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個秘密
第四十個秘密
皎皎将猞猁崽崽們安頓好,心中重壓的一塊兒大石終于安然落下。
雲深別莊裏的仆從只有三兩人,看到宴乙一行不似人時,雖有驚撼,但在雲深授意下也只當看不見,且他們都是孤兒,常年在人煙稀少的別莊打理,偶會去鎮上采買物品,并不會說出去。
廂房。
宴乙斟上兩杯茶,第一杯遞給面前的人,神态說不出的欣悅,“辛苦了,喝口水吧。”
皎皎接過,并沒有喝,茶盞在指間悠悠旋轉,道:“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與你交代。”
收斂了面上的欣喜,宴乙不由變得嚴肅:“你且說。”
“如今餘下的猞猁族人都暫且找到落腳處,我需去采摘絕地仙芝作為條件,我想将陸兒交給你,讓他也一起留在別莊。”皎皎輕輕晃動茶杯,看茶葉舒卷漂浮,好比人之一生有伸有屈,高低無常。采摘完絕地仙芝後,她定要去找魔族讨債的,此路颠簸,随時會沒命。
宴乙隐隐猜到,他想說些勸阻的話兒卻堵塞胸口,怎麽可能勸人放下?滅族之日他就在場,那副凄慘場景一輩子都不會忘,那是關系他們猞猁族每個人的血海深仇,怎麽可能說放就放?
“你不用擔心,陸兒我探查過他的實力大約只有一階,堪堪能化形,還是不完全的程度。再加上血脈壓制,兔子見了猞猁天生就會拔腿逃跑,那些個調皮的猞猁崽崽不欺負陸兒都算好的。當然,我也不希望陸兒受欺負。”皎皎嘴角勾着淺淺的笑,說起陸兒她心裏倒是好受許多,仿佛他有種天生的治愈力量。
“我會替你照顧好他,你……”宴乙低眉,啞着嗓音,“多多保重,累了就回來,這裏是你永遠的家,無論你變成什麽樣。”他擡眼,閃爍着名為關懷的光。
皎皎嘴角的笑凝住,随後彎起的笑容更大,她擲地有聲,“我會的。”
熟不見,屏風後陸兒正興高采烈捧着自己吃過,覺得異常好吃的水果,正要獻給皎皎,卻聽到關于自己的對話,僵在原地,連水果掉了都沒有發覺。
皎皎走了,除了宴乙,甚至沒有和其他人道別。
她與雲深和連莊清早啓程,他們門派試練的時間不多了,需要加快腳程。
傍晚,依舊是夜宿野外,并沒有升火,連莊倚在樹枝上湊合一夜,一點兒都不想待在下面,不經意間看到雲深時不時冒出的粉泡泡。
Advertisement
“可要吃點東西。”指節分明,指甲圓潤一看就金尊玉貴的手,執着的似乎不是粗粝的幹糧餅,而是宮廷糕點。
皎皎搖頭,很是客氣委婉地拒絕:“我升四階,已經辟谷。”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在九重天那樣撒嬌打滾要吃的了。
“那,可要喝點水?”雲深锲而不舍,遞來水壺。
皎皎接過,喝了一口,點頭致謝。
雲深心情似乎很好,終于想起連莊這個很有自知之明的電燈泡,獨自躺在樹上當“路燈”,于是把剩下的幹糧和水扔給他。
可憐連莊不但要在樹上吹冷風,吃冷馍馍還被警告不要吃光了,好一個……厚此薄彼。連莊含淚咬了一大口幹糧。
“我去四周勘察。”雲深交代完,便要去四周探查狀況,順便施下咒法,驅趕野獸,他們為趕路沒有升火,雖然不怕野獸襲擊,但處理起來也很麻煩。
雲深很快回來,雙手還捧着個巴掌大的野兔,野兔很小,像是沒有足月,但潔白的皮毛油順,看上去就很好摸。
他自如地帶着野兔坐到皎皎旁邊,當皎皎眼神探來時,他本欲遞出去的手愣了,随後又往自己懷裏送上三分,規避她的視線。
“我不會吃它的。”皎皎知道他在擔憂什麽。初虹會上他見過自己的真身,猞猁獸向來以野兔為食,看來他很喜歡那只半路撿到的兔子。
皎皎平淡說:“我已經不是猞猁,現在和你們一樣。”
“對不起,是我想多了。”雲深落落大方。
也只有在面對毛茸茸時,雲深一向冷硬矜貴的面容才會柔和,柔柔的目光注視着懷裏的小兔子,輕輕地撫摸便能升起一絲惬意。
雲深在撸“兔”?皎皎意識到,他似乎很喜歡這類毛茸茸,跟一些人喜歡撸貓撸狗一樣,只要摸上去就能感受到無比的幸福,那是一種小确幸,她十分理解。
聽到皎皎所說,雲深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當話語在耳朵滾了幾遍,他才意識到,睜大眼睛瞪着皎皎。
她,她說什麽?她不是猞猁了?和自己一樣,是……人修?
