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七月到了尾聲,N市的天氣愈發炎熱起來。

正是夏夜,知了叫個沒完沒了,賀嘉時與秦言舍不得開空調,便搖着街邊發傳單的人硬塞給他們的,印滿了廣告的宣傳扇。

扇子帶來陣陣熱風,倒也聊勝于無。

秦言怏怏地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手裏的單詞書,賀嘉時覺得無聊,便湊過來,剛把他圈進懷裏,秦言就往裏挪了挪,躲開他的懷抱,嫌棄地皺着眉頭,說,“熱。”

“別挨我那麽近。”

賀嘉時偏不依他,大半個身子都貼在秦言的後背上,還把胳膊和腿都搭在秦言身上,“聽話,讓我抱抱。”

秦言剛想推開賀嘉時,就覺出他渾身燙得吓人,頓時不敢動彈了,緊繃繃地躺在那兒,過了好久,才期期艾艾地說,“你……你怎麽搞得。”

賀嘉時更緊地抱着他,輕輕親吻着他的脖子。

炎夏,滾熱的氣流游走在秦言纖細白皙的脖頸上,讓他不禁起了一層層的雞皮疙瘩,他渾身一縮,悸動間,連呼吸都忘了。

賀嘉時用力一壓,覆在了秦言身上。

他的吻一路向上,最後雙唇抵在了秦言的嘴上,賀嘉時先只是輕輕摩挲着秦言柔軟的唇,而後這個吻便逐漸加深,直至兩個人都意識迷離。

秦言想把賀嘉時推開,可手腳卻都軟了,根本使不上勁,天人交戰間,賀嘉時猛地搖了搖腦袋,做了幾個深呼吸,而後終于放開秦言。

他躺在床上,大口喘了會兒氣。

過了許久,秦言終于回過神來,他坐起來看着賀嘉時一張汗淋淋的臉,緩緩說,“嘉時,我有點害怕。”

賀嘉時先是“嗯”了一聲,而後伸手輕輕拍着秦言的手背,柔聲說,“我知道,沒關系。”

秦言不再嫌棄天熱,也沒在乎彼此渾身的汗,他窩在賀嘉時的懷抱裏,聽着賀嘉時有力的心跳,說,“等我們成年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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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嘉時吻吻他的發絲,心中柔軟得要流淌出水來,他耐着性子說,“好。都聽你的。”

秦言親親他的臉頰,說,“睡吧。”

于是,賀嘉時就起身關燈,而後又拿起那個寫滿廣告的扇子,輕輕扇着,直到秦言的呼吸終于變得平穩而規律,他才在朦胧的意識中,丢掉手中的扇子,而後也陷入夢鄉。

早晨五六點鐘,天才剛亮不久,賀嘉時與秦言就都醒了。

這個時節,N市實在太過炎熱,就算沒有鬧鐘,他們也每每在清晨就會滿頭大汗地醒來。

于是,賀嘉時便又撿起了扇子,一邊慢慢地扇着,一邊對秦言說,“再睡會兒吧,太早了。”

秦言半眯着眼睛,沒吱聲,等到賀嘉時以為他快要睡着的時候,秦言卻突然坐起身來,“不睡了,太熱了,睡不着。”

賀嘉時看着秦言,徹骨的無力感在心底不知盤桓了多久,到如今竟也痛到麻木。

有時候,賀嘉時會想,倘若自己沒有與賀家人鬧翻,倘若自己灰溜溜地回去,倘若他們沒有在一起,秦言沒了自己這個負累,日子會不會稍微輕松一點?

只是,這些他從未有勇氣向秦言提起過。就算說,秦言也只會淡淡地看他一眼,責怪他為什麽會這麽說。

事實上,秦言壓根沒想過那麽多,他樂得與賀嘉時一起過苦日子。

秦言呆坐了一會兒,而後換上衣服,洗漱後,拿了本單詞書就要出門,臨走前回過頭對賀嘉時說,“去樓頂的天臺背書吧。”

賀嘉時愣了幾秒鐘,緊跟着出門,他倆一塊兒爬到頂樓,翻到天臺上。

天色尚早,天臺上微風陣陣,就連太陽也還曬不到這裏,比之家裏清涼不少。

秦言便找了個角落,坐下,攤開單詞書背了起來。

賀嘉時看着秦言堅韌而認真的臉,心中百般滋味雜陳,他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平靜下來。

他在心中默默想着,以後一定要讓秦言過上好日子。

等到太陽慢慢升高,灑向天臺,這裏的氣溫便熱得讓人無法忍受,他們只得回到家裏。

賀嘉時做了個冷面條給秦言吃,等吃完飯,他倆就一起去圖書館。

賀嘉時固然不喜歡學習,可圖書館在他心裏縱有千萬種不是,但有一點,是他如今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的:自習室裏有空調。

在空調的誘惑下,賀嘉時變成了自習小分隊裏的積極分子,當然,饒是賀嘉時動力十足,可王來娣仍然是他們四個裏,每天最早到圖書館的那一個。

有時候,就連秦言都會睡懶覺、起不來,可王來娣卻仿佛是個永動機,永遠起早貪黑,不知疲倦地端坐在桌前。

而相比之下,趙一鳴則懶散很多,雖不至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可也總是遲到早退。

晚上回家後,他們沒再學習,也沒正經吃飯:天太熱,實在沒什麽胃口。

于是,他們便早早洗好了澡,然後一同躺在沙發上,一邊扇着扇子,一邊吃着冰箱裏凍好的可樂冰塊,倒也惬意溫馨。

就在他倆快要睡着的時候,秦言的手機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鈴聲,他皺着眉頭,而在他看到屏幕上的一串數字後,神情瞬間變得極其複雜。

秦建國的電話已經許久不曾打來,以至于秦言的臉上竟露出些許的迷茫。

他又想幹什麽呢?

幾番猶豫,秦言還是接通了電話,他沒避着賀嘉時,仍躺在賀嘉時身邊,“喂——”

電話對面,男人的聲音透出難以言表的喜悅,秦言甚至能想到自己的父親快活到手舞足蹈、語無倫次的樣子。

那男人反反複複地說,“言言,你黎娟阿姨生了,生了個小弟弟,你有弟弟了!”

秦言不知道人與人的悲歡能否做到全然相通,可這一刻,他悲哀的意識到,自己與父親的悲歡,從來都不可能相通的。

甚至,秦建國從未試圖體諒過他、理解過他。

秦言想不通秦建國究竟是出于何種目的,才将這消息傳遞給自己斷絕往來的兒子。

似乎男人在做慣了上位者後,便只能看到自己的喜怒了。而在秦建國眼中,身為兒子的秦言,似乎也只能悲他所悲,喜他所喜。

可秦言他是人啊。

他有自己的情緒啊。

最終,不過是自說自話。

秦言的嘴張張合合,沒能說出那句恭喜,他甚至沒說出任何一個字。

在秦建國巨大的喜悅下,秦言終于明白,自己的憤怒與悲傷,在親身父親眼裏,竟是如此渺小而不值一提。

他挂斷電話,迅速關機,然後沖進廁所裏,打開水龍頭,将自己的頭,埋進冷水裏。

等到賀嘉時把他拉起來的時候,他臉上滿是水痕,已經分不清哪些是淚,哪些是水了。

賀嘉時把他摟進懷裏,他們沉默地依偎,直到很久很久。

而後的日子像走馬燈似的過去,七月流火,天氣轉涼,眨眼間,夏天不見了。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兩個小朋友就上高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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