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個秘密

皎皎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往謝喬高大的身後挪了半步。

許清的眼神滑過她交領衣襟,纖弱腰際,在一把平平無奇的佩劍上停留。

下意識,皎皎握緊劍柄,這把劍被她用碎布條纏繞,裝飾得破舊,并不會引人注目。

“我們不能再耽擱時間了。”謝喬道。

“好。”許清和呂星二人點頭。

三人行變成五人行,對于新加入的兩個人,皎皎更加不能适應,尤其是名叫許清的弟子,目光一直粘膩在她背後。

他們二人落後幾步,呂星覺察不對,朝許清使眼色詢問。

“你可知青鋒在她身上。”許清唇未動,密音道。

“何事?”謝喬轉身,他一直分出一絲注意力在二人身上。

呂星面上的震驚之色來不及褪去,怕人瞧出端倪,他眼神閃躲,“呃,沒……沒事,只是在囚蛟淵行得太久,感到虛弱。”

謝喬只當他道行不夠,并未多想。

“知道青鋒,有何震驚?”許清繼續密音,不難聽出他話裏譏諷。

“天下第一神兵利器竟落在一個小小妖修身上,使神兵蒙塵,光輝暗淡,形同廢鐵,如何不大驚失色?”呂星回。

他死死盯着皎皎腰間的佩劍,眼眶紅絲逐漸蔓延,漸漸整個眼白都變得血紅。

有時候,眼一紅,心也黑了。

一路前行,在囚蛟淵中萬不可迷失方向,只有朝一個方向堅定不移才能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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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穿過一片霧蒙蒙處,眼前豁然開朗,領頭的謝喬道。

“終于到了,诶……皎皎呢?!”拉着謝喬的安歌驚呼。

皎皎原是牽着安歌的衣袂,動作一僵,衣袂從手中滑過,她卻無能為力。

修煉弟子趁着謝喬走出濃霧的一瞬間,使用禁锢咒将皎皎禁锢在原地,另一人怕她發出聲音,也使了噤聲咒。

他們要做什麽?難道……

呂星就要去拿皎皎腰間的佩劍,被一旁的許清攔下。

“慢着,神兵定已認主,強行取下只會受傷。”許清踱步到皎皎面前,粗粝的手指劃過她細嫩的臉頰,留下紅痕,繼而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像拎着受傷的獵物。

許清狠戾道:“我可以給你解咒。但你最好聽話!乖乖将青鋒解契交給我!”

千秋林。

“夕月!”千鶴大呼。

碧水鏡開始如漣漪般波動不穩,映出的情景忽而清晰忽而透明不見。

碧水鏡乃夕月用神力凝成,他心緒波動也将影響碧水鏡。

幾個呼吸,碧水鏡漸漸平靜下來。

夕月袖中緊握的拳微微松開,掌心掐出深深印跡。

試煉之地以外衆仙君圍觀的碧水鏡因凝結者道行不夠,窺探不了囚蛟淵,可夕月登峰造極,凝出一塊可探上至黃泉下至碧落的鏡子不在話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千鶴悠悠道,“你對她的好過于外露,甚至将青鋒都賜給她,就不怕她被反噬麽?”

千鶴繼續道:“你可知,你對她的好已經不受控制?”

夕月閉目,袖中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真的錯了麽?

他一無所求,只要她能安然無恙,潇灑自在。

在自己的臂膀下無憂自由,亦如她曾經對自己的那般。

卻忘了,有時候千方百計,毫無保留的好心,也會成為傷人的利刃。

“我懂了……”夕月垂眸,碧水鏡上的情景卻仍在變化。

修煉弟子解咒後,少女趁着間隙,想利用自身敏捷的優勢逃離。

可她還是抵不過人界飛升上來的靈修之間的聯合對付。

白霧蒙蒙,皎皎身形迅捷,聽到後面疾如風的咒語念成。

頭一偏。

割斷了臉側飛揚的發絲。

“許清!”呂星急吼道。

試煉之地中的規矩二人不可不知,若受到致命傷害便會被打出空間,這樣一來,就給了皎皎活命的機會,許清那一劍怎麽會往她脖頸揮去。

若是二人得劍,則可使她經脈俱裂,挖眼割舌,形同廢人,再互相包庇胡謅青鋒來歷。

要知在囚蛟淵,沒有人能知道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試煉之地不再是你我起初認為的那樣。”許清像是早就得知內情,一時半刻不能解釋,“她既然不從,只要劍主身死,神劍也能自動解契。”

二人尚能分出力來互通一氣,皎皎已經是氣喘如牛,心跳得像要爆炸。

她怎麽會忘記,原書中試煉之地是南方兇險之地的映照體,但結界松動,兩個空間經常出現重疊。

即試煉之地的某些魔怪危險也有可能是真實存在,而不是先人設下的障眼法,受到致命傷害不僅不會被彈出空間,相反是真正喪命。

這也是書中女主楚飛星能找到秘寶的原因之一。試煉之地已與現實出現重合。

她一路提心吊膽不是沒有理由的。

“快!她要體力不支了!”

