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做了皇帝與做王子時不同了,從前有求于自己,自然該受自己的節制,現在主客易勢态度上便該改變一些了。

不但長孫無忌自己有着這層反省,他的門客也這樣地谏告過他,長孫無忌深感自己為人處世的态度要改變一下,所以對那些官兒,他沒有多作責備。

這幾天,他總算也領略到世情的冷暖,以及失去了權勢的凄涼滋味,他決心要把權勢再弄回來。

如何着手呢?重點自然是在武後身上,秦叔寶世代元勳,又是帝戚,本來已極具權勢,對付較為困難,也不必理會。

因為秦叔寶本人十分聰明,不肯久居高位的,那個相位也不會戀棧過久,只要自己再掌權後,對秦家客氣一點就行了,武後這一塊絆腳石卻必須搬掉。

可是對付武後卻也不容易,她深受高宗的喜愛和寵信,朝廷的大事都委之商議,辦得還十分精明,沒出過一點岔錯,想挑她的毛病都不容易。

武家雖居高位,卻曲意交歡其他的廷臣,沒什麽架子,做起事情來也有板有眼,羽黨日衆,在這上面去做文章也行不通,因為朝野對他們的風評很好。

暗殺武後本來是最簡單的方法,但現在不行了,她的西宮侍衛由她的侄兒武三思統領,麾下都是一批技擊好手,那是舊日神龍門下的劍客,陣容之強,沒有一個刺客能潛進去。

想來想去,只有發動兵變一節了,但兵變等于謀叛,恐怕難以得到響應,不過長孫無忌門下,還有一批謀士,他們的鬼點子也不少,終于想出一個“清君側”的題目來。

“清君側”不是謀反,基本立場上還是擁護朝廷的,只是為了君王左右為權臣把持,要求廓清而已。

這個題目是光明正大的,只要有足夠的人響應,大事仍然可為,大題目決定了,底下倒好做文章,但必須要趁快,趁着四外邊鎮還沒有得到自己失勢的消息,及早發動,還可以號召不少人響應的!

長孫無忌估計一下,自己能影響的藩鎮主将,約有十幾個,全部兵員可計二十萬,這些人若能同時開到長安來,還是一股舉足輕重的力量,以清君側為口號,相信長安還可以得到一半人的支持。

這些人對武氏戚黨的興起,心中也不滿意。

他們多半是舊日太宗先帝的功臣,現在不十分得志,他們汗馬功勞,鞏固了唐室的江山,卻叫一個女人壓了下去,心中不無牢騷,自己替他們出口氣,他們縱不支持,至少也不會反對的。

計劃敲定了,他倒不敢怠慢,立刻付之實施,親自修書,分致那十幾位将領,決定了日期,約齊大家同日歸兵進向長安。

信寫好交專人送出去,長孫無忌在長安也作了準備,不但點齊了自己的家将,也商定了一些能號召的人手,準備配合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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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定的日期是兩個月後,一切籌備的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長孫無忌即得意又緊張,準備着一番大舉了。

秦叔寶代署相職一月期滿,上谕下來,長孫無忌免除了相職,由禮部尚書許敬宗遞補了上去。

這個消息很出人意料之外,因為許敬宗是長孫無忌提拔起來的人,而且被視為長孫無忌一黨的得力助手。

丞相放了許敬宗,大權不是仍舊歸于長孫無忌嗎?

只有長孫無忌得到消息後,當場噴了一口鮮血,厲聲大呼道:“武媚兒妖婦,你好厲害!”

武後的确厲害,她敢從長孫無忌身邊挖人,而且挖走了他最信任得力的人,而許以高官厚爵,付以重寄,把許敬宗給挖了過來。

許敬宗是長孫無忌最信任的人,長孫無忌的一切秘密籌劃,許敬宗自然都參與的,許敬宗一倒戈,所以的秘密盡洩,不用說,“清君側”之舉是泡了湯了。

果然,在許敬宗接事後的第二天,驸馬秦王懷玉帶了禦林軍,來到了太師府,請見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本待稱病不見的,但是秦懷玉卻率人直闖了進來,把長孫無忌請到一邊去,交出了十三封私函,那是長孫無忌親筆發出,要求他們發兵清君側的。

十三封信一封不缺,證明根本沒發到對方手中,全部被截了下來,拿着這些證據,秦懷玉冷冷地道:“方今天下太平無事,老伯此舉已太過份了!”

