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他對付過的三名刺客,他已知道了路數,那是東瀛蝦夷倭族的,這是一支十分強悍的民族,相傳是秦始皇時,為求長生不老術,命方土徐福,帶了五百名童男童女,遠航海外以求仙方。

一去即無音訊,據悉那五百名童男女自居在東流,衍生後代,乃成一族。他們的文明、語言,都與中原有所類似,而且有不少奇技,為方土所授。

他們在戰鬥時,蠻勇不顧生死,擅于潛形,突襲,是做刺客的最佳的材料,王懷義剛知有六名刺客潛入此間,已經被搏殺了四名,還有兩名不見蹤跡,雖然張昌宗出去搜索了,但良久未見回報,可知是尚未搜到。

多年來培養的武功基礎究竟不是虛擲的,不但耳目聰敏,而且在氣機上練就一種感應,別人只有不利他之心,在三十丈之內,他就能産生一種奇妙的感應。

忽然,他抱住了武後就地一滾,武後以為他又要親熱了,低聲嗔道:“士遠,你當真是鐵打的身子不成,不久前才狂過,你怎麽又有勁了,別忘了你已六十老翁,雖然髯發未白,但也該保重一點呀?”

張士遠笑笑道:“我就是懂得保重,才拉你躺下來,否則我們就會成為一對苦命鴛鴦了!”

他手指着後面的窗帏,上面釘着五支小箭,箭杆發黑排成一朵梅花的形狀。

武後駭然道:“這是剛才射來的?怎麽沒有聲音?”

張士遠道:“沒有聲音是不可能的,只是極為細微,你聽不到而已,來人是個絕頂高手,你躲着別動,我來鬥鬥他,難得遇上個高手,我倒是極感興趣!”

“這是大內最禁密的地方,居然被人兩次闖了進來,那些禁衛們簡直該殺頭!”

張士遠一笑道:“大內禁衛是由昌宗和你武承嗣侄子負責的,要殺頭就得殺他們兩個人,你下得手嗎?”

然後又道:“禁衛的情形,懷義大致帶着我看過,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是無法闖入到你這兒的,除非是有了內應,媚娘,有誰要跟你過不去?”

“那種人太多了,宮中除了李治外,幾乎人人都想我倒下去,他們好出頭!”

“不會是一般的人,來人是通過重重的警衛而潛人的,是誰這麽大的神通!”

“沒有別的人,除非是三思和昌宗,我知道臨敵很多,不敢信任外人,警衛方面,我只用自己人!”

張士遠一嘆道:“只有他們兩個是自己人沒有用的,他們不能親自站崗值哨,還是得委請他人,你必須訓練一批屬于自己的親信衛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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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沒有,懷義訓練了一批宮監擔任內宮禁戒,外圍則由三思負責,都是自己的親信!”

“看來這批親信還不夠親到可信的程度,漏進一兩個人來,還可能是疏忽,一下子放進了六個人,就是個大漏洞了,你要特別小心一點!”

張士遠忽而朝她做了個手勢。

武後問道:“是刺客要來了嗎?”

張立遠點頭道:“是的,來人已潛進內寝,馬上就要沖出來了,一共是兩個,身手極佳!”

武後卻一下子站了起來,而且沖向後寝怒聲道:“我來問問他們,看是誰在搗鬼!”

張士遠大為焦急,搶着要去護衛她,武後搖手道:“不要緊,刺客是來對付你的,不會傷害我!”

她到了內寝門戶,高聲喝道:“龍川、荒木,你們兩個給我滾出來!”

張士遠一怔道:“你認識他們!”

武後冷笑道:“不認識,但我知道他們!”

門簾掀開,走出兩個黑衣蒙面人,手捧長而細的倭刀,見到武後,神情頗似畏縮,武後喝道:“把你們的面罩拿掉,我能叫出你們的名字,還會不知道你們嗎?”

那兩名刺客略一遲疑後才雙雙揭去了面巾,卻是兩名五十上下的中年人。

武後道:“果然是你們,我上次回家歸省時,在丞相府見過你們,我的侄子武承嗣特別介紹過你們,說你們是東瀛好手,龍川,我還見過你的表演神箭,跟你剛才暗算我的一樣,所以才知道是你!”

那個叫龍川的刺客一暴身道:“小人不敢冒犯娘娘,神箭是攻向另一個人的!”

