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好想你們
“你回來做什麽？”
許敬恒走下最後一層臺階, 冷着一張臉看都不看顧嘉煜。
顧嘉煜一怔，這是他沒預想到的情況，站在客廳有點不知所措。
在他的記憶裏, 許敬恒從沒有用過這種語氣和他說話，哪怕在公司遇到麻煩不順心，只要到了家裏許敬恒永遠都是笑着的。
他還記得，有一次去許敬恒公司，因為員工洩露公司機密，幾個工程項目全都打水漂，耗費了時間和人力, 虧損上億。
當時, 許敬恒的面色愠怒，連帶着幾個項目經理全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顧嘉煜就站在門口，他也被許敬恒這模樣給吓到了。
躊躇着準備離開，但許敬恒卻發現了他, 遣散辦公室裏的幾位經理，笑眯眯地領他進來, 還問他中午想吃什麽。
這是許敬恒第一次對他冷臉。
顧嘉煜動了動唇, 一聲‘爸’卡在喉間，他在心底安慰自己，爸爸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對他，一定是小綠茶做了什麽事惹他生氣了。
“敬恒。”顧夕念眉頭微蹙，踩着高跟鞋從樓梯上走下來。
顧嘉煜猛地看向顧夕念，他剛才就聽到了急促地腳步聲。
只不過到了樓梯口腳步聲就慢了下來，他肯定顧夕念是聽到他回來了, 所以急着出來。
“媽媽。”
顧嘉煜以為顧夕念會走過來, 可是她只是看了顧嘉煜一眼, 微笑着走向了許敬恒。
“我讓王秀炖了湯，喝完再去公司吧。”
“嗯。”許敬恒應了一聲，沒再去看顧嘉煜。
王秀忙說，“在廚房，已經好了，我這就去端。”
顧嘉煜意識到自己被忽視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沒有難過，既然都回來了，他肯定是要弄清楚的。
顧嘉煜将背包放在沙發上，走到了餐桌前，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爸媽，我今天早上五點就出門了，坐了最早的飛機飛回來的。”
“一下飛機我就趕回來了，因為我特別想見你們。”
餐桌上的兩人怔愣一瞬，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好似那只是顧嘉煜的錯覺。
顧嘉煜吸了吸鼻子，他昨晚睡不好，生怕一覺醒來都是夢。早上急着出門，穿得也不太多，外面又冷，現在才覺得鼻子點堵。
“爸，媽。”
“我好想你們。”
顧夕念心底一顫，擡眸就撞進了顧嘉煜的眼底，他的眸子裏斟滿了笑意，又像是盛了細碎的陽光。
恍惚間，顧夕念只覺得好似回到了顧嘉煜小時候。因為那時候的顧嘉煜不會想躲着他們，滿心滿眼都是她。
會因為她的誇獎高興，也不知道那麽小從哪學來哄人的話，一本正經地說着大人的臺詞，可愛死了。
顧夕念還沒說話，許敬恒冷笑了一聲。
“記得自己說過什麽嗎？你說出了這個家就不會再回來，也是你說的要斷絕父子關系。”
顧嘉煜倏然擡眸。
顧夕念拉了許敬恒一下，但許敬恒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早知道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當初就不該把你從福利院帶回來。”
“敬恒。”
顧夕念蹙了蹙眉，覺得這話有點重，許敬恒也生氣，“是，這話是重了。他說要斷絕父子關系的話就不重了？”
顧嘉煜身子一僵，許敬恒和顧夕念給他的感覺特別像原世界的養父母，但為什麽和小綠茶的關系這麽僵，明明養父母都很溫柔的。
從前的許敬恒沒兇過他，更不會用這個語氣和他說話。
能再一次見到父母，對他來說已經是巨大的驚喜，他好像奢求得太多。
顧嘉煜正猶豫着該怎麽做，許敬恒又說。
“他根本沒有認錯的态度。”
顧夕念一個眼神掃過去，許敬恒又閉上嘴。
“嘉煜，你幾個月沒回家了？”
“他在外面瘋玩多自在，哪裏會想着回家。”許敬恒冷嘲了一句，“是不是再過幾年都忘了家在哪？”
“閉嘴。就你話多。”顧夕念的溫情路線忽然被許敬恒打斷，瞪了他一眼。
顧夕念站在顧嘉煜面前，一臉嚴肅。“嘉煜，你覺得你說的那句話對嗎？說斷絕關系就斷絕關系？”
“對不起。”顧嘉煜以為小綠茶是離家出走，沒想到還有斷絕關系這一層。“我……”