長孫無忌像只鬥敗的公雞,長嘆一聲道:“事已如此,夫複何言!老侄,你說句老實話,老夫此舉是否過份,天下有武氏當權,是否為國家之福?”

秦懷玉道:“臣下不應該談論皇室是非的,不過老伯既然談起來,私室之中,小侄不妨也表示一下自己的意見,今上寬仁而過于柔弱,也不是人君之具,所幸武後頗具魄力,而且還明白事理,有她輔助理國,還差不到哪裏去!”

“她那個人野心太大,遲早都會把扛山抓了過去!”

“老伯放心,不會有那種事,今後由文臣治國,武臣監國,當權的人不治軍,領軍的人不兼政,誰都壓不下去,這是能保國之不亡的唯一政策!”

“她肯這麽做?”

”她必須這麽做,這是家父和護國公李老伯當着皇帝的面達成的協議,今後軍政由我們兩家監督,國政則交給文臣署理,各自分開,互不幹擾!”

“你們不怕她将來吞掉你們嗎?”

秦懷玉笑笑道:“軍令符節在我們手中,而且我們也布着足夠鎮壓的實力,這倒是不用擔心的!”

長孫無忌整個地洩了氣,這一着的确厲害,護翼兩府手中的軍力是可觀的,的确不怕被人擠了下去,而有此二家監國,任何人也不可能真正将大權一把抓,而且秦李兩家的軍力互相制衡,也不可能造成大一統的局面,這個辦法不謂不佳,只是他長孫無忌卻從此一落千丈,再也無法擠進權勢之門了。

他嘆了口氣道:“你們準備對老夫如何發落呢?”

秦懷玉道:“聖上的意思是要公開來辦老伯之罪的,但家父與李老伯一力反對,說是老伯為兩朝元老,功在國家,公開究辦,有損朝廷體面!”

“什麽是聖上的意思,分明是那妖婦跟老夫過不去!”

秦懷玉笑笑道:“不管是誰的意思,反正老伯自己先有不是處,否則以老伯的地位功業,誰也動不了老伯的,滿朝元老國公,地位不如老伯者大有人在,他們都生活得很消遙。”

“老夫卻不能像他們那樣沒出息!”

“這就是老伯的缺點,老伯太圖進取,忘卻自己的身份了,老伯雖是皇帝的長罪,但皇帝畢竟是皇帝,老伯該跟李公與家父學學,我們兩家若是要幹涉皇帝的家務,機會比老伯好得多,可是我們知道位高遭忌之諱,不多走一步,不求天下第一人,穩守我們天下第二人的本份,自然就自求多福了!”

長孫無忌道:“你們都是聰明人,但老夫也不笨,老夫只是錯信了許敬宗那個狗頭,否則大權誰屬,還是很難講的,那些話不必說了,你究竟要老夫如何?”

“我們只能為老伯保住世爵國公一銜,由世子繼任,只要安安份份,子孫溫飽是沒問題的!”

“什麽!你們不讓老夫活下去?”

秦懷玉臉色一正道:“老伯,若是公開來辦,你是滅門的罪,我們為你争到這個,已是最大的恩寵了!”

說着在身上取了出一個小瓷瓶,默然地遞了過去,長孫無忌實在不想接過來,他也不想死,可是知道大勢已去,若是自己再不識相,秦懷玉的态度就不會如此客氣了,他所攜來的禦林軍可以屠盡自己一家的!

頓了一頓,他才低頭道:“老夫認命了,只是身後恐怕還要令尊多予顧全,武氏大概不會放過我的家人的!”

“老伯看錯她了,不放過老伯的是聖上,為老伯力争留後的是武娘娘,這些地方可以看出她的胸襟與魄力,也是家父與李公支持她的原因!”

“什麽,竟是李治那小兒對老夫不放過?”

秦懷玉一嘆道:“聖上雖仁厚,卻不是個小氣量的人,老伯以前壓得他也太過份了些!”

長孫無忌不禁呆了,他萬沒想到要自己老命的竟是高宗,而武後反過來會為自己保全後人!

默然良久後,他才一嘆道:“罷了!罷了,沒想到這小子竟會忘恩負義如此,若非老夫昔日一力捧擡,他哪有今日,早知道還不如把李泰給拉起來呢!”