“為什麽?!”雲深激動。
看來知曉自己不是妖身,他很失望,皎皎皺眉,直說:“我不知道。”
雲深也沒再問,他相信皎皎不需要欺騙自己,那麽她說的是真的。
他抱着兔子心情複雜,她竟不是妖族了,是人修,和他一樣的人修 ……
皎皎幹脆閉上眼,他是失望是希望都不關自己的事。不是她太冷漠,只是她現在都是自身難保,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其他事。
然,有的事不是她想置之不理就能旁觀的。
雲深對毛茸茸的事物及其喜愛,似乎毛茸茸天生就能擊中他內心的柔軟之處,那只小兔子看上去那麽弱小,盈盈一握,便不惜浪費休憩時間找來嫩草喂它,誰知那兔子對于湊在嘴邊草,三瓣唇動了動,接着潇灑甩頭——不吃!
竟還是個任性的。哪有兔子不吃草的道理?雲深想将它捧在手上,未想它卻兩腿用力一蹬他的掌心,借力躍到皎皎懷中。
懷裏突然跑來一團,皎皎不能裝作看不見,自然睜眼,卻見那跑過來的小兔子一對紅瞳濕潤,似乎非常委屈。
委屈?她怎麽會用人的形容詞來形容動物?
懷中的兔子突然異變,藍色的光從它身體裏迸發。
雲深用手背擋住,避免刺眼。
而在皎皎眼裏,那藍光蘊含着絲絲無窮靈力,并不覺刺眼,反而十分滋潤自身,懷中的兔子也漸漸變透明,恍若琉璃,待藍光散去,一個纖瘦白衣的少年趴在自己膝頭,眼眶濕紅地看着自己,眼裏諸多被抛棄的委屈,似乎能将她溺死。
“皎皎,你是不要陸兒了麽?”他眼睫一顫,淚珠滾落,模樣低聲下氣極了。
皎皎撇過臉,怕再看他一眼便會心軟,“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險,你不适合,會沒命的。”
我還沒成長到能保護你無虞的程度。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看我勤加練習你教我的咒術,現在已經能掩藏好自己的兔耳和尾巴了,你摸摸呗。”陸兒擡起皎皎放至膝蓋的手,搭在自己腦袋上。
意料之中,他烏黑的發經過梳理後很是柔滑,的确沒有那一對招惹的兔耳了,他就趴在自己膝頭,距離極近,數得清他白玉無瑕般的臉上細細的絨毛。陸兒像個離群走散,遺失人間的精靈,在月光親吻下,他似乎集月華長成,但肩上又沉澱出不屬于他的風霜。
陸兒,你到底是誰。
從哪裏來?會不會有一天,你會從我身邊消失?
皎皎思緒飄遠,一下一下輕柔地摸着他的腦袋。
在雲深眼裏,便是一副不可名狀的景致,脊背挺拔的少女,俯下的眸子似月光灑落在深谙的湖面上,沉郁中透出細碎柔光,雖微弱,卻是她的全部溫柔;弱不勝衣的少年披散墨發,極致的黑與白交相輝映,顯得他更加唇紅齒白,俯趴在少女的膝頭,為她的觸摸而由心歡喜。
嗓子發堵,仍舊不敢驚擾這副沒有他的位置的動人畫面。
那歡喜少年得意的音調彎着鈎鑽進耳朵裏,“再說啦,還有那牛鼻子老道若是連我一個小小的妖精都保護不了,也太埋汰了吧!那什麽深,你說是吧?”
忽然被cue的雲深表示并不想理……
後來,在陸兒的軟磨硬泡下,皎皎還是繳械投降。四人經歷不長不短的路程後終于來到絕地仙芝的生長之處。
絕地仙芝并不難找,只要找最高最陡峭的岩壁,刁鑽的夾縫中定會開出絕地仙芝來。
皎皎摘了一面絕壁下叢生的青革葉,“應該就是這裏。”
“你怎麽确定?我們可是找了好久,這裏絕壁很多,不見得就是這一處。”連莊質問,只聽聞摘葉飛花是高深莫測的武功,她怎麽憑小小一片葉子就敢斷定。
“本來我也是不确定的。”皎皎指示給他,并解釋道,“看見這叢灌木有何不同?植物一般都是向陽而生,可它卻是面向懸崖峭壁的一面更為茂密,向陽的一面稀疏。書中有言,絕地仙芝所在的附近會有一叢植株名叫青革葉叢,受絕地仙芝精華之氣吸引,向其而生。”
連莊被說得啞口,他又發現她令人吃驚的一面。
雲深向來旁觀,靜待事物變化,此時也不免驚異,跨階升階、懲治劫匪只為猞猁族夜裏暖身避寒、從妖身脫胎換骨為人修……一件件事都是她帶給人的驚喜。此時明明是他們作為交易讓她采摘絕地仙芝,她卻表現得比做足準備的他們還懂。皎皎,你到底有多少秘密還能挖掘?
視線被遮住,是那白衣少年,臉頰鼓鼓,深有敵意。
或許,最大的秘密就是他吧……
絕地仙芝之所以珍貴,能給雲深二人帶來許多積分,就是因為它不僅長在峭壁上,且散發出精華之氣能抑制修道者的靈力,意味着摘下他的人必須不使用靈力就要在千百丈的峭壁上冒險。
雲深看出皎皎眉心顧慮,問:“如何?有幾成把握?”
“五成。”皎皎如實回答。她不想逞能,擡頭快将脖子拗斷,也只得見絕壁冰山一角,目之所及霧氣遮蓋,估計絕地仙芝所在還要往上。
--------------------
作者有話要說:
qaq我真的好喜歡陸兒的性子,一不小心又寫多了,珍惜現在純潔的陸兒吧,很快就要初步黑化了……畢竟黑化頭等大事,和夕月的性子是兩個極端,得一步一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