張士遠笑道:“又是對付我的,我們有過節嗎?”

龍川不說話,張立遠笑道:“我知道你們是奉命來殺死我的,誰跟我有這麽深的仇恨!”

龍川頓了一頓才道:“王爺,你了解就好.假如你要我們作證,我們是不會開口的,但現在則不妨告訴你,我們是奉了大唐皇帝的命令!”

武後也是一怔道:“胡說,皇帝會要你們來行刺,他是一國之君,想殺人只要下道旨意就行了,還用得着你們!”

“的确是皇帝,他說不便明裏來對付王爺,只有假手我們行事!”

武後道:“是皇帝親口告訴你們嗎?”

龍川道:“外邦之民,怎麽見得到天國之君,但皇帝是命一位大臣親口傳谕的,這位大臣的地位極其重要,小人确信是皇帝之命!”

張士遠大笑道:“看來李老的醋勁兒還不小!”

武後鐵青着臉喝道:“我知道是誰傳的命了,現在給我滾回去,我自會找那個人算帳的!”

龍川恭身道:“請娘娘恕罪,小人受使誓必達成任務!”

這句話對武後的刺激很大,她也無法否認這個事實,盡管她大權在握,可以操縱一切了,但禦玉大寶上,仍是刻的高宗年號,皇帝是名正言順的統治者。

因此她暴怒地道:“很好,你們記住這些話,天朝已經兩度發兵遠征高麗,可見海洋之險,阻不了天朝雄師,等我做了皇帝,我第一件事就是發遣雄師,踏平你們東倭三島,以懲你們對我的不敬!”

龍川只是臉色變了一變,随即恭身笑道:“那是以後的事了,等娘娘做了皇帝再說!”

武後氣得全身發抖,厲聲道:“你們以為我做不了皇帝,我就做給你們看看!”

張士遠道:“媚娘,你跟這些化外夷民賭這種氣有什麽意思,不是太失你的身份嗎?”

武後想道:“不行,我非要争這口氣,連一個化外之民都把我瞧扁了,更別說中原的百姓了,我一定要登上那個寶座,那怕只坐一天都行!”

這是武後真正地表示了她的決心,以前她心中雖有那個思想,卻還有諸多顧慮,不敢草率作成決定。

最主要的阻力不是在長安,而是在外地的許多國公,他們多半是勳臣之後,世襲的公爵,各領一塊廣大的土地,自己召募兵士加以訓練,規模并不大,最多不過三五萬人左右。

因為主統不易,江山仍是姓李天下,但是一旦易統,恐怕就很難得到他們的支持了,這是太宗李世民的傑作,也是他永保萬年江山的策略。

他的江山是打下來的.天下一統後,這些同患難的夥伴們個個榮苦功高.放在長安,整天跟一般文臣們嘔氣。

他們喜歡多事,又不懂得辦事,李世民幹脆把他們放出去,讓他們保有一小部份的武力。

國家有武事,征召他們來效力,就是一支雄師,太平無事,就讓他們練兵法,以免武事荒廢。

貞觀年間幾次對外用兵,東征高麗,西戰羌戎吐蕃,北收突厥,都是利用這支武力,才造成天朝上國的赫赫聲勢。

李世民發現他們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他們對皇室的保障力量,他是個聰明,自私而不偏心的皇帝,對于他的子孫,誰做皇帝都沒關系,只要他的皇室不易就行了,他傳給子孫的錦囊妙計只有幾句話:“外姓國公立藩制度絕不可廢,限制其武力,不可擴大,以免強賓壓主。”

武後是知道這個策略的,甚至定策時,她還參加過意見,現在則是深悔自己太過聰明了。

張士遠卻沒有她想得那麽多,只是輕松地站着,手撫長劍道:“大唐李老要我的命,但張某也是一國之君,沒有必要聽他的旨意行事,所以這顆頭顱還得耍麻煩一個人動手才能砍了去!”

武後立刻道:“誰要敢傷了王爺,我要他死無葬身之地,抄家滅族,雞犬不留!”

龍川道:“娘娘,主使的人是你們大唐皇帝。”

“都一樣,不管是誰,我說的話絕不打折扣!”

