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賀嘉時知道秦言心裏不舒坦,便沒再招惹他,等放了學才迅速收拾好書包,站到秦言桌子旁邊。
他看着秦言,表情有點兇,“秦言,你走不走?”
秦言沒擡頭,還看着手中的卷子,賀嘉時瞧他不動彈,彎下身子,也要看秦言的卷子,指着上面紅色圓珠筆畫的叉號,說,“不會做?哥教你啊。”
秦言長長呼出口氣,“唰”一下把卷子合上,沒理他那句話,小聲罵道,“有病。”接着,便裝好書包要回家。
賀嘉時覺得莫名其妙,他有些怒了,大聲喝道“秦言!你到底怎麽了。”
秦言朝前走,“沒怎麽,不想搭理你。”
賀嘉時二張和尚摸不到頭腦,拽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後有點兒毛躁地說,“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你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過年那天不還是好好的麽?這又鬧什麽?”
秦言甩開他,他卻馬上又纏了上來,“秦言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別整天鬧別扭。”
秦言回頭看了他幾眼,臉色漸漸好看了些,說,“怎麽就非得一起走了?之前你不都跟張志他們一起打球、去網吧麽?”
不知怎地,賀嘉時突然有些心虛,他虛張聲勢道,“你早晨什麽時候來的學校,我在你家門口等了半天。”
秦言卻說,“早就不那個點兒出門了,現在比以前早了二十分鐘,要提前來學校聽英語。”
礦廠的子弟中學雖是整個J城升學率最高的學校,可與其他小城市裏的中學一樣,老師教的都是啞巴英語,學生的聽力、口語普遍偏弱。
秦言一門心思考去省城,英語聽力那二十分,不能出岔子。
賀嘉時剛要說話呢,那邊兒張志就從後面趕上來了,“你倆怎麽走這麽快?一溜煙的工夫就見不着人影了。”
張志一來,兩個人頓時都覺得有些尴尬,稍稍分開了些,至于為什麽尴尬,卻不甚明了。
張志人一路跑來的,他看兩個人都不說話了,一邊喘,一邊問道,“怎麽了?怎麽這麽安靜?嘉時,今天還去不去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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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志跟他們一起走是假,要拽賀嘉時一起去網吧才是真。
秦言聽着這話就心煩,加快了速度,賀嘉時連忙趕上去,張志只能跟在後面,喊道,“哎你們走這麽快幹什麽?嘉時,秦言又跟你鬧別扭了?”
秦言聽了這話,倏地停住了,回頭瞪了賀嘉時一眼。
賀嘉時頓時臉紅了,舔了舔嘴唇,語焉不詳地敷衍着張志,“沒,沒你的事兒。”
張志是個大老粗,先是“嗨”了一聲,接着說道,“嘉時,這麽早回家幹什麽啊,去玩玩兒呗,晚上請你吃烤串。”
賀嘉時沒好氣兒地給了張志一拳,“玩玩玩、吃吃吃,你以為都跟你似的?大冷天兒的,坐馬路邊兒上吃烤串有什麽好的?”
張志聳聳肩,也不生氣,“成,你不去,我自個兒去。”
秦言一路上都沒再說話,賀嘉時也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麽了,今天他着實有點生秦言的氣了。
直到分別的時候,賀嘉時才淡淡地跟他說,“晚上早點兒休息,睡前給你發短信。”
秦言回到家後,刻意沒看手機,等做完了作業,躺床上了,才把手機打開,看到賀嘉時九點多發來的短信後,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他草草發了個晚安,很快便收到了回複,秦言沒再理賀嘉時,嘴角卻微微扯了扯。
第二天一早,賀嘉時早起了三十分鐘等在秦言家門口。看到賀嘉時後,秦言的眼裏明顯帶了笑意,他快步走到賀嘉時身邊,說,“你還真來等着啊。”
賀嘉時用力揉了揉他的頭發,語氣裏有點兒不耐煩,說,“我敢不來?我不來你不得跟我吵上三天?”
秦言聽了這話,不知又犯得哪門子神經,說,“以前不來等我的時候,我也沒跟你吵啊?我什麽時候跟你吵過。”
賀嘉時簡直拿他沒轍。
天色還早,上學的路上沒什麽人,身邊就只有最熟悉的彼此,賀嘉時的心情放松極了,他随口說道,“你以前不這麽別扭啊,現在這脾氣,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秦言聽了這話,愣了幾秒鐘,頓時低落了不少。
他以前的确不這樣啊。
賀嘉時偷偷看了他兩眼,瞧他神色不對勁兒,馬上又給自己找補,“我沒說你的意思,你別往心裏去。”
秦言“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賀嘉時又讨了個沒趣,說得多、錯的多,索性他也不說了。兩個人沉默着到了教室,打開課本,卻半天都看不下去東西。
賀嘉時看秦言一上午都不在狀态,中午更是連飯都沒去吃就趴在桌子上,于是,他忍不住湊過去,“秦言,走,吃飯啊,趴着幹什麽?“
秦言也沒擡頭,只說,“不想吃,你自己去吧。”
賀嘉時伸出手在秦言額頭上摸了摸,見他沒有發燒,才稍稍放下心來。
兩個人都沒說話,賀嘉時有點兒無奈,刻意沒再理會秦言,而張志則站在門口,不住地催促,“嘉時,快來啊,晚了搶不上飯了。”
賀嘉時連忙應道,“馬上馬上!你先走!”,他随口對秦言說了句“你休息吧”,說完,就要去食堂吃飯去了。
賀嘉時不愛午睡,中午多半會與張志他們争分奪秒的出去上網。秦言與他認識這麽久,自然摸得門清。
不知怎地,秦言突然拉了一下賀嘉時的袖子,他語氣有些弱,說“你以後能別跟張志他們玩兒了麽?”