身後窮追不舍,皎皎已然辨不清方位,不知自己身處何處,一路向前,沒有任何屏障,除了四處霧氣茫然。

驟然,腳下踩到粘膩東西,觸感極為古怪。

一股莫名陰風迎面吹過,所過之處,宛若冰針砭骨,附骨之疽的粘稠惡寒瞬間襲滿全身。

那陣陰風令許清和呂星停下腳步觀望,依靠他們二人的實力完全不擔憂皎皎會逃脫,追下去只是時間問題。

可眼前突變異象,讓他們警惕起來。

皎皎所踩腳下,竟像一灘黑色的血,在緩緩蔓延。

白霧被驅散,騰起絲絲黑氣,黑氣凝成一股實質,它活了起來,化成千萬觸手。

皎皎踩在“黑血”上便再也動不了身。

像黏在砧板上的魚肉。

活活被觸手穿體、纏繞。

拖往深處……

兩名修煉弟子被那驟然出現的怪物駭得魂飛魄散,不敢再跟上前去貪念青鋒。

“你不能去試煉之地!”千鶴攔在宮門前,欲走的夕月。

“她不會受到任何危險,頂多只會被打出空間,你現在火急火燎跑過去,将神君顏面往哪放?!”

“千鶴,別攔我。”皺眉,逼不得已再是霁月清風的夕月,也會使用強硬手段。

“給我個理由。”他只有在極為生氣時才會連名帶姓,千鶴不得不退讓。

“試煉之地結界松動,其中危險半真半假,若是真的,便會令人喪命,連打出空間的機會都無……”夕月一口氣說完,像是說出長期積壓在心中的沉悶。

千鶴狹長的美目瞪大:“你……你從未與我說過。”

“整個九重天暫且沒有人能将上古結界修複。”

“即使集你我之力也不能?”

夕月颔首。

“所以,倘若你說了只會引起不必要的動蕩。”

“嗯。并且我隐隐覺得此事與魔族有關。”夕月貴為神君,出言向來金科玉律,為維持九重天平衡,對于沒有确鑿證據的事他尚且不能妄下論斷。

然而,試煉之地在九重天的存在不是千百年。

三萬年前,仙祖親自布下的上古陣法建成試煉之地。

如今仙祖隐遁,下落不明,身為頂端人物的夕月,自是不能驚動九重天,使得人心惶惶。

而今,皎皎被突然出現的黑血觸手拖走,不知所終。

哪怕有一絲一毫的可能,夕月都不忍眼睜睜将她置于險境。

夕月拂開千鶴離去,千鶴亦不放心,緊跟其後。

另一處,潮濕的洞穴,寒氣陰恻,啃食入骨,耳邊響起水滴聲,亦如血滴落堅硬岩石的聲音。

一路拖行,礫石劃破肌膚,嵌入血肉,再加上之前的奪命追逐,皎皎半分力氣也無,像一條離岸的魚,在潮濕的地面茍延殘喘。

她擡起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依稀見得眼前是一張巨大的猙獰獸臉。

要死了麽……

她想。

“竟能在此處見到吾猞猁族人,只可惜過于弱小……”

粗重的氣息,近在咫尺,片刻後,皎皎居然感受到一股源源不斷的外力正驅散體內侵蝕的寒氣……

“師兄,我們真的不繼續找皎皎麽?”安歌內心不安,髒兮兮的臉上寫滿自責與擔憂。

謝喬安慰她:“安歌師妹,我們已經花費不少時間找皎皎,她既然作為神君弟子,自然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寶傍身,更別說這僅僅只是第一道試煉,無性命之虞,你不必太過自責。”

“可……”

“時間不多了。”

安歌終是被謝喬說服,若皎皎當真遇到危險被打出試煉之地,他們也是尋不到的,拖延下去反而會影響試煉成績。

人,終究是利我的。

試煉之地中心,以一塊兒三丈高的古樸界碑為點,四周無草無樹,與莽莽密林樹叢有着鮮明對比。

正趕來的謝喬遙遙望見界碑,喜出望外。

他們竟是第一?

“吼——”

摧枯拉朽的獸吼聲震耳欲聾。

西北方一清冷女子正疾步躲避身後緊追不舍的猛獸。

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身形似猿猴,移動如泰山,四肢赤紅,頭白而牙尖,吼聲震天。

它随意一揮,好似能徒手将一座高山削平。

“啊!”

安歌來不及做出反應,誰知它的吼叫音波如有實質,能将人震得肝膽俱碎。

“師妹!”

謝喬尚好,體內氣息亂竄,嘴角溢血,可安歌七竅出血,密密麻麻的紅點從毛孔中滲透出鮮血,明顯是生命垂危的模樣。

可為何,為何她沒有被打出試煉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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