她的态度使兩名東倭刺客頗為猶豫,他們對這位女強人的能力絕不懷疑,更知道她的報複手段将會十分可怕。

可是他們考慮了一下後,龍川挺挺腰杆道:“娘娘要怪罪也沒有辦法,我日照大神的子民只要受到命令,誓死完成任務,不惜任何代價,任何犧牲!”

張士遠笑道:“壯哉!壯哉,這是死土的精神,張某十分佩服,現在你們來達成任務吧!”

龍川與荒木同時舉刀進攻、攻勢之淩厲出乎人想像之外,他們的戰法似乎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殺死對方,根本不計本身的安全,敞開空門,采取了以命易命的手段。

張士遠倒是頗為吃力,他的劍技勝過這兩個人有餘,可是卻沒有把握全身而退,他也不想拼命,變得成為被動了。

尤其是以一對二,更是吃力異常。

交手不過才十幾個回合,他不但連連後退,而且身上受了兩個輕傷,那是被尖銳的刀鋒劃傷的,他雖以靈巧的身法避過了攻擊的主鋒,仍不免沾上一點。

武後看出情況不妙,連忙沖到門口喊道:“懷義,刺客已經進來了,快來幫忙!”

王懷義應聲而進,而且立刻上前接下了荒木,變成了二對二,總算使張士遠的壓力降低了一點。

可是這兩名東瀛劍客仍然是悍勇不滅,戰法也沒有改變,對方有很多可以殺死他們的機會,只是難免要挨上他們一刀而已。

王懷義也是不想拼命的人,他被荒木纏得同樣狼狽不堪,也是在不住地後退。

忽地門口人影突問,進來了一對少年劍客,卻是張昌宗去而複返,而且還帶了個好幫手翼公小世子秦漢。

他是秦懷玉的兒子,武功得自家傳,在年輕一代中,也是有數的高手了。

兩個人一進來,立刻加入圍攻,不過才兩招,就雙雙奏捷,每個人都把對方劈倒在地上。

這倒不是他們的劍技高,而是他們的機會好,對方采取了拼命的戰法,本身就全無防備,而他們拼命的對象是對手,卻及不到旁邊或後面來的攻擊。

龍川斷首,荒木更慘,他是被秦漢自背後一劍腰斬的,兩下子就解決了問題。

張昌宗上前道:“爹,您受傷了?”

張士遠道:“不要緊,一點輕傷,僅及浮皮而已,我從沒有遇過這種對手,完全不要命,逼得我一點辦法都沒有,看來我練的這些劍法竟是全不合用!”

張昌宗道:“怎麽沒用呢,您能在拼命的攻擊下自保,就是造詣高深使然,在那種拼命的情況,能夠不被殺死,至少劍技要高出數倍才行。”

張士遠笑道:“可是你們兩個人來後,不出兩招,輕而易舉就把對方除掉了,這不是你們更為高明了!”

秦漢笑道:“那可不敢當,我們只是在旁邊揀現成的便宜,老伯等擋去了他們拼命的主力才是真的高明,這是昌宗兄想出來的主意,他說對付這些亡命殺手,最好是兩打一,一個好手應付他們拼命,然後一個普通的劍手也能收拾他們下來!”

王懷義道:“公子實在高明,一眼就看出了症結!”

張昌宗笑道:“小侄不是高明,而是知己知彼,這批武士們來到京師,小侄就知道了,也對他們作過研究!”

武後這才道:“你知道他們是從那兒來的?”

張昌宗不禁猶豫,武後笑笑道:“你這孩子不老實,想對我搪塞呢,你不說我也知道,他們是武承嗣家中的門客,我以前就見過!”

張昌宗道:“承嗣大哥完全是靠着您才能居于相位,他不會來加害您的,這一定是另有主使人!”

武後笑笑道:“當然另有主使人,承嗣是個大混蛋,他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敢,怎會有這麽大的膽子,這些事你別管了,由我處理,倒是你父親受了傷需要診治,你快把他送回你的地方去治傷吧,我雖然很希望能侍候他,但是環境實在不許可,我感到很抱歉!”

張昌宗随着父親走了,秦漢自然也一起告辭,他們仍下榻在驸馬府中。

因為那兒十分寬敞,有足夠的宅第來容納他們,秦懷玉特別撥出一所大院子給他們父子居住,聽說老友受傷,秦懷玉趕緊來探視了,談起那場拼鬥,都是怵目驚心,想不到海外會有這種死士。

秦懷玉道:“要是人人都這樣拼命的話,我們窮研劍術竟是毫無意義了!”