秦懷玉也輕嘆道:“做皇帝的人都不知道感激的,他們只記住你的不是處,先太宗皇帝非常人,他有雅量容忍那些舊日功臣的跋扈,但後人子孫卻未必如此了。老伯捧誰起來都是一樣,唯一自保的方法就是不要爬得太高,不要去碰帝室的尊嚴……”

長孫無忌長嘆無語,接過那個小瓶子一飲而盡。

藥是大內秘制的鶴頂紅,很具靈效,不過片刻,這一世的枭雄就氣絕而倒下了。

秦懷玉一直等他四肢僵硬了,才回宮去覆旨。于是傳出了太師長孫無忌病故府中的消息。

有心人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但不會有人去為他鳴不平的,一來是長孫無忌生前的人緣太差,二則是他的黨翼卻被許敬宗拉了過去。

皇帝果然很小氣,對長孫無忌之死,居然沒有比照勳臣慣例下诏發喪,只勉強地頒了一道旨令,叫他的兒子續承國公的爵位,那也是出于武後的力請!

所以長孫無忌的喪事很蕭條,一般敏感的人,唯恐沾了他家的晦氣,不敢上門吊唁!

倒是武後不念舊惡,親自出宮來吊唁了一下,而且還命自己的侄兒武三思執禮致哀。

武後來過了,新拜的丞相許敬宗也跟來了,而且翼國公秦叔寶與護國公李靖也來應酬了一番,這才使喪事熱鬧了起來,總算風風光光地把死人送入了土,但長孫無忌一族的權勢卻自此一落千丈了。

這一次奪權之争,武後是大獲全勝,高宗也得到了一次大勝利,他宣布了軍政分治的辦法,而選入的兩位首領是絕對效忠王室的,他的江山是真正的一統了。

不過他究竟不是個有作為的人,事事都要仗着武後替他拿主意,而他本人卻又不甘寂寞,總想抓點事情來标榜一下自己的偉大,事功不遜先人。

可是國力強盛,四夷臣服,即使有些小邦不臣服,一支兵派出去,立刻就擺平了,使他難以發揮。

已拍成馬屁精的許敬宗,想出了一個封禪的主意,啓請移駕泰山,對祭東域以表盛世。

向來天子都有封禪的盛舉,太宗雖有此心而未能成行,高宗自然欣然而允。

武後也贊成了,她卻有着私心,因為她要利用這個機會去私會一下她的情人張士遠。

所謂封禪,乃是一種祭天地與山川河域之神的儀式,與巡狩有相等的意義,實際上是藉此機會,巡視一下國疆,向老百姓顯示一下天子的威嚴,再則皇帝也借機會出去開開眼界!

這自然是一件大事,經行的路線是事先商定的,這一來,就忙亂了地方官員,道路要整修,迎送的儀仗隊要訓練,服裝要置新,需要渡河的地方,要準備大船,景觀不佳的地方要整置,預定歇腳的都邑要建行宮,這自然要化費一筆巨資,但是為了點綴升平,高宗還是毫不考慮地做了。

武後在事先就跟許敬宗打了底,這件事等于是她授意的。

因為張士遠遞個消息過來,說是離別數年,對她十分想念,近來扶餘國內政通人和,漸成規模,他這個做國王的較為輕松,想再莅中原來散散心,自然也希望能見見她。

武後對這個初戀的情人是難以忘情的,而且她之所以能有今日以及不為長孫無忌鬥倒,得力于張士遠不少,她也着實想念他。

入了宮之後,她的私生活謹嚴多了,高宗對她自是十分寵信,幾乎有一大半的時間是歇宿在她的地方,但荏弱的李治是無法與俊偉的張士遠相比的,不但她的感情生活十分空虛,她的肉欲生活更是難以滿足。