顧夕念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繼續了她的溫情攻略。
“沒把你教好是我的責任，我不應該一次又一次的縱容你，以至于你到現在都分不清是非對錯。”
她偷偷瞄了顧嘉煜一眼，見顧嘉煜站得筆直，一副乖巧聽訓的模樣，眸子裏閃過一絲驚詫，顧嘉煜沒有嫌她煩，顧夕念也認真起來。
“嘉煜，你已經18歲了，不是小孩子。就算是小孩子犯錯也是要被受罰的。爸爸不過是說了你一句，你怎麽可以說出那麽傷人的話？”
顧嘉煜認錯很誠懇，他不明白小綠茶為什麽會和家人鬧得這麽僵，“對不起，我不應該那麽說。”
連許敬恒都愣住了，顧嘉煜任性了那麽多年，這是他第一次承認自己的錯誤。
"小煜，父母不會真的和孩子置氣，但父母之外的其他人沒有義務縱容你，你道歉的人不是我們。”
話音剛落，玄關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幾人同時回頭，顧嘉煜看見池煦走了進來。
顧嘉煜在網上沒有查到關于池煦的太多信息，還是後來從那位微信好友口中套出來的。
池煦是一家芯片研發公司的老板，他沒查到池煦和許家有什麽必然聯系。
且池煦的年紀不大，顧嘉煜也懷疑過是不是父母的孩子，但網上能查到的信息是許家只有一個獨子－－
小煜。
也就是原主一人。
但現在池煦就出現在許家，還和父母關系親密，顧嘉煜心裏的猜測又冒了出來。
他看向池煦，正巧池煦也看見了他，眉宇間閃過一絲差異。
原本緊張的氣氛被王秀故意打斷。
“小池，怎麽又回來了，忘帶東西了嗎？”
“對，有一份文件落下了。”
王秀生怕顧嘉煜再和池煦起争端，于是道。
“落在書房了嗎？我幫你一起找吧。”
“左邊抽屜的最上層，麻煩王姨幫我拿一下。”
王秀張了張口，惋惜自己沒能勸池煦一起上樓。“好，我馬上拿下來。”
顧嘉煜忽地想起顧夕念的話－－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們。
所以會是池煦嗎？
小綠茶找人跟蹤他？
從昨天的聊天裏，顧嘉煜還知道了小綠茶很讨厭池煦，偏激到希望對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除了跟蹤，顧嘉煜不知道小綠茶有沒有做過其他更過分的事，他沒有急着道歉，而是大方地走向池煦。
“那天謝謝你。”
池煦沒說話，顧嘉煜又道，“應該很疼吧？對不起，害你因我受傷了。”
“我後來問過工作人員，他們說你已經走了，沒找到機會和你道謝。”
一旁的許敬恒和顧夕念卻愣住了，原本緊張嚴肅的氛圍變成了疑惑。
“小池，你和嘉煜什麽時候碰面的，怎麽…”
顧夕念沒把後面的話說完，但池煦知道她想問的是‘為什麽沒說’。
“在朋友的公司遇上的。”池煦看了顧嘉煜一眼，解釋道。
“我見他出現在A市，以為他會回家的，第二天我出差就忘記和你們說了。”
許敬恒聽了一會，忽然蹙眉。
“他去你朋友公司做什麽？”
“姨父不知道嗎？”池煦顯然也有點意外。
“嘉煜進了娛樂圈，他還陪朋友去拍廣告代言的，正巧撞上了。”
顧嘉煜發現了，在父母面前，池煦就算再沒耐心也不會表現出來。
“因為行程比較短，所以就一起回去了。”顧嘉煜雖然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但現在好像找到了突破口，他也不急着離開。
“對不起，是我任性了。”
顧嘉煜沒什麽負擔直接認錯。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如果那天沒有你，傷的就是我的腦袋。”
“我想好好道個謝，也為之前做的事道歉，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顧嘉煜肯定，池煦不會再爸媽面前拒絕他。
果不其然，池煦的表情呆了一瞬，很快又恢複自然。“道謝不必了，道歉如果是真心的，那我接受了，不需要特地……”
“需要的。”顧嘉煜直截聊當的打斷他的話。
“媽媽說的對，沒有誰應該縱容別人犯的錯。所以，可以給我個認錯的機會嗎？”
聽到顧嘉煜這麽說，顧夕念露出了點笑容。
池煦臉上的表情維持不住了，他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顧嘉煜的身上，充滿了審視意味。
“好，我原諒你了。”
池煦剛說完，王秀已經拿了文件下樓，“小池，你看是這份嗎？”
“對，謝謝王姨。”
池煦接過文件對着顧夕念和許敬恒道。