張昌宗道:“秦老伯,東倭小邦,居然懂得這種訓練死士的方法,而且也能訓練出這種死士,那才是可怕的事,我想他們不會安份,也不會安于局促一隅的!”

秦懷玉道:“是的,東倭特使小野妹子尚在長安,我要好好地告誡他一番。”

他們在這兒談着,武後在宮中也想到這個問題,她的做法卻比較積極,滿臉秋霜地對王懷義道:“到兩個混蛋家裏,把他們給我綁了來!”

王懷義剛要開口,武後道:“懷義,你別開口為他們求情,我是要你去把他們綁了來,不得留半分餘地!”

王懷義見武後是真生氣了,只有答應而去,他到底沒好意思做得很過分,把武承嗣和武三思請到宮門口,才為他們上了綁,一直帶到武後面前。

這兩個人心懷鬼臉,但是仍串好了口供,準備到時來個推得一幹二淨,而且他們也不知道行刺張士遠是否已得手,心中還是頗為高興,因為他們很信賴那名東倭殺手,見到武後如此暴怒,以為張士遠已經被殺了。

來到宮中,首先見到六具東倭武士的屍體,他們就有點沉不住氣了,也預感到不妙。

武後的臉色冷得可以刮下一層霜來,用手一指六具屍體道:“你們看見了,現在給我一個解釋!”

武三思硬起頭皮推賴道:“娘娘,臣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六個人看起來好像東瀛的倭奴,怎會死在宮裏?”

武後冷笑道:“你會不知道,這裏面沒你的事,你給在一邊少說話!”

武三思一聽沒自己的事,心中就定了,但仍然陪笑道:“侄兒身負禁衛重任,宮中有了事,就是侄兒責任,侄兒一定要問的!”

武後一拍桌子道:“武三思,放肆,這是什麽地方?你是用什麽身份跟我說話?”

武三思連忙跪了下來,叩頭道:“微臣知罪,微臣無狀,請娘娘恕罪!”

他心中又感到不妙了,這位姑母一擺她的娘娘架子,就是翻臉不認人的時刻,自己這個侄少爺也就得準備倒楣了,好在刺客的事沒牽上自己……他尚在慶幸。

武後卻又說話了:“武三思,你說你身負禁衛重責,那很好,你對這六名倭奴的身份應該清楚!”

武三思道:“微臣不清楚,長安的外邦蕃夷很多,微臣不能每一個都見過,不過娘娘把屍體交給微臣,很快就可以調查出他們的身份的!”

“不必,你不知道我倒知道了,無須你費心去調查,我幸好不是全靠你,另外建有警戒及調查的系統,否則我被人宰了還是糊塗鬼呢?”

武三思一怔道:“娘娘知道這批人的身份!”

武志像笑道:“當然知道,不然幹嗎要把你們這一對寶貝兄弟叫了來,承嗣,你給我一個答複,這六名倭奴是怎麽回事,你敢說句不認識,我就親手劈了你,你們以為我老邁昏庸得可以任你們欺瞞了!”

武承嗣比較聰明,早已了解武後已洞悉底細,現在是考驗他們的誠意與忠心,武三思那個混球以為能夠脫身事外,也不去說破他,幹脆自己承認了叩頭道:“啓禀娘娘,這六個都是微臣家中的護院教師!”

武三思大為着急,不住地用眼色去瞪哥哥,武承嗣只裝作看不見,武後倒是沒有大發雷霆,只哼一聲道:“你堂堂丞相,家中卻雇用倭奴來作護院教師,難道這堂堂中原都沒人了?”

“啓奏娘娘,中原不是無人,而是微臣得罪的人太多,再者微臣身掌國家樞機,機密也多,唯恐中原的人靠不住,這些倭人較為單純、靠得住一點,他們對微臣唯命是從,說一無二,所以微臣才用他們!”

“可是他們卻要來殺我呢?”

“娘娘明鑒,這是絕沒有的事,微臣一家富貴榮華,全為娘娘所賜,若是沒有了娘娘,微臣也失了依靠,撇開姑娘之情不談,單以利害而言,微臣也不敢加害娘娘!”