王懷義是她最親信的私人,可是對張士遠也有一份忠心,不會幫她在外面尋求補足,而且禁軍統領放了秦懷玉,對宮門上的禁衛較嚴,沒有以前方便了。

最重要的是武後已經近三十歲了,心智臻成熟,她正在建立自己的地位,不容許再出醜聞,也沒有以前那樣為情而死的勇氣和傻勁了。

跟張士遠重逢是她極為願意的事,但不能夠為了這個來破壞她已經建立的一切,換個地方見面是最理想的事,王懷義也便于安排。

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是武後只生了一個女兒,卻沒有兒子,而宮中王皇後無所出,其他的嫔妃也沒有生育,那是由于高宗的身體太弱之故,武後知道要想鞏固自己的地位與權勢,最好的是生個兒子,靠高宗是沒有辦法的,她必須借個種,雄偉的張士遠也是最理想的對象。

封禪的大隊終于出發了,計劃準備了半年多,倒是十分的充分,而許敬宗在這件事情上十分賣勁,銮駕所經之處,無一不是山明水秀,沿途都有百姓設下香案跪叩迎駕,個個都是衣采鮮明,一派國富民康之象,看得高宗十分喜歡,以為這是從所未有的盛世。

許敬宗更是會巴結,沿途都制造一些神跡,有些地方禾生變穗,有些地方天降鳳凰與麒麟,一起由地方官呈現上來,作為國之祥征,也表示了天子的威儀聖明,感動天靈,其實這些瑞鳥異獸,都是他在四處極力搜求而得,故意的揀在這個時候呈獻上來而已!

高宗樂得心花怒放,武後也十分開心,她有着最好的理由拒絕高宗的糾纏而與張士遠幽會了。

“聖上屢蒙天眷,頻生祥瑞,開百世未有之盛業,成為青史上前所未有之聖君,直追堯舜,而尤以過之,是為天心之獨鐘,神明所共扶持,陛下也應該誠意正心,肅沐戒齋,在封禪祭天之前,萬不可以燕婉之私,渎及神明!”

這是一篇大道理,高宗被一連串的神跡沖昏了頭,對這種話倒是言聽計從,夜夜獨宿,不敢來麻煩她。

但武後也深深了解到高宗能力雖不強,色心卻不小,是個閑不住的,暗中已授意許敬宗,找了幾個地方上的民間粉頭,偷偷地進獻給高宗。

這些女子都是風月場中的老手,風情萬千,把個皇帝擺布得欲仙欲死,樂不可支,更不會來找武後了。

武後卻也裝着不知道,由得他胡鬧去。

她自己卻是以一種虔誠的心情在期待着與張士遠的重逢。撇開高宗,是一種情緒化的舉措,她要利用幾天的空閑,便身心完全淨化,再去接納那份來自遙遠的戀情。

銮駕終于到了洛陽,那兒是個古都,歷代帝王,有很多建都于此,宮殿建築都還完整,近來又經過刻意修繕,氣象煥然一新。

洛陽以牡丹著名,他們來到時,正值牡丹盛開,而洛陽太守,為了迎駕,早已遍求民間富家的異種,移來行宮,所以處處都是花團錦簇,一派富貴升平氣象,高宗龍心大悅,立即傳旨封牡丹為花中之王,頒銜為極品富貴花,而且也定洛陽為東都,将行宮永遠保存着皇宮的形式,派人駐守,以備随時再來進駐。

晚上,武後獨居一院,把高宗又趕走了,高宗則因為這兩天許敬宗給他找了一下叫翩翩的粉頭,床第功夫,別具一格,尤其在交好之際,什麽肉麻的話都叫得出來,在風月場中,這是下流的取悅男人的技巧,但是在高宗而言,卻是一種特別的刺激,尤其是他在性欲方面,本事實在不怎麽樣,別的妃子都是默然承受而已,沒有一種像此女如此颠狂的,也喚起了他的男性尊嚴,使他自己覺得真像一個君臨天下的征服者了。所以一到晚上,就忙不疊的找翩翩胡鬧了。

實際上,這卻是武後的刻意安排,她接近的男人多了,高宗的本性與毛病清清楚楚,投其所好,特別要許敬宗找來這樣的一個女人纏住高宗。

武後是個極有心計的人,她自己為心理上的原因不接納高宗,卻也不想被別的妃子趁虛而入。

因此才安排一個女人來拴住高宗,而這個翩翩是絕無可能與自己一争短長的,還有一個原因是她要翩翩特別下功夫,纏死了高宗,使他疲極奔命,一覺睡到天亮,不會半夜裏心血來潮,跑到自己這兒來瞧瞧。

