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個秘密

黃鹂懵了,她想不到自己拼盡全力、堵上一切的報複在敵人看來都是無用功,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沒有釋放出力,反而反噬了自己。

“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她像是被抽去魂魄,獨留空殼,在即将被拖下去時,忽然醒悟,她掙脫開。

“砰——砰——”

柔嫩的額頭死命地往地上砸,砸得鮮血直流,砸得碎肉四濺,活活砸出一個口子,黃鹂才停下。

她淚水漣漣,跪着爬到皎皎跟前,欲抱住皎皎的腳,卻被不習慣的皎皎躲開,摔在地上。

她索性不起來,向來清脆的嗓音此時變得嘶啞難聽,道:“皎皎,我錯了。不是我,是銀燈她教唆我對付你的,我被逼無奈,對不起,真的不是我……皎皎,你饒了我吧。”

黃鹂變臉比翻書還快,可又有誰敢信她?

“你不要潑髒水給銀燈仙子,她向來出淤泥而不染,怎會與你同流合污?”有人出聲為銀燈打抱不平。

“是啊,銀燈仙子好比濁世清蓮與惡毒之人不能相提并論……”

“說話還是需要講究證據,人證、物證你能拿得出否?”

銀燈清透名聲在外,加之方才與安歌對打,所展現出的女神風骨,讓許多年輕氣盛的新進弟子紛紛出言報不平。

小仙之列中,銀燈穿過人群遙遙看着臺上憤恨的黃鹂,聽她針對自己吐出“賤人”二字,卻并不氣惱,相反擡高下颌,露出精致的下颌線,因為自會有人替她出口。

黃鹂輸了,輸得徹徹底底,沒有一個人信任她,身處九重天宛若“社死”。

“褫奪靈根,貶入牲畜道歷經六世輪回。”夕月溫淺的聲音在黃鹂耳裏,恍若驚雷劈下。

她肆無忌憚地痛哭,帶着曾經高傲的記憶堕入牲畜道,歷經六百年的輪回,成為自己口中“妖騷味”的妖精,重頭修煉,無異于打斷了她所有的傲骨,再揉碎進塵土裏。

眼見将被拖去輪回臺,黃鹂瞪着紅腫的眼向皎皎說:“小心……”銀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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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突然被扼住脖頸,失去了聲音,黃鹂不敢置信。

她反應過來了。

最開始在清修小院,銀燈答應她,只要在試煉會上假冒弟子失手打死皎皎為代價,便能恢複聲音。

黃鹂渴望恢複聲音已經化作執念,她之所以能受人尊崇、住所奢靡,皆是因為一把好嗓子能輔佐春神布春。

讓她失語,比殺了她還難受,無異于要她去死。

加之,她對皎皎本就懷恨在心,在确定銀燈真的能解口禁言咒,沒有欺騙自己後,她二話不說便應下。

先是一早,僞裝成新進弟子撞落皎皎腰牌,找到與皎皎腰牌一個顏色的對陣弟子,再偷梁換柱,重傷該弟子,拿走她的腰牌代替她。

本以為皎皎三腳貓的功夫,自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對付,便起了貓捉耗子的心,玩弄起來,未想竟在銀燈那裏出了差池——銀燈竟沒有依言殺死真正的季蟬,還讓她醒來趕到試煉會拆穿自己!

黃鹂現在才反應過來,她被當做借刀殺人的刀,這一切雖然是銀燈授意,但真正實施的人卻是自己。

銀燈能輕松脫身摘掉帽子,為了讓人永遠不知道她的真面目,還過河拆橋,置自己于死地!

更可怕的是,銀燈給自己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解咒藥,只恢複了一段時間後便失去藥效。

呵!竟連解咒藥都是假的。

“哈—啊—”黃鹂想仰天大笑,嗓子卻擠出難聽的斷續的音,在捋清楚事情後,她緊繃的弦斷了,瘋了,終于是瘋了!

即使帶着記憶輪回,黃鹂也只會是一個傻兒,任人笑罵、任人踐踏。

皎皎還沒有細思黃鹂的未盡的話兒,便體力不支,在将要摔倒在地時,被人穩穩接住。

不顧被鮮血弄髒的君裝,夕月懷抱皎皎飛速離去,這是他第一次當衆失态,只為懷中一人。

千鶴知道自己也不是個看住場子的主,跟上夕月,在他耳邊化身老媽子絮絮叨叨:“她傷得不重,你又何必火燒屁股似的,我看你就是自作多情……”

夕月第一次表現出不厭其煩,停下步子,朝他兇道:“你沒有過徒弟,一向孑然一身怎知我心牽挂?我心如何?何況若不是你懶怠修煉,實力倒退,怎會連一個禁言咒都施不好?”

說完,鼓起靈力更快馭雲離去。

留下風中淩亂的千鶴。夕月一兩句話信息量極大。

第一,嘲諷自己沒有徒弟,炫耀他夕月的徒弟。

第二,指責自己實力退步,掐不好禁言咒。

不可能啊!他千鶴神君再退步也不可能讓人解開自己下的咒術,不可能,絕不可能!