“可是他們确曾對我出手了!”

武承嗣大驚道:“微臣再三告誡過,萬不可警吓娘娘,想不到他們會魯莽至此,這是微臣之過,微臣自請處分!”

他一口認了下來,武後顯然頗為滿意,也沒前往下追究,只是問道:“你不是要殺我,遣他們來幹嗎?”

“微臣是派來對付張王爺的!”

“為什麽,他礙着你們了嗎?”

“不,微臣是為了身家性命計,也是為了娘娘計,娘娘現在母儀天下,不能有微節細行之疵落入口實,張王爺常來看娘娘,實在……微臣不知該如何說,但娘娘總明白的!”

武後的臉色變了一變,但沒有發作,只是問道:“這完全是你一個人的意思?”

武三思大是着急,唯恐哥哥把他牽出來,武承嗣想了一下道:“微臣一人無此魄力,這是應另一個人的請求?”

“誰?說出那個人來!”

“是存幹表弟!”

武三思一顆心幾乎從心口跳出來,聽了這話才大大地舒了口氣,武後頗感意外地道:

“會是他,這個畜生?”

“表弟也是為了娘娘,他不能夠說娘娘的不是,卻認為娘娘和張王爺不宜再交往下去!”

“他難道不知道士遠是他的生身父親?”

“他或許有點風聞,但他自己不承認,他已是大唐的正統傳位太子,自然是皇帝的骨肉!”

武後一拍桌子怒道:“畜生,他倒想得好,以為坐穩了江山,将來當不當得成皇帝還要看我高興呢!”

“娘娘,表弟也是為大局着想,不管怎麽說,他的本意還是為了顧全大局!”

武後冷笑道:“那麽你們認為我是不顧大局,任性胡鬧了?”

武承嗣連連叩頭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武後終于嘆了口氣道:“你們實在不懂,今天的李家雖已有天下,但是最有勢力的卻是他們張家!”

武承嗣道:“微臣愚昧,請娘娘明示!”

“大唐的天下得了扶餘王張仲堅之助而開創的!”

“這個微臣知道,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可是張氏一族,還沒放棄逐鹿天下,他們扶餘有百萬雄師,神龍密探組織仍是遍布天下……”

武三思道:“可是大唐也非昔日可比了……”

“你懂個屁,大唐的兵馬,一半屬三原李靖控制,李靖之保大唐,是為了對先帝李世民的交情,對後世子孫,卻沒有那麽忠心了,但他們卻與虬髯客是結義兄弟,始終欠了他一番大人情,若是張家再有意進軍中原,李靖很可能幫他們!”

“是微臣知罪,微臣以後再也不敢了!”

武後目注武三思道:“你身為大将軍,又負責宮庭禁衛,居然會讓暴客入宮行兇,你該負什麽責任!”

武三思急了道:“娘娘,宮中是張昌宗負責的!”

“他是副統領,你是正統領,他很盡責任,一有警立刻就到了,你卻又在那裏呢?”

“微臣在大哥這邊商談公事!”

“不是在等消息嗎?三思,你別在我面前搗鬼了,雖然承嗣沒把你咬出來,但是我仍然知道:整個事件都是你在背後搗鬼,你實在令我失望!”

“娘娘,微臣冤枉!”

“你再喊了一句冤枉,我就叫人立刻把你拖出去斬了,幹脆冤枉你到底,我對你不算不倚重,給了你這麽大的權限,你卻盡出纰漏,我也懶得多說你了,現在起,你把另一半的統領大權交給昌宗,我保住你的大将軍頭銜,你領一份幹傣,在家裏靜坐思過,好好地讀書以及學習為臣處世之道,一年後觀效,若你有點改變,我再派你差事,否則我連大将軍的頭銜都取消掉,權當沒你這個侄兒!”

武三思大驚失色,沒想到處在自己頭上的懲罰會這麽重,正想作所抗辯,武後已經沉下臉喝道:“滾!”

只有一個字,卻使武三思跌入了冰窯,他再不敢開口了,倒是武後繼續冷冰冰地道:

“我今日的地位是我自己憑本事掙來的,不是靠你們的幫助,你們只是在底下扯後腿,幫倒忙,因此我再嚴重地警告你們一聲,今後別管我的事,否則我真會翻臉無情的!”