因為,張士遠跟她相約會面的地方,就是洛陽。

晚上,銀燭高挑,武後特意地着一襲新裝,端坐深宮,王懷義引來一個俊偉的男人,正是她夢寐難忘的情人張士遠,他也漸入中年,身體微微有些發胖,但更襯托出他的成熟、穩健,他的神情中充滿了自信,這樣的一個男人,才是她真正需要的男人。

王懷義把人帶進來後,就躬身退出,替他們帶上了門,把兩個熱戀的人兒關進了一片安靜的天地中。

武後凝視着他,心中充滿了激動,眼淚也在眶中打轉,終于,她放下了一切的矜持,飛也似的投入了他粗壯的、有力的擁抱。

張士遠吻着她,也像她一樣的激動,喃喃地道:“我的小女人,我的媚兒,我的小愛人……”

多少時候沒人這樣叫她了,連媚兒這個名字都很久沒人叫了,聽在武後的耳中,別具一番親切的感覺。

語言在他們之間是多餘的,何況武後是那麽的饑渴,他們自然而然地倒向榻上躺下去,除去了衣服的障礙,把兩個身體融合成了一個。

不知經過多少次缱绻,到達多少次高潮巅峰。

張士遠笑道:“媚兒,你怎麽這麽貪?好像永遠喂不飽似的!”

武後滿足的籲了口氣:“士遠!你不知道,自從我們上次分手後,我就沒有滿足過!”

張士遠忍不住笑了。

武後輕打了他一下道:“不許笑,我說的是真話,這種事應該是賞心樂事,必須要以愉快的心情為之,除了對你之外,我提不起心情!”

這是句坦承的話,張士遠原是有兩句笑谑的話,倒是不忍心說出來了,他輕嘆一聲道:

“媚娘!你的目的總算達到了,現在你已大權一把抓了,長孫無忌一倒,你抓住了許敬宗,把他的勢力整個地抓過來了!”

武後輕嘆了一聲道:“看起來是如此,但是我還要受到許多牽掣,沒有辦法完全照我的心意!”

“你還不滿足?王懷義告訴我,說許敬宗已經完全控制在你的手中了,你說東,他不敢往西!”

“不是他的問題,是皇帝,他那人雖然懦弱無能,卻喜歡表現,凡事總要給點意見,有些意見幼稚得可笑,但我不能不顧全他的面子,所以事情反倒不如從前長孫無忌時辦得順利,長孫無忌可以當面斥責他無知……”

“算了!人家是皇帝,你總得尊重他一點,讓他抓一兩分主意也是應該的!”

“但是我十全十美的計劃,給他一插手,總會有些小毛病,使我十分痛心!”

“我看已經夠好了,換個人未必那樣聽你的!”

武後一動道:“正是這個問題,李治的年紀雖不大,但是看他的身體,不是個長壽的樣子,他要是一倒,我這些都将失去了,尤其是他沒有兒子,這大好江山,勢必要交給別人了!”

“怎麽會交給別人呢?李家的子孫很多,傳世不過三代,每個人都還是嫡裔!”

“我說的是我自己,寶座易主,不會再讓我掌權!”

“那除非你生個兒子,或是你自己做皇帝!”

武後正色道:“我的确有這個意思!”

張士遠驚道:“媚娘!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唐室的制度很健全,文臣不理軍,武人不掌政,本姓子弟封王,外姓勳臣封公,分別理軍以監國,使江山不落他姓之手,更不可能落入個女人之手!”

“我知道,這辦法還是我想出來的!”

“那你就該明白,那些外藩功臣都是效忠于王室的,他們不可能易姓而立!”

“事在人為,我訂的方法,我就有辦法推翻它,不過此時尚非時,在李治手中是行不通的,除非是等我的兒子即位,他總不會跟我這老娘争權……”

“可是你只生了一個女兒!”

“我還年輕,生個兒子還來得及!”

“那你必須努力地耕耘了!”

“我已經作了準備,半個月前,我就命禦醫為我開列了一付調元補體的藥,按日服了下去,這兩天藥力行開,正是最佳狀态,專心等着你!”

張士遠一震道:“我?你要我為你生個兒子?”

“我們的兒子。你的父親一直遺憾着未能擁有中原,你也不像有這份雄心!”