“姨媽，姨父我去公司了。”
“好。”
“我幫你開車吧。”顧嘉煜脫口而出。
池煦皺了皺眉正要開口拒絕，但顧嘉煜不會放過這個套話的機會，連忙道。
“我知道錯了，剛你說了要給我個補償你的機會，我不知道可以做什麽，看你眼底有黑眼圈，昨晚沒睡好吧？這麽開車很危險的，我送你去公司吧。”
“嘉煜，你別胡鬧，你哥今天還有一堆事，讓小鄭…”
然而，池煦忽然一笑，應了下來。
“好啊，那就麻煩嘉煜弟弟了。”
池煦才不信顧嘉煜會放得下架子給他當司機，他就是想看看顧嘉煜又想耍什麽花樣。
許敬恒猶豫了下，打算讓自己的司機去送池煦，但看到顧夕念的眼神示意便沒有說出口。
直到兩人出了家門，許敬恒眉心又蹙了起來。
“你還真放心嘉煜開車送他？”
顧夕念頓了頓，“敬恒，嘉煜這次回來變化挺大的。小池都沒拒絕，你替他拒絕什麽。”
許敬恒冷哼一聲。
“你哪回不是這麽說？”
“你覺得換做以前，嘉煜回來會說什麽？”
許敬恒試着想了想，然後自己把自己氣到了。
顧嘉煜只有沒錢花了會回來，會乖巧好幾天，拿到錢後又不回家了。
***
直到顧嘉煜坐上了駕駛座，池煦才真的确定顧嘉煜是真的要送他去公司。
以前顧嘉煜也不是沒在父母面前裝友好，但背地裏給他使絆子，惹麻煩。池煦只當顧嘉煜是在故技重施，他答應下來就是在等顧嘉煜出招，但…
顧嘉煜不僅坐上了駕駛座，還語氣平和的問他，“公司在哪？”
現在慌的是池煦了。
顧嘉煜瘋起來誰知道會怎麽樣，他更擔心自己的安危。
“你下去吧。”池煦盡量讓自己表現的從容一些。
“如果是擔心姨父那，我會說是你送我去的，現在立刻馬上，滾下去。”
顧嘉煜眨眨眼，“我說了要送你去，公司在哪？”
“我說了，滾下去。”
“哥，你怎麽出爾反爾，在我爸媽面前…你答應了要給我道歉的機會。”
“我不需要你道歉，我要你從我車上滾下去。”
“行啊。”顧嘉煜直接啓動了車子，“等把你送到公司，我就下車了。”
池煦沒來得及說什麽，車子已經開出了院子，“我不記得公司地址了，你是直接說，還是想體驗環城一日游？”
“顧嘉煜，你到底想幹嘛？”
“都說了，送你去公司。”
顧嘉煜是來套話，當然不會輕易下車，他不知道小綠茶做了什麽，但又怕在父母面前露餡，也怕父母擔心。
但池煦就不一樣，他們關系惡劣，肯定接觸時間不長，顧嘉煜不擔心自己說錯什麽。
原來的世界裏，顧嘉煜的媽媽沒有姐妹，只有一個哥哥。
所以池煦的媽媽是誰？
車子一路開出別墅區，眼看一條路開下去就得上高速，池煦忙報了個地址。
他心裏猶疑，顧嘉煜是真的想要和解？
“我不認識路，麻煩哥給我指一下。”
和解個屁！
顧嘉煜還是很惡劣，只不過段位更高了，不像之前想做什麽都擺在明面上。
“說吧，你到底想幹嘛？”
池煦心底的煩躁再次升起，他不喜歡這種不受控制的發展。
顧嘉煜莞爾一笑，“不幹嘛。哥，你別緊張。”
池煦冷着臉，“下個路口右拐。”
“好的。”顧嘉煜像個稱職的司機，只不過這個司機不太認路。
一路上顧嘉煜沒有作妖，這讓池煦更加疑惑，他甚至懷疑，顧嘉煜是不是經過誰的指點，連氣性都沉穩許多。
換做以前，顧嘉煜就算再怎麽裝模作樣，也不可能做到給他當司機的地步。
思來想去，池煦只能想到一個問題。
“你是不是闖禍了？”
池煦越想越覺得可能，只有這樣顧嘉煜才會回家，因為兜不住底，又怕姨父不管他，所以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你打人了？”顧嘉煜沒否認，池煦頓時心驚。
如果只是把人打傷，顧嘉煜還不至于做到給他當司機的地步，所以……
“你不會把人打死了吧？”
顧嘉煜不說話，池煦更加肯定了這個可能。
顧嘉煜我行我素慣了，真瘋起來不知輕重。
“你……”
池煦忽然覺得自己可能要犯心髒病了，他又問了一遍，“你真把人打死了？”
“哥，你別緊張。”顧嘉煜覺得有點好笑，他以為池煦是個高冷霸總。
第一次見面池煦架子端得十足，還真唬到顧嘉煜。現在的池煦一臉驚恐，沒有半點總裁該有的冷靜，還有點憨。
但顧嘉煜沒敢說，他還得好好維護這即将支離破碎的親情。
“我沒打人，更沒有打死人，也沒有闖禍。”
池煦松了口氣，但又對這句話表示懷疑，提着的心還是沒放下，他警惕地問。
“那你到底做了什麽？”
“別緊張，我什麽也沒做，我只是……”
“失憶了。”
這句話吓得池煦差點從位置上彈起來。
池煦：？？？
什麽叫只是失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