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周五那天,N市下了場大雨,學校裏又是停水又是停電,只得臨時通知他們提前放學。

賀嘉時回家後,看到賀嘉佳正坐在沙發上邊吃草莓邊看電視。

賀嘉時叫了聲“姐姐”,她沒答應,卻沖賀嘉時努了努下巴,讓他坐下來一起吃。

賀嘉時愣了兩秒,這才走過來,只吃了兩個草莓,便要起身回屋。

賀嘉佳卻叫住他,“哎——這個給你。”

說着,賀嘉佳把兩張新華書店的百元消費券放到茶幾上,“學校發的,我現在用不着實體書了,你看看想買什麽,拿着去買吧。”

賀嘉時又一愣,他收下這兩張券,說,“謝謝姐姐。”

許是因為女兒回來了,姜岚難得在家吃了頓晚飯,一家四口坐在餐桌前,倒是比開大會還要安靜。

賀嘉時別扭得慌,其實他感覺得出,另外三個心裏大概也不舒服。

整個家裏,最自如的估計還要屬李阿姨了。

飯吃到一半,賀軍突然問起他,周末怎麽不想着去J城看看爺爺奶奶。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姜岚責備的聲音,“賀軍!孩子都已經住進家裏了,你現在說這些——”

後面的話,姜岚咽了回去,可就算她不說,賀嘉時也猜得到。

他低着頭,不知該說些什麽。

吃過飯後,賀軍還沒有起身的意思,于是賀嘉時便也坐着,整個家裏,唯有李阿姨走來走去忙活家務的聲音。

太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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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壓抑了。

賀嘉時不知道以前自己不在時,他們是否也是如此,還是因為自己的到來,讓這個家變成了一個凍死人的冰窟窿。

他深呼一口氣,站起身來,剛要将滿桌的碗筷規整到身前,準備拿去廚房刷時,賀軍卻突然淡淡地說,“放下。”

賀嘉時一怔,他松開手。

“家裏有阿姨,你在家用不着刷碗。”

于是,李阿姨走過來,麻利地接過碗筷,溫聲說,“嘉時,放着,不用你刷。”

賀嘉時只得讪讪地點頭,于是他起身,剛從衛生間拿出拖把來,又聽到賀軍沖他說,“嘉時,跟你說了,不用你幹活,你怎麽就是不聽呢。”

賀軍的聲音放大了不少,聽起來就像是生氣了。

聽到賀軍發火,李阿姨只得又從廚房出來,走到賀嘉時身邊,把他手中的拖把放回原處,說,“嘉時,歇着去吧,阿姨來幹”。

賀嘉時只得讪讪地沖李阿姨笑笑。

在這個家裏,他是個徹頭徹尾多餘的人。

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仿佛做什麽都是錯的。

屋外風雨漸歇,客廳裏的時鐘“咔吧”、“咔吧”地響着,一秒秒丈量着時間,而這每一秒與每一秒之間,竟是那麽的漫長遙遠。

直到賀軍有點不耐煩地對他說,“你杵在那裏幹什麽?回你屋該學習學習,該休息休息啊”,

賀軍越是這樣說,賀嘉時便越回不過神來,他點了點頭,沒能說出話來,也仍沒有動彈。

自從賀嘉時住進了家裏,賀嘉佳與姜岚對他的态度倒是比以往好了不少,不僅每周都想着給他在桌上留足生活費,有時候還會從外面給賀嘉時帶來些吃的用的。

倒是賀軍,整日陰着張臉,還動辄就要教訓這個、教訓那個,講些幹癟癟的大道理,讓人渾身不得勁兒。

日複一日,到今天,也算是相看兩厭。

姜岚聽到賀軍沖賀嘉時發火,便走過來,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說,“你沖孩子發什麽火?”

賀軍抵死不認,于是,他聲音更大了,瞪着姜岚,“我這是發火?我這是教育他。”

姜岚疲憊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這兩個月以來,賀軍算是讓她徹底開了眼,而她,也終于徹底看透了這一大家子。

好在,再難也快要熬過去了。

她沒再管自己的丈夫,只是離開時,自顧自地嘟囔了一句,“一個個的,沒誰讓人省心。”

賀嘉時張開嘴,怔怔地望着姜岚的背影,這一刻,他在自己母親的聲音中,聽到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哀傷與疲憊。

賀軍被妻子說了一通,心中更加煩悶不堪,他揮揮手,沖賀嘉時說,“去去去,別愣在這裏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賀嘉時這才大夢方醒,逃似得回到房間。他躺在床上,什麽都不想想,活像個死魚。

省實驗的周末只休周日一天,周六全天都要在學校裏上自習,就連晚上都逃不過。

賀嘉時雖然已經上了兩個月的學了,卻依然很不适應,在他的世界和觀念裏,一周就是該上五天學的!