千鶴在原地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又痛又癢。

忍不住去撓,卻被人抓住作亂的爪子。

“乖,別撓。”旋即一陣清涼敷上傷處。

皎皎睜眼,四周是富麗堂皇的宮殿,燭火幢幢,身下是整齊毫無褶皺的床,還帶有淡淡的銀杏木香。

衣料摩擦的聲音響起,是夕月。

他今日身着月色長衫,滿頭青絲由一根玉帶束起垂落左肩,挺翹的鼻尖冒出細密的汗,他正全神貫注地給皎皎的背上藥。

皎皎才發現自己是趴着的,看不見他的全貌,但所有的感官全部集中在他沾滿藥膏觸碰肌膚的指尖,他離得極近,四周滿是他的氣息,仿佛皎月入懷,如夢似幻。

他,總是讓人不知不覺沉湎。

皎皎再一次感嘆,楚飛星年紀輕輕瞎了眼,怎麽就看不上溫潤如玉的男配呢?

待他上完藥,皎皎才虛弱出聲:“謝謝師尊,弟子會盡快離開師尊寝殿。”

聽此,夕月握着藥罐的指端發白,雖然和往常一樣,并沒有哪裏有錯的話,可偏生裏面夾雜的一絲疏離,令他忍不住難受。

若是其他人,比如千鶴,夕月不會有此反應,但皎皎不同。

夕月其實一個異常敏感的人,他能輕易察覺到別人的喜與不喜。

夕月:“皎皎,為師自知冤枉了你,你對為師冷淡也是自然的……”可為師心裏好難受。

皎皎:“???”她只是覺得身為弟子躺在師尊床上有傷風化,怎麽師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眼前的人盈盈如水的眸子看來,他寬窄相宜的雙肩,纖細卻不失剛勁的腰身撐起一襲白中帶藍的素色長衫,十分清瘦但挺立如松。

皎皎差點覺得自己眼花了,竟會看到夕月頭上兩只耷拉下來的白絨絨兔耳,一抽一抽的,像在抽泣。

“師尊,你誤會……”

“你三天滴水未進,先食點清淡的吧。”生怕她再說出更疏離的話語,夕月放下托盤,逃似的離開。

皎皎:怎麽覺得師尊莫名有點可愛。

小桌上蓮子羹溫熱稠稠,散發出熱氣。

接下來幾日,皎皎覺得身上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便回到自己的偏殿。

偏殿一如數日前那般,幹淨整潔,像是有人打掃過。

皎皎坐在圓凳上放空自己,不經意瞥到凝出的鏡面,原本玉雪白淨的面上陡然出現一道猙獰疤痕,她摸着結痂的傷疤,不說話。

軒窗外,月明星稀,月光傾落在身穿素色長衫、茕茕孑立的人肩上。

“你瘋了?青雲靈芝那可是傳說中不存在的東西!”聽聞夕月的計劃,千鶴目瞪口呆,“她就是你的一道保命符,遲早會隕滅的,你又何必至此?若不是你,以她的能力一輩子都登不上九重天,沒有你的庇護她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夕月淡淡:“南海多有魔族動蕩,此去為了平複,青雲靈芝順帶一探。”

“你要去就去吧。我不管了!”千鶴瘋狂撓頭,夕月看着平易近人,實則認定一件事後冥頑不靈、十分固執,若連這點都不知道,他們白認識幾千年了。

面對未知的危險,夕月并無擔憂,他并沒有立刻動身前往南海。

來到千秋林偏殿,輕叩房門,門迅速打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師尊!”

彎彎笑眼,似乎沒有什麽變化,除了面上可怖的傷疤,痂已脫落,留下新長的粉肉。

“你在昏迷時傳音鳥寄來的信,為師暫且收下,一直忘記給你。”夕月從靈識空間中取出一封信箋。

“謝師尊,師尊還有何事?”皎皎接過,挂着甜甜的笑。

夕月長長的羽睫垂下,掩住眼底濃濃的自責,道:“無事。”

“弟子需要休息了,師尊再見。”

“等等。”

門即将關時,被夕月攔住。

“皎皎,為師知你定不甘心因無法修煉,修為低下被人打壓,若有朝一日為師能修複你殘缺的靈根,你可會原諒為師?”夕月揚起褪色的苦笑,“你在試煉臺上即使身死也不願認輸,一直拼盡性命,就算對方于你而言不可戰勝,你必輸無疑。為師都看在眼裏,皎皎,你要相信,在為師心中不會因修為高低去否決你。”

你永遠都是,我的不可或缺,我的唯一。

皎皎呆住,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去說些什麽話兒。

今日的夕月不同以往,不僅僅是話變多了,還有更多平常感受不到的細節都在她看得見的放大。

真的只是單純的師徒情麽?皎皎情不自禁畫問號,卻又覺得是自己自作多情。

“你休息吧。”仿佛她還是小小猞猁獸趴在自己臂彎的模樣,夕月揉了揉她腦袋上的發旋,然後将只關了一半的門帶上。

自夕月說話時,皎皎便像被枯藤纏繞,不曾動過。

終于,她重新打開門沖出去,她要知道夕月到底要去做什麽,以什麽樣的代價,來修複她的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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