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打開學以後,趙中亞雖然多多少少發過幾次脾氣,可大的方針策略卻是走“親民”路線的,比如跟班裏的男生勾肩搭背啦,一起打個籃球啦,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啦……
他人年輕,長得也陽光正氣,更難得的是他不以成績論英雄,對待學生很開明。
因此,班裏的同學們都挺喜歡他的,賀嘉時也不例外。
自打開學以後,大家還從來沒見趙中亞發過這麽大的火。
他拿着黑板擦“哐哐哐”砸黑板的那剎那,一整排的女生都吓得放下了手中的筆,略帶懵懂地看着黑板前暴跳如雷的班主任。
賀嘉時坦然地站起來,他一猜就知道劉東那厮一定會跑去告訴老師。
趙中亞越說越氣,他一邊指着賀嘉時的鼻子,一邊大步走到他身邊,“你到底為什麽打同學。”
賀嘉時本來坦坦然然,聽了趙中亞的話倒是一愣,他立馬說,“我沒打過劉東。”
趙中亞更氣了,幾乎就要跳起來了,“你還說你沒打!你看看你把劉東的椅子弄得!”
賀嘉時恨不得把劉東這個無恥小人揪出來現在就暴打一頓,他向來吃軟不吃硬,趙中亞對他發火,他自己也頓時極了,聲音提高了不少,跟趙中亞硬碰硬得來,“椅子是我踹得,人我沒打!我說沒打就是沒打!”
秦言平日裏總愛思前想後,可看到賀嘉時被冤枉,他連想都沒想,立馬站起來,說,“老師,我跟賀嘉時一塊兒進教室的,一直看着他,他真沒打劉東。”
趙一鳴也馬上附和着,“是啊是啊老師,賀嘉時沒動手,是劉東先欺負王來娣,賀嘉時才說了他幾句。”
趙中亞立馬掃了趙一鳴與秦言一眼,更兇悍地說,“讓你們說話了?”
于是,趙一鳴與秦言便只能閉嘴。
整間教室裏鴉雀無聲,掉根針都能聽見,可誰知,就在這時,一向怯懦的王來娣卻站起來,對趙中亞說,“趙老師,賀嘉時沒對劉東動手,是劉東先亂動我的東西,賀嘉時才——”
趙中亞氣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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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他當了這個班的班主任,還沒一天是省心的。他指着王來娣,又指指秦言、趙一鳴與賀嘉時,“你!你!你!還有你!”
“給我滾出去,罰站,好好反省反省!不想好自己究竟哪裏錯了就別進教室的門!”
秦言本氣惱賀嘉時太過沖動:對劉東不滿,好好說、講道理,哪有一上去就劍拔弩張的?更何況,劉東人都走了,再去朝椅子出氣算什麽英雄好漢?簡直莫名其妙。
可他們到底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被趙中亞這麽一通不分青紅皂白地大罵以後,反而都心生不忿。
他們昂首挺胸地走出教室,也沒堵着門口,而是一字排開,站在走廊裏。
直到政教處送來了新椅子,劉東才重新回到教室,進門前,還沖賀嘉時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賀嘉時怒火中燒,要不是不想落人口實、有理說不清,他真想拎着拳頭就沖上去了。
他們一直從兩點站到五六點,期間趙中亞又找了他們一次,這次他的臉色雖很難看,聲音卻小了很多,态度也軟化下來,語重心長地問他們,“你們覺得自己錯沒錯”。
他們四個明明沒彩排過,卻異口同聲地說,“沒錯。”
聲音一畢,他們四個都愣住了,趙一鳴腦子少根筋,更是沒忍住,“嘿嘿”笑了兩聲。
趙中亞心裏那股火立馬重新燃了起來。
劉東的父親是市教育局的科員,打從劉東一進省實驗,劉父就跟校領導打過招呼,要把劉東弄進外地班,又要他這個做班主任的多多關注劉東。
趙中亞是個剛畢業的年輕老師,又是教生物的,本來輪不到他做班主任,可當初分派給外地班的班主任,卻在開學前突然查出了肝癌,于是,趙中亞臨危受命,這才成了班主任。