但仿佛別的同學卻輕而易舉地接受了這一切,他們繁忙地寫着卷子,做着練習。

賀嘉時一會兒戳戳秦言,一會兒随便跟王來娣說幾句閑話,直到最後把兩個人都煩透了,才趴下頭去呵呵大睡。

所以,當趙中亞挂着幾串鑰匙“叮叮咣咣”地走進教室時,賀嘉時顯然沒聽到這種預警,而秦言又沉迷學習沒有注意——

下一秒,賀嘉時光榮的被趙中亞罰了站。

然而,高中的罰站與初中不同,初中的罰站是要站到教室外面的,經歷一番風吹雨打的洗禮的,再不濟也要站到教室最後面。

而高中呢?大多時候,就算是罰站,老師也生怕你不學習。于是,趙中亞便讓賀嘉時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彎着身子繼續學。

賀嘉時從早站到晚,到最後,腿都腫了,腰更跟不是自己的一樣。

晚上吃飯時,賀嘉時才沒好氣兒地問秦言,老師來了怎麽不提醒他。

秦言也有點過意不去,只得說,“沒注意。”

賀嘉時倒也不怪他,要怪只能怪自己不自律,不過,他還是大模大樣地對秦言說,“你以後注意點。”

秦言“噗嗤”笑了出來,“你以後注意點!”

吃過晚飯後,賀嘉時的浮躁達到頂點,他不想學習,又回不了家,最可氣的是,自己能夠得着又能說得上話的人,都玩命似的學習,一個都不搭理他。

好歹還有個趙一鳴,雖然他倆隔了條過道,可這窄窄一條過道,自然阻隔不了他倆侃大山的熱情,小紙條飛來飛去,兩個人說得不亦樂乎。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賀嘉時就開始跟秦言大倒苦水,可秦言卻不以為然,還火上澆油,說,“高中不就是這樣?”

賀嘉時實在拿他沒辦法。

周天一早,五六點鐘的樣子,賀嘉時沒睡懶覺,給姜岚發了短信就蹑手蹑腳的出門去了。

他實在不想碰到賀軍。

他帶着自己的作業,一路小跑,來到省實驗的家屬院,敲開了秦言家的門。

賀嘉時到時,秦言還沒起床,他累了整整六天,剛想睡個舒舒服服的懶覺,誰知卻被賀嘉時一大清早的叫了起來。

他揉着眼睛,打開門,一邊放賀嘉時進來,一邊罵道,“七點!賀嘉時!這才剛剛七點!”

賀嘉時絲毫沒有打擾了別人清夢的自覺,反而挑了挑眉,“怎麽,不歡迎?”

秦言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不過,眼皮很快就耷拉了下來,他實在太困了。

他眯着眼,在賀嘉時身前丢了個拖鞋,接着,也沒招待自己的客人,就轉身要回屋睡覺去了。

在秦言面前,賀嘉時從不覺得有什麽尴尬難堪,他換上拖鞋,自顧自地在冰箱裏随便翻了點兒東西吃,然後也來到秦言的卧室,掀開秦言的被子就要躺下睡覺。

半夢半醒間,秦言發出一聲怒吼,“賀嘉時!衣服!髒!”

賀嘉時本想混過去,含含糊糊地說,“哎呀,我脫掉了,沒穿髒衣服!”

可秦言卻沒打算放過他,一邊掐他一邊喊道,“你沒有!你還騙我!”

賀嘉時沒辦法,他懶得去櫥子裏翻套秦言的睡衣,于是把自己的T恤一脫,褲子一丢,光溜溜地躺進了被窩裏。

混沌間,秦言往他身上摸了兩下,繼而放心地昏睡過去。

作者有話說:

賀嘉時,一個在家裏可憐兮兮,在秦言面前作威作福的兩面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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