賀嘉時皺起眉頭,不知道秦言這就是犯得哪門子神經,他不想跟秦言吵這些,也懶得吵,只敷衍地說,“嗯。”
秦言又豈會不知賀嘉時不耐煩,他自己的火“蹭”地冒了上來,稍稍拔高了聲音,“你別不知好歹。”
賀嘉時聽了這話倒是愣住了,過了幾秒鐘,他蹲下身子,盯着趴在桌上的秦言,“我不識好歹?我要是不識好歹,你是哪位?”
秦言尚未反應過來賀嘉時話中的意思,便看着賀嘉時氣沖沖地摔門出去了。
“嘭”的一聲,賀嘉時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秦言面前。
秦言的臉倏地紅了,繼而發燒發燙,他不知道自己與賀嘉時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他們明明是最好地朋友啊。
賀嘉時摔門出去後,自己也氣得不輕,他不明白秦言這麽久以來究竟在跟他鬧什麽,作什麽,他更不明白,以前那個秦言究竟去了哪裏。
他實在是氣得牙癢癢。
賀嘉時走到食堂時,就只剩下了清一色的粉絲白菜,看着滿盤子的白菜,他心中更是來氣,匆匆吃了兩口,就全倒進了泔水桶。
一整個下午,賀嘉時都沒聽進去課,他怎麽都想不明白,秦言究竟跟他鬧得是哪門子的別扭。
到了晚上放學,張志找他一起打球,把胳膊搭在他脖子上,問,“怎麽一天都悶悶不樂的?咋回事兒啊?”
賀嘉時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與秦言究竟是怎麽回事,他現在沒心思跟張志掰扯,只支支吾吾地說,“嗨,秦言跟我鬧別扭了呗。”
張志頓時笑了,拍拍賀嘉時的肩膀,“他怎麽三天兩頭跟你鬧別扭?跟小媳婦似的。”
賀嘉時聽了這話渾身一個激靈,沒也沒往深處想,只說,“胡說八道什麽呢,再說揍你了。”說着,賀嘉時就用力往張志後背上劈了一下。
兩個人說說笑笑鬧了一會兒,最後,張志又問道,“到底去不去打球啊,給個準話?”
賀嘉時搖搖頭,“不去,你自個兒去吧。”他哪裏能去打球?他還要去找秦言把話說清楚。
張志沒什麽反應,“成,我自個兒去,你可快回教室哄你的“小媳婦”去吧。”說完,張志轉過身,朝賀嘉時揮了揮手,大搖大擺地往操場去了。
張志走後,賀嘉時反而不那麽急着去找秦言了。
寒風逼人,他腦袋被吹得生疼,有些答案似乎破土欲出,卻還抓不住什麽頭緒。
秦言找了條沒人的小路,慢吞吞地往家裏走着,他一張臉煞白,也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因為賀嘉時。
他早就發現自己不對勁了。
起初是因為母親的過世,父親的不聞不問,他的世界裏突然就只剩下了賀嘉時一個,他無比的依賴着賀嘉時,一會兒都不想分開。
後來,他發現了自己對賀嘉時過分的依賴,拼命想要擺脫這種境地、恢複正軌,所以他一邊冷落着賀嘉時,冷落過後,又忍不住将自己一腔的負面情緒統統傾倒進賀嘉時心裏。
秦言越是不想這樣,便越是別別扭扭,越是別別扭扭,與賀嘉時的關系就越是古怪。
因為他的刻意冷落,賀嘉時只能與張志一起吃、一起玩兒,而這,又讓秦言意識到,原來只賀嘉時的“朋友”、“兄弟”不只有他一個。
如此一來,他心裏便更加失衡難受……
他不斷地重複着這個惡性循環,以至于到了現在。
那天傍晚,賀嘉時沒能在學校裏找到秦言,他有些挫敗,可回到家沒多久,秦言卻自己跑過來找他了。
不知怎地,賀嘉時沒把秦言領進屋裏,反而拽着他的手來到河邊,來到那個他們經常閑聊的觀景臺。
秦言扶着欄杆,看着河對岸模模糊糊的一排又一排樓房,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放空自己。
賀嘉時沒打擾他,只側着身子看他。
秦言突然低下頭,有點兒難為情的說,“我……我是有點兒吃醋了。”
“你跟他關系太好……我有點兒不高興了。”
作者有話說:
言言終于承認自己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