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四個秘密

第二十四個秘密

可是一切真實得不似作假。

身邊還有一堆用麻布打包好的包裹,顯然是要帶給猞猁崽崽們的禮物。

“哇偶,有新鮮玩意兒玩咯。”團團咬着一個木身羊皮的撥浪鼓蹦跳着離開。

正太樣的猞猁崽崽叫宴乙,眼巴巴目視團團離去,偏生還要裝作老成不在意的模樣。

“咳,你回來了,跟我走吧,族長爺爺們都久等了。”收回目光,宴乙說道。

灼灼日光,是切膚的真實感受。極寒北地大部分時間都是冰天雪地的狀态,但偶爾也會有好天氣。

那是皎皎美好回憶的所有,不必擔憂道行低微的崽崽們受凍挨餓;稀疏卻倔強的野花從荒蕪不毛土地冒出;冰雪消融後的雪兔肉更加肥美……

遠處猞猁族長繞湖朝拜,梧桐木做的手杖頂端鑲嵌拳頭大的石球。

細草吹拂眼前,花滿遍山野,呼吸間盡是平安祥和的氣息,這是猞猁一族畢生的追求,此刻竟一一實現。

不,這不是真的。

“嘩啦”随着皎皎幡然醒悟,整個世界轟然破碎。

場景變幻,又回到了最初的鐘乳石洞,原來她一直在石洞內團團轉,方才一切皆是幻象。

回身看,是來時的亮光處,前方亦有白光隐現于逼仄處。想來一處亮光代表一重幻境,她成功突破後,不再猶豫邁向下一處白光。

天旋地轉,眼前一黑的感覺再度襲來,皎皎不适應地閉上眼,當方向感重回己身時,耳邊響起播報的聲音。

“乘坐AB123航班的乘客請注意,您乘坐的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請您速到1號登機口進行登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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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闊明亮的廳堂,拖動行李箱步履匆匆的行人擦肩而過。

“皎皎,愣着幹嘛,動作還不快點。”身後蹿出的中年女性将拉住皎皎的手徑直往登機口跑。

“你呀,明明耍性子不去,等我和你爸到機場了又反悔跟過來……”皎皎媽一邊拉着女兒還不忘數落一番。

“媽……?”皎皎恍然。

“幸好媽還沒把機酒退了,不然你就在家裏蹲十天半個月等我和你爸回來吧。诶,聽說那c市的一品鍋特好吃,櫻花也值得一賞……”

似冬壤中破土而出的蟲蟄,似曾相識的一幕在腦海中炸開,皎皎登時拔高音調道:“媽!你們不能去!這趟飛機會失事,你們會再也回不來……”

想到那渾渾噩噩充滿灰色的日夜,歷歷在目。

“媽,你們不要去!不要去!會失事的,我會永遠失去你們的……”

皎皎心神大恸,無數個日夜她翻來覆去,抑郁混沌,将自己活成一個無知無覺的僵屍度日,她多想當初若不是自己宅家成性,随父母一同飛往c市,葬身山海也是好的。

而不是黑發人送白發人,一夕之間舉目無親,空守偌大的不能稱之為家的房子,不分晝夜。

奇怪的是,皎皎情緒崩潰,大叫乞求竟像被一層薄膜屏蔽般,來往之人步履不停,充耳不聞。

“飛機失事”四個字像一顆啞雷,沒有驚起一絲水花。

“和媽一起走吧,和媽一起走吧……”皎皎媽像是被預先設定程序,因皎皎俯地停步而循環念叨同一句話。

這一下令皎皎頓醒,四周人來人往,播音往複,起落的飛機,來回的地勤都是同一班、同一隊……

皎皎處在登機口,面對熟悉的母親,背後是甬長的廊橋,深不可測,仿佛是一個僞裝大張的嘴,引誘獵物深入。

她漸漸平穩,還夾雜着不可抑的抽噎,展顏道:“女兒過得不苦,吃得好睡得香,就是不長肉,體重還往下掉。畢業後入了c市,替你們看過那兒的風土人情,水清天藍,奶茶淳甜,清風吹拂洗滌心靈,女兒也更想你們了……後來,找到了一家私企上班,工資不高恰好過活,忙得腳不沾地,想跟你們說女兒也有在努力地活下去……爸汗牛充棟的書架我每周都有打掃,你養的綠植也有悉心照顧,還是耐不住手生澆死了一盆吊蘭。”

眼眶紅潤,一眨眼,淚水模糊了視線,“媽,你怎麽不罵我澆死你的吊蘭?又給你操心了。”

心髒抽痛,皎皎壓抑着顫抖的聲音道:“我知道了,你不是我的母親,他們早已因飛機失事去世,你,只是一個幻影罷了。”

話尾落下,提線木偶般的母親身軀邊緣開始迅速風化、粉碎、散落成灰。

即使知道她不是真的,皎皎仍大睜着眼,細細描繪母親的模樣,縱使只是一個幻象,看她在眼前一點點消散……

身處空間立時扭曲、彌散,一陣天旋地轉,皎皎無力支撐,摔落在地。

身下是堅冷的石洞,她仍然處在三清幻境裏。

“幻境,你錯了,不該拿他們設下幻境。可我還是要謝謝你。”