“我倒不是沒這個雄心,而是了解大勢,唐室氣候已深,兵力雄厚,民生充裕而安樂,天下歸心,國本很固,不易動搖,憑我扶餘的力量無法達到目的了。我父親作過一個試探,高麗蓋蘇文作亂,我父親借了十萬雄兵給他,結果仍是在大軍薛禮的征讨下一敗塗地,使我們對這個計劃死了心!”

武後笑道:“但我卻可以不廢一兵一卒,使你的兒子達到這個目的!”

張士遠大笑道:“看來我倒是要努力報效不可了!”

“為了達成你父親的心願,你也得盡心些!”

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這番話若是聽在任何一個人耳中,都是大逆不道的滅門之罪,也沒人敢講,但張士遠與武後不在乎,他們對李家天子都沒有那麽尊敬!

他們又陷入缱绻中,快天亮的時候,王懷義匆匆地來了道:“皇帝來了!”

武後一驚道:“這個瘟神,偏趕在此時來幹嗎?”

王懷義急急的道:“不知道,皇帝已經到宮門外,一直闖了進來,奴婢只有找了兩個宮女,耽擱了他片刻,但他一定會立刻到來的!”

武後也急了道:“那可怎麽辦?”

“主公即速離去,娘娘一個人見他就不妨了!”

武後道:“不行!我這樣子怎麽見他,這個死鬼東西,我知道他的毛病,他是早上不老實,來找我胡鬧了!”

王懷義道:“娘娘也不必着裝了,奴婢早命人在隔屋備就湯水,娘娘就這樣去沐浴好了!”

武後目泛奇光道:“懷義,你真是能辦事,處處地方都設想得如此周到,士遠,委曲你只有先避一下了,我去應付一下李治!”

張士遠匆匆披衣,随着王懷義出去了。

武後則光着身子,來到隔室,果然已放着一盆溫水,也有兩名宮女侍候着,武後才躺進浴盆,高宗已闖了進來。

武後斜着眼笑道:“陛下今天起得早,還是一夜沒睡?

妾身想多半是後者居多!”

高宗有點不好意思地強說道:“朕确是睡得晚一點,卻是與幾位閣老商量國事,朕這次出京,朝中無人主政,重要一點的事都是八百裏快馬送來請示,每到一地,朕都要處理一下國事!”

武後聽了心中暗笑,朝中的事是送來批示,但都是許敬宗跟她商決了,到高宗那兒只是挂個號而已,問他也拿不出主意來!

但是武後自己心中也有鬼,懶得去追究,只是笑笑道:“陛下也別太操勞了,應以龍體為重!”

“是的,尤其是朕尚無後嗣,後繼無人,朕必須要保重此身,努力耕耘才是!”

他看見武後全身在水中,膚凝如脂,玉體豐潤,完全是成熟婦人的風韻,較以前又動人多倍,忍不住上前在她身上亂摸起來,武後怕癢,咯咯直笑,手舞足蹈,把高宗濺了一身的水,高宗索性也脫下了衣服,跟她一起洗了。

武後是演就的圈套,一則是故示柔情,吊住高宗的胃口,免得他被別的女人迷昏了頭,二則是她跟張士遠親熱過了,不知道是否能成孕,假如萬一能成孕,她必須讓高宗報效一次,記載趕快再注上,使将來生下來的孩子有個穩着落,她是個做事十分周全的人。

高宗雖然跟幾個粉頭狂了一夜,但那種女子太粗俗,缺少韻味,幾次之後,老是那一套,他也膩了。

而武後的風情卻是她們萬不能及的,所以他特別思念武後,累得才迷上了眼,就夢到了武後的倩影。

所以天沒亮就找了來,滿懷相思,偏又遇上這麽一個活色生香的場面,叫他如何把持得住。

不過他的本事實在太差,要不了多久,就已丢盔卸甲地結束了。

武後的本意是引他入彀,本身毫無感受,但是不得不裝作嬌柔萬狀地道:“陛下真是害人精,妾身為了表示虔誠,特意早起來,沐浴淨身,然後再去禱告上蒼,被陛下這一鬧,竟是白辛苦了!”

“愛卿,你還有什麽可求的?”

武後白了他一跟道:“妾身蒙陛下錯愛,富貴榮華已臻極頂,是沒什麽可求的了,妾身是替陛下求告!”

“朕有什麽可求的?”