這對趙中亞這樣一個剛剛畢業的年輕人來說,無疑是個天上掉餡餅的機遇:往年,外地班的平均成績一向都在全年級名列前茅。
同時,這也是個巨大的挑戰:倘若這個班成績不行,那他今後的職業發展勢必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趙中亞希望在同學們面前樹立一個開明、平等的形象,可這樣一來,學生們對他自然而然就會缺乏敬畏之心。
教數學的唐老師是個很有經驗的老教師,不止一次地對趙中亞講,學生就是學生,老師就是老師,樹立不起自己的威嚴,一切都是瞎扯。
唐老師頂着一頭黃色的卷發,嚴厲地看着趙中亞,她嚴肅認真的樣子,別說是學生們了,就連趙中亞都十分懼怕。
唐老師對外地班很不滿意,覺得這些孩子們現在大多沒有了家人的管束,作業做得浮皮潦草,在學校裏、課堂上也無法無天。偏偏又遇到趙中亞這樣一個班主任,更是像撒歡的野人一樣了。
趙中亞只有低頭受教的份兒。
誰知,這邊唐老師剛一頓說教,那邊兒劉東又來了,說賀嘉時要打他,他不敢回去。
趙中亞自己也是從十幾歲的年紀過來的,知道十五六的大小夥子整天混在一起怎麽可能沒矛盾,這都是很正常的。
今天打了架,明天就能好,只要沒出什麽事兒,他這個做班主任的,其實也沒必要過分幹預。
他本沒打算處理賀嘉時,只想殺雞儆猴,給自己立個威的,罵他一罵,誰知他們四個卻絲毫不服管教,給自己整了這麽一出。
趙中亞聽到他們四個口中依然說着“沒錯”,頓時火又上來了,他氣得鼻孔冒氣,“行,你們有骨氣是吧,你們有骨氣就在這裏站着,什麽時候知道錯了什麽時候回去!”
說完,便氣沖沖地走了。
到了晚飯的點兒,他們四個肚子裏都“咕咕”叫了起來,趙一鳴趴在欄杆上,看着樓下如同脫缰瘋狗一樣瘋狂沖向食堂的同學們,長長地發出一聲“哎——”
于是,王來娣用一根手指推了推他的肩膀,小聲問,“你餓麽?”
趙一鳴回過頭來,聳聳肩,“餓,一頓不吃都不行。”
于是,王來娣低下頭,從口袋裏掏出幾塊兒巧克力,分別發給他們三個。
吃了王來娣的巧克力,大家的饑餓卻仿佛被打開了個大口子——更餓了。
他們有氣無力地站着,嗅着不遠處的食堂裏傳來陣陣飯香。
等到大家都吃完了飯,教室裏重新坐滿了人,地理老師邢楠抱着一沓卷子正往教室裏走,看到他們幾個,問,“怎麽在外面站着?”
他們四個頓時低下頭,過了一會兒,趙一鳴先說話了,“我們惹趙老師生氣了……”
邢楠有點兒無奈,“哎,不是我說你們,我教的三個班裏,就屬你們最鬧騰,尤其是你倆,”說着,邢楠在賀嘉時與趙一鳴的肩膀上分別拍了拍,“沒一堂課能安安分分的上。”
于是,他們四個更深地低下頭去。
邢楠看了他們一眼,進教室把卷子交給課代表後,不多久就離開了。誰知,她剛走沒幾分鐘,卻又折了回來,笑眯眯的,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來,一邊說着,“來來來,我辦公室裏有幾個面包,你們分了吃吧”,一邊把自己拿的面包往他們手裏塞。
起先,他們都有點不好意思,但邢楠卻一直說,“你們這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能餓,快吃快吃。”
邢楠年紀不大,還不滿三十,剛剛有了個孩子,說話時,渾身散發出一股溫柔來。
吃過面包,賀嘉時與趙一鳴又變成了那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秦言跟王來娣卻有些煩躁——他們耽誤了一整個下午的課和一整個晚上的自習,不知私下裏要花多少工夫去補呢。
他們從傍晚,又站到了晚上放學,路上越說越生氣,等走到了校門口,仍是意猶未盡,賀嘉時突然建議道,“明天正好周日了,咱今天晚上一起去秦言家吃個飯?”
趙一鳴看了賀嘉時一眼,摸摸頭發,開玩笑地說,“不是,賀嘉時,你這家夥咋這麽自戀呢?去人家秦言家吃飯?人家秦言都沒說話呢,你咋還替他邀請起來了?”
作者有話說:
賀嘉時:秦言家就是我家!
秦言:……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