兄弟兩個人狼狽地出了宮,武承嗣還着實地抱怨了武三思一頓,說自己本來不願多事,都是被他拉下了水。

武三思也不敢再跟兄長頂嘴了,因為武承嗣很夠義氣,沒有把他咬出來,反而拖下個倒楣的李存幹,其實太子才冤枉呢,對母後與張士遠的幽會,他只在武承嗣面前表示過憂慮,日後登基,跟武後無法協調,終至被廢黜,都是種因于這一次。

武三思的職權全被剝削了,只留下一個大将軍的空銜,而且職權全部移交張昌宗的手裏,這是從武氏家族手裏接下大權的第一個人,而且是氣焰喧天的武三思手中接下來的,自然令人刮目相看。

張昌宗立刻成為長安市上的第一大紅人,少年意氣風發,自然不免得意一點,出人扈從前後呼擁,文武百官,碰上了他都避道而行。

因為他自己在扶餘國就是王子的身份,神氣慣了,倒也不以為自己太嚣張。

可是有一天,他卻碰了個大釘子,他的扈從隊在長安市上碰上了一乘青呢小轎,四名轎飾都不起眼。

張昌宗的扈從都是禦林軍的龍禁尉,以前跟着武三思就嚣張慣了,現在跟了張昌宗,故态依舊,碰上了見對面不讓路,依然直闖過來,前面開道的兩個人就火了,長鞭一揮,就掃了過去,口中還喝道:“滾開,你們瞎了狗限,居然敢沖犯都統領的儀仗!”

那兩名跟班挨了鞭子,卻沒有退縮,依然站在中央,剛好張昌宗自己的馬也到了,見他的護尉還要挨打了,倒是連忙喝住了問道:“什麽事?”

那護衛道:“啓禀将軍,不知道是那來的瘟官,居然敢不讓道,直犯騎駕!”

張昌宗少年氣盛,心中也有點火,但他總算有點涵養,沒有叫人開打,只是道:“問問是那個衙門的!”

沒等他問,轎中人已經自己下來了,開口道:“風鸾閣大學士,右丞相狄仁傑!”

張昌宗一聽大驚,連忙趨前恭身行禮道:“原來是相國大人,卑職候安!”

狄仁傑的臉色十分平靜地道:“不敢當,張将軍,你我文武不同途,不相隸屬,見面不打招呼沒關系,只是要叫老夫讓道,就有個講究了,朝有國法,不知道國法那一條規定你這個踔騎将軍比老夫這右丞相大多少,老夫必須要給你讓道!”

張昌宗一聽話頭不對,心中暗暗叫苦,碰上這個倔老兒,自己也只有認倒楣了,只有恭身道:“卑職無狀,卑職無狀,卑職不知道是相國大人道駕!”

“不知道就可以随便叫人滾開,随便動鞭子打人!”

張昌宗知道沒有道理講了只有陪笑道:“老大人每次出來,都有半副銮駕陪送的,今天……”

狄仁傑哼了一聲道:“半副銮駕是聖上所賜,作為老夫對國事操勞的報酬,現在老夫只是私人的行動,不為公事出來,不敢啓用銮駕,将軍此到莫非是有什麽公事?”

張昌宗忙道:“不,卑職也是到翼公府去拜侯世子!”

“那也是私人的行動了?”

張昌宗道:“卑職的工作是沒有時間的,此行雖屬私人拜候,但也會談一下公事!”

“那也是屬于公務了!”

張昌宗陪笑道:“卑職的工作無所謂公私,也沒有固定的工作時間,不管是為私為公,冒犯大人總是卑職的不是,請大人示谕,卑職願領受一切處分!”

狄仁傑冷笑道:“将軍,你管的京都治安,像這種情形你自己知道該如何受處分的,還要問我不成!”

張昌宗道:“是的,冒犯上官,分兩等罪行,看是故意或無知。若是故意為之,應是斬立決的大罪,但卑職确不知道相國大駕,這一點相國大人想必是明鑒的!”

狄仁傑道:“這一點我同意,我沒有擺出禦賜銮駕,前面也沒有牌示身份,即使你是有意沖撞,也只能算無意!”

“相國大人功在社稷,朝野同欽,誰也不敢冒犯的。”

“那倒不敢,不過我現在既是丞相,自有丞相的尊嚴,無知冒犯,又該是什麽處分!”