“一求陛下長生,妾身也可以常托獲佑,二則,王嗣乏人,妾身希望上蒼能賜個王子!”

高宗笑道:“上天就是聽了你這片誠心,所以才要朕一早來此為你下種,否則,即使天賜麟兒,也不能直接下到你的肚子裏去!”

兩個人調笑了一陣,高宗因為連夜疲累,竟自歇下睡着了,看來今天是走不成了,武後倒不在乎,她在洛陽和張士遠幽會也方便些,正是求之不得。

侍候好高宗入寝,吩咐人小心照應着,她自己卻梳妝出來理事了。

那是她和許敬宗的時間,也是決定朝中大小事情的時候,許敬宗是很會做官的人,雖已貴為丞相,但大小事情都要先請示過武後再作決定!

不過武後也真能幹,她有着王懷義的那批人做耳目,吏情民隐極熟,辦事細察分明,不容蒙蔽,行事果斷明決,倒真做到了政治清明,用人未必賢,但都是能力很強,所以一般朝臣對許敬宗初獲重任時,只認他只是妄臣得志,并沒有太多的好評,可是半年下來,大家都對他改了觀,為的是他的确做了不少興利除弊的事。

他也貪,在買放關節上,他一樣要錢,要得并不比別人少,但他并不是亂要錢,他在賣官時,都是擇那些出得起錢而又會做事的人,貪而不濫,所以他這在中書省右仆射任上,幹得有聲有色。

許敬宗自然明白,他這個丞相是如何才幹得起來的,除了武後的提拔外,還有護翼兩公的支持,但是護翼兩公的支持也是因為武後的關系,他們支持的是武後而不是他許敬宗,所以他處處地方禀承着武後的意思。

今天,他原是袖了一堆的公事要請示的,可是武後一到,還來不及請示,就有個小太監來向武後咬了一陣耳朵。

武後臉色一變,連忙問道:“在哪裏?”

“在禦花園的西北角上,王總管也在那兒,跟驸馬相持不下,王總管說必須娘娘去才能解決!”

“什麽,我去解決,我能去嗎?”

“驸馬已經知道那位張老爺的身份了,自然也知道因何而來的,上次在長安就被他碰到了,幸虧是護國公夫人出面把事情攬了去,這次恐怕要娘娘出面了!”

“護國公夫人有她的憑持,秦懷玉會賣我的面子嗎?”

許敬宗是個絕頂聰明的人,早已猜到是怎麽回事,聞言—笑道:“娘娘,驸馬是個絕對謹慎的人,他也知道事情的輕重,娘娘倒是不妨去一下,微臣也跟着去,用語言點他兩句叫他适可而止!”

“跟他說得通嗎?”

許敬宗道:“說得通的,驸馬倒不是那種不通人情的人,而且審度厲害之後,他會讓步的!”

“那你跟他說好了,何必要我去呢?”

“娘娘,微臣去說自無不可,但他未必會賣微臣的帳,他究竟是當朝權貴皇親,娘娘去給他個面子,他就說話了。娘娘,咱們現在只是不想得罪他,可也不是真怕他,鬧開來,他未必占了理去!”

“話不是這麽說,張士遠究竟是我的故人!”

許敬宗笑道:“娘娘太老實了,聖上在娘娘那兒,可沒碰上什麽人,娘娘來個什麽都不承認,他也不能硬栽在娘娘頭上,抓住了這一點,就沒什麽可怕的了!”

武後目中一亮,笑着道:“敬宗,看不出你這一品丞相,賴皮的本事也是天下第一的!”

許敬宗也笑道:“好叫娘娘得知,官做得越大,賴皮的本事也越大,好事固而為之,但有了問題,就必須找個替死鬼,把責任推出去!”

“那也得要人家肯擔起來!”

“當然,對象必須找個比我低的人,保住了我,出力脫開他也容易些,把我拖下水,他仍然脫不了關系,一本帳算下去,他自然知道取舍!”

“高明,想不到你還有這個鬼點子!”

“居官朝廷,人人都會這一手的,只不過有人高明,有人笨拙而已,這些都不必談了,我們還是快去看看吧!去晚了,他們打了起來,就不好辦了,據微臣所知,那位千歲爺也是不肯下人的!”

武後道:“他不是千歲,也是位萬歲爺,他的國家領土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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