什麽人能那麽輕松的殺了我。”她還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雖然這個表情只是在火上澆油,“至于後者也很簡單,不是有藥嗎?能同時解決這兩個問題。”

奧蘭德立刻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

“你說過你不打算接受那種治療方法。”那種藥劑能把鳳非離精神力的其中一部分轉化為體能,但是代價就是精神力轉化之後有極大的可能性會失去向導的能力——雖說藥效強大也沒有其他的後遺症,但是失去向導能力這一點足以讓大部分的人望而卻步,寧可在輪椅病榻上度過一生也不願意失去這份能力。

但是鳳非離還真的不太在乎這個。

……倒不如說她還真沒什麽會認真在乎的東西。

“不對,應該是當時覺得沒有必要,而不是拒絕這種藥劑,不然我也不會默許你購買了足量的藥劑儲存起來以防萬一。”

老人嘆口氣:“我就知道我瞞不過你——但是我總覺得你現在和我要這東西打得不是什麽好主意。”

她嘻嘻一笑,沖奧蘭德攤開手掌。

“現在,去把藥拿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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