“杖責二十,罰俸三月,降一級處分!”

“很好,老夫認為很合理!”

“卑職立刻就到府上去領責!”

“寒門狹窄,招得不起這位大紅人,而且你也不是在家中冒犯我的,何必到寒舍去呢,說句老實話,你肯親口說錯,已經給足我老面子了,還當真要挨鞭子不成!”

張昌宗一聽話中有話,才明白老家夥是要他當街領責呢,當然,自己要耍個賴皮,順着他的話,道謝一聲,也可以把事情拖過去的,可是他看了那些手下個個幸災樂禍之狀,心中猛地一動。

這些人原來都是武三思手下的,現在跟了自己,內心裏還是向着武三思的,他們在京中多年,不會不認識狄仁傑的轎夫與跟班,這是存心叫自己坐臘呢!

于是他一咬牙道:“多謝老大人寬容,但卑職既有失态之罪,便當領罰,請大人當面檢驗!”

說完他朝街心一跪,對兩個執鞭的護衛道:“司鞭,衣破見血為度,不得循私,共二十鞭!”

那兩名護衛倒是怔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張昌宗沉聲道:“我的話就是軍令,你們敢不從?”

兩名護衛聽到軍令兩個字,倒是不敢違抗了,只得舉起鞭子,對他身子抽下去,下手很重,一鞭一條血痕,二十鞭打完,他已經全身是血。

但他仍然很恭敬地對狄仁傑道:“老大人滿意了嗎?”

狄仁傑道:“将軍,司罰的是你,滿意與否也該問你自己,不過老夫私人表示一點意見,我很滿意!”

張昌宗這才起立道:“謝謝老大人!”

狄仁傑點點頭道:“将軍,你少年有為,只是行事經驗欠缺,容易為小人撥弄,幸好你能知過,勇于負責,猶不失為佳子弟,今天這頓鞭子,你挨得很冤枉,但還是值得的,你明白老夫的意思嗎?”

張昌宗道:“卑職明白!”

狄仁傑道:“老夫不相信你真的明白了,你究竟明白什麽,不妨說給老夫聽聽!”

張昌宗想想道:“比如說卑職身上長了一顆小瘡,那是病根早伏,它剛開始有一點灌膿的時候,操刀一割,把病根也割除了,若是不去理會,很可能它會長成一顆大惡瘡,那時再去割它就難了!”

狄仁傑哈哈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你是真懂了,不過老夫還有一句忠告,你得娘娘寵信,遽膚重寄,但還是謙虛一點的好,富貴不能久保,少年得志,未必是福,廣納善緣,自求多福,這是老生常談,但恐怕沒人對你說過,你也未必知道!”

張昌宗道:“是的,卑職聽的奉承話很多,卻很少受到教誨,尚望老大人不棄西劣!”

狄仁傑笑道:“你這個年輕人不錯,老夫喜歡交你這個朋友,以後有空不妨常到老夫這裏來坐坐,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害處的!”

“是,卑職一定常去求教的!”

秋仁傑又上了轎子,張昌宗在一旁恭送,他的手下們也忙避開一邊,送着他走了!

這時那些護衛才忙着上來,要為張昌宗擦拭血跡,尤其是那兩名司鞭的護衛,更是惶恐地道:“将軍,小的是奉了您的軍令……”

張昌宗笑笑道:“沒關系,是我親自下令要你們打的,你們很盡職,不過我有個問題想請問一下,你們兩人跟随武大将軍有多少年了?”

“十多年了,小的們一開始就在踔騎當差,侍候大将軍,現在又追随都統領!”

“很好,狄仁傑當丞相有幾年了!”

“才七八年,他以前只是左都禦史,都是娘娘提拔,才讓他居了相職,這老兒卻不知感激,對都統領大人如此折辱,一點也不給娘娘留面子!”

“他那兩名跟班我看也跟他多年了!”

“是的,在他當禦史任上就跟着他了!”

“這麽說你們是認識他了!”

那兩個人才知道不對了。

張昌宗冷笑道:“我是不知道他們是丞相的從人,所以才加以冒犯,現在我已領過責了,你們卻是知道了故加冒犯,那是什麽罪!”

兩個人臉都吓白了,連忙跪了下來,張昌宗忽地掣劍,根本不跟他們多說,劍光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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