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假失憶
池煦很快從驚愕中回過神, 他仔細觀察了下顧嘉煜的表情。
想到顧嘉煜今天的言行舉止，滴水不漏，确實變化很大。但……
池煦不信。
如果顧嘉煜真的失憶, 難道不應該直接告訴顧夕念和許敬恒？顧夕念要是知道肯定很心疼, 鬧一鬧連帶着之前的事都翻篇了。
他輕咳一聲, “是嗎？”
池煦的語氣充滿了不信任。
顧嘉煜也不急, 他淡定地将車開到公司樓下。
“到了。”
池煦還以為顧嘉煜會纏着他說點什麽，然而顧嘉煜把他送到後只問了一句：“放停車場？還是我開回去晚上再來接你。”
池煦臉上的表情維持不住，難不成真失憶了？
不對。
不可能。
顧嘉煜在他這沒有信任可言。
但是池煦沒等到顧嘉煜後續操作，總不能送他來公司就為了說一句失憶了？
失憶了？
然後呢？
顧嘉煜見他不說話又問了一句，“随便停嗎？還是有固定車位。”
池煦沒有下車, 讓顧嘉煜把車開進停車場，又給他指了停車位, 顧嘉煜全程乖乖照做，就連池煦說“等會要自己打車回去嗎？”
顧嘉煜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裝失憶還能裝到這個份上？
池煦沒有真讓顧嘉煜離開，他帶着顧嘉煜到自己的公司。
員工們一臉好奇地看向老板身後的人，因為池煦比顧嘉煜高了半個頭，又是走在他身後，衆人只瞅到了一頭粉毛。
等粉毛走近，員工們神情一致，先是好奇再到震驚。
他們老板身後跟着是－－
顧嘉煜！！！
他們老板什麽時候還有娛樂圈的朋友？？？
員工們大眼瞪小眼，顧嘉煜目前只算是踏進娛樂圈, 沒什麽作品也沒什麽名氣, 但年輕的員工很多都是沖浪小能手, 就算沒再微博熱搜上見過, 也在綜藝裏見過顧嘉煜。
有的還想上去要個簽名, 但礙于走在顧嘉煜前面的池煦, 最後都選擇了默默注視。
“徐娜，帶他去我辦公室。”
“好的，池總。”
“顧先生，我帶您過去吧。”
“好，謝謝你。”
顧嘉煜跟着徐娜一走，池煦就通知了各部門開會。
“顧先生，我、我可以要個簽名嗎？”
徐娜剛才顧及池煦在場，不敢表現得太明顯，現在脫離池煦的視線，臉上全是欣喜。
顧嘉煜這還是第一次被人要簽名，點了點頭，“可以。”
徐娜把人帶到辦公室後，又急沖沖的出去找簽名本。
“啊啊啊啊啊，嘉煜弟弟說要給我簽名。”她興奮地像同事們炫耀，“近距離看，他長得好好看！！！”
“我也要！！娜娜，幫我也要一個。”
“我，我也要。”
“噓！小聲點。咱老大呢？”
“跟池總開會去了！”
“那就好。你們說嘉煜弟弟和池總什麽關系，我能要到合照嗎？”
池煦開完會已經十點半，顧嘉煜坐在沙發上吃零食，剛才徐娜找他簽名，還要了合照，他都給了。
還故作不經意地提了幾句關于池煦的事。
徐娜非常熱情地告訴了他。
池煦最近很忙，公司去年參與了人工智能芯片研發，測試後發現了問題，最近正在商讨要怎麽改進。
還有些信息網上也能查得到，比如池煦在大學期間和同學們創辦了這家公司，還獲過幾次大獎，有好幾個對接項目。
再次見到池煦，顧嘉煜猜測小綠茶是不是因為父母對池煦很好，所以才心生嫉妒。
但如果只是這樣，沒必要到跟蹤對方的地步。
聽了徐娜對池煦十幾分鐘的贊賞了，顧嘉煜又有了新的猜測－－
繼承權。
當然，也只是猜想，但确是最有可能的。
顧嘉煜暫時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可如果是因為這個…許家是做地産生意的，池煦是自己創業做芯片研發。