胡亂地抹掉臉上未幹的涕淚,皎皎掙紮着起身,忽覺右手臂一陣刺麻,掀開袖子一看竟布滿了點點針尖大小的紅點,撩開另一只手臂亦然。

丹田內的靈力輕如蟬翼,薄薄一層,不知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前方亮光大盛如之前情景無二,一重山又一重山,皎皎走入白光中心……

“啪嗒——”棋子随意落在棋盤上,皎皎一點一點的腦袋瞬時驚醒。

“可是累了?”溫磁的聲音響起,像柔柔月光撒在湖面,銀粼泛波。

皎皎怔怔看着眼前之人,錯愕不敢置信:“師尊?”

夕月一襲月白長衫,暗織山川雲紋,随舉止泛出細碎的光,瞅着皎皎懵懵然,他失笑道:“夜委實已深,藥浴已吩咐人備好。”

“師尊,你的傷好了麽?我……”不是在三清幻境裏麽?還沒有拿到冰燈玉露師尊是如何好起來的?

眼瞧着皎皎未動,他的淺笑沉了下去:“皎皎,你是不是有很多疑問?”

“嗯。”皎皎點頭,她從上一個幻境出來時便有些體力不支,暈頭轉向,怎麽一下子又見到師尊,莫非是另一重幻境?

可皎皎又心生疑惑,之前遇到的幻境中人木讷呆滞,與眼前霁月清輝,綽綽約約的師尊大不相同。

“你過來,先把藥浴泡上再同你解釋。”

皎皎目光追随那清輝身影,是熟悉的千秋林主殿無錯,依舊是整潔無塵的布置,但多了些有趣的賞玩,絕不是師尊會用到的。

皎皎聽從夕月的話兒,乖巧坐下,急待他解惑。

而夕月卻沒有失去半點分寸,泰然自若地替她脫去錦鞋與足衣,放進靈氣袅繞的玉足盆中,此舉仿佛做了千百次,無比熟稔。

“師尊,不可!”皎皎驚,哪有師父給徒弟洗足的,有違倫常。

“你不是想知道怎麽回事麽?泡上它便與你解惑。”夕月按住她亂動的足,無波無瀾道。

皎皎覺得奇怪,可又說不出道不明,只能任由夕月動作。

玉盆的藥水靈氣四溢,彙聚十來味珍貴藥材,且溫度不燙不涼恰恰合适,仿佛炎炎夏日在清涼湖水旁浣紗嬉戲,分外宜人。

伴着沁人的宜人感,且聽夕月緩緩說道:“自從你為了救本君,脫險于三清幻境便昏睡不起,每日需泡藥浴灌注靈力,才使你轉醒——勿動。”夕月把住皎皎欲抽回的腳踝,有了絲不易察覺的惱意,“即使你蘇醒,但體質虛弱,這藥浴加上靈氣催動進入全身經絡,有助于你固本培元,不可分心。”

皎皎不敢再動,向來溫如春風的師尊若是發怒,不用想也知定如春月料峭寒風,侵入骨髓。

她不敢掙脫,更不敢目視師尊親自為自己彎腰洗足的模樣,目光完全不知道往哪裏放,掃過夕月烏黑厚密看不見發旋兒的頭頂,在屏風處凝了目光。

千秋林冷清寂寥,伺候的人也沒幾個,就算有也不敢進入主殿,屏風不厚隐約見得床榻上置了兩個枕頭,齊疊被褥。

她才發現,熟悉的主殿又有了幾分不熟悉感,有的用品竟都是成雙成對。

夕月兀自說着,柔柔的音色浸沒了搗碎的月光:“雖然蘇醒,但你終是記憶混亂,喪失記憶的次數時多時少,你也不必慌亂,本君每次都會同你解釋,已成習慣。”

皎皎仍是難以接受,“師尊……”

夕月打斷,“皎皎,你已經許久未曾叫本君師尊了。”

擡眸望她,二人一高一低,皎皎端坐于高椅之上,夕月半蹲,衣袂鋪展似清蓮,像是人間為女皇穿靴、極得寵愛的侍從。

“瓊華臺上,姻緣樹下,天地為證,你我結為道侶,此生唯一。”

皎皎怔愣的眼神撞入夕月明眸,墨仁邊銀鈎般的星藍色與眼角的泛紅,是如此明顯,不容忽略。

像是一團亂麻,怎麽也找不到伊始的線頭。

“不,不該是這樣的。”腦海裏乍現一個身影,皎皎道,“楚飛星呢?”

“皎皎,無關他人,這樣一直生活下去不好麽?閑談觀花,煮酒烹茶,一直,一直待下去,只有我們。”

“還是說,你其實沒有半點喜歡過我……”他眼裏的委屈更濃了,連自稱都換了。

夕月欺身而上,将皎皎囚于雙臂間,背後是雕镂雲鶴金絲椅背,她逃無可逃,被迫與他注視,看他将滿心的難言受傷都傾注而來。

“皎皎,你可有半點喜歡過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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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就像是一場夢醒了還是很感動.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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