二者沒有關系。
池煦看起來并沒有打算舍棄自己的公司，到許氏集團工作的想法。
他真要去許氏集團早就去了，怎麽可能還創辦公司。
顧嘉煜了解許敬恒，陪伴顧嘉煜成長的過程中。即便是顧嘉煜小學時期，許敬恒也沒有替他做過任何決定。
他會站在家長的角度幫顧嘉煜分析利弊，但從不會幹涉顧嘉煜做任何決定。
同樣，不管池煦在許家是什麽樣的角色，許敬恒也不會幹涉池煦的決定。
如果是繼承權的問題，顧嘉煜好像也不需要擔心，池煦看起來對許家的家業沒半點興趣。
“為什麽在我辦公室裏吃東西？”
池煦的聲音打斷了顧嘉煜的思路。
“你辦公室不能吃東西嗎？”顧嘉煜擡眸看向他，清澈的眸子裏寫滿了無辜。
“那很抱歉，畢竟我失憶了。”
池煦：“……”
“徐娜給你送的？”
“是啊。”顧嘉煜将吃完的包裝紙丢進垃圾桶，從桌上抽了一張面巾紙擦了擦嘴。
池煦挑眉看了他一眼，說實在顧嘉煜的性格一點也不讨喜，先不說徐娜為什麽給他送吃的。
以顧嘉煜的性格，不應該厭惡地推開這些垃圾食品？
辣味牛肉幹。
他記得顧嘉煜不吃辣？
印象最深的是新鄰居請了他們吃喬遷宴，顧嘉煜吃不了辣，桌上又沒他喜歡吃的菜。他半點面子都不給，直接起身離開。
回家後還吐槽鄰居請不起就不要請，吃的都什麽玩意。
還有一次，顧嘉煜的高中同學在十八歲生日會上收到了一輛摩托，他在生日會上各種炫耀，享受同學們的投來的豔羨目光。
顧嘉煜聽煩了，操起椅子就把人騎都沒騎過的摩托給砸了。後來還是顧夕念登門道歉，重新給那位同學買了一輛。
顧嘉煜知道後當場就炸了，他認為顧夕念和許敬恒竟然偏心外人。
寧願花二十萬給別人的兒子買摩托，卻不願意買一輛給他。
因為這件事鬧了好幾天，後來許敬恒還是答應給他買了，還選了輛比同學更貴的摩托。
顧嘉煜迫不及待地要到他同學面前秀，但沒想到的是許敬恒直接讓人把車送到賽場，還不許顧嘉煜在街上騎。
最後當然是鬧得非常不愉快。
“我們談談。”
“好呀。”
顧嘉煜表現得非常配合，池煦蹙了蹙眉，即便顧嘉煜變化很大，但失憶這件事确實很難讓人相信。
他更傾向于顧嘉煜變着法找他麻煩。
池煦坐在顧嘉煜對面的沙發上，他沒有立刻揭穿顧嘉煜，“你怎麽失憶的？”
“一覺醒來都不記得了。”
池煦：“……”
果然是假的，連編借口也不知道找個容易讓人信服的。
“我知道你不信。”
顧嘉煜站起身，坐在池煦身邊的沙發上，驚得池煦從沙發上彈起，反倒把顧嘉煜吓了一跳。
“你幹嘛？”
池煦瞪了顧嘉煜一眼，“這話應該我問你。”
他又重新坐回沙發，坐在顧嘉煜的對面。
顧嘉煜：？
莫名其妙。
顧嘉煜将手機遞給池煦，“我找人跟蹤過你。”
池煦知道這件事，他意外的是顧嘉煜竟然這麽坦誠。
顧嘉煜說着将手機遞給池煦。
“是這個人，我從微信轉賬記錄發現。但是其他聊天記錄已經删除了，所以我想知道我為什麽找人跟蹤你。”
池煦：？？？
哪有問被跟蹤的人為什麽被跟蹤的？
池煦也有那麽一瞬的不确定，狐疑地打量着顧嘉煜，還是很難相信顧嘉煜失憶的這件事。
“你是不是怕我？”顧嘉煜看向他，漂亮地眼睛一眨一眨，他在等着池煦回答。
“我怕你？”池煦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這是我的公司，只要我喊一聲保安就能趕你出去。”
“那你喊。”
池煦：“……”
顧嘉煜到底來幹嘛的？
“你不信我沒關系，我就想知道我倆之間有什麽矛盾，媽媽讓我道歉的對象是不是你？”
池煦真看不懂顧嘉煜的操作，他以為顧嘉煜是借裝失憶把之前做過的事翻篇，可顧嘉煜現在問他的是兩人之間有什麽矛盾。
“你剛才對我打死人這件事這麽驚慌，因為我有打人的前科嗎？”
池煦：“……”為什麽顧嘉煜可以一臉淡然的說出‘有前科’這三個字。
“你那麽怕我，我打過你？”
顧嘉煜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池煦都不知道該怎麽回，聽到後面一個，池煦很有必要替自己辯解一句。
“應該是你打不過我。”
“噢。”顧嘉煜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那就是沒打過，那你為什麽這麽怕我？”
“我沒有怕你。”池煦重申。
“你既不相信我失憶了，也不想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談話陷入僵局，這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池總，吃草莓嗎？新鮮的。”
是徐娜。
“不…拿進來吧。”
徐娜确定池煦是想說‘不用的’，話到嘴邊又改了注意。
她開開心心地端進來。
平時她可不會給池煦送零食水果，因為池煦不喜歡在辦公區吃東西。
今天會送主要是因為…顧嘉煜？
而且，池煦竟然沒拒絕。
徐娜默認把果籃放在顧嘉煜的面前，“很甜，你試試。”
池煦拿起一顆洗過的草莓，在徐娜驚愕的神色中放入口中，咬碎。
“确實很甜。”
“是吧是吧。”
徐娜第一次被池煦誇，雖然誇的不是她，但誇了她送來的草莓，約等于誇了她。
“嘉煜弟弟，你試試。”
徐娜積極地向顧嘉煜推銷自己帶來的草莓，奇怪的是她發現池煦似乎也很關注。
“好。”
顧嘉煜應了一聲，也拿起一顆又大又紅的草莓，就在他即将放入口中時，池煦冷着臉扣住了他的手。
徐娜正一臉懵，池煦擰着眉頭盯着顧嘉煜，話卻是對徐娜說的。
“你先出去。”
“啊…好。”
徐娜不知道為什麽剛才還心情頗好的池煦，突然就不高興了，但看了顧嘉煜一眼，只能默默的離開。
顧嘉煜看着他，“怎麽？”
池煦煩躁地将他手裏的草莓奪走。
“你真的失憶了？”他又問了一遍。
顧嘉煜笑了笑，“我說了你就信？”
池煦沒有回答，顧嘉煜笑了笑。
“拿草莓試探我？”
“我只是失去了一段記憶，不是什麽都忘了，我還是知道自己草莓過敏的。”
“你故意的？”
顧嘉煜微微一笑，“對啊，我故意的。”
池煦眉頭緊鎖，顧嘉煜放松得像是在自己的地盤。
“你信了，不是嗎？”
是。
池煦信了。
顧嘉煜不會拿自己開玩笑，池煦甚至做好了顧嘉煜打翻果籃的準備，但顧嘉煜沒有。
他知道自己草莓過敏，卻還是故作不知，顧嘉煜是在試探他會不會攔着。
沒失憶的顧嘉煜根本不會這麽賭，因為他會覺得自己要害他。
偏激一點的時候或許會故意吃掉草莓，再回去找顧夕念告狀。顧嘉煜不是沒做過這種事，池煦不知道被顧嘉煜冤枉過多少次。
但眼前的顧嘉煜太坦然了，池煦沒辦法不信。
“什麽時候的事？”池煦重新坐直了身子。
“開學後。”
“為什麽不告訴姨父？”池煦問。
接着，顧嘉煜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不想他們擔心。”
顧嘉煜這話不假，不想他們擔心是真的，假的是沒有失憶。
然後，沉默的就是池煦了。
他現在确定顧嘉煜是失憶了，因為這不像是顧嘉煜會說出來的話。
但失憶後性格也會有變化嗎？
以他對顧嘉煜的了解，應該借着失憶撒潑打滾，求縱容。
“現在能說了嗎？”
顧嘉煜指的是他們倆的矛盾。
池煦撇了他一眼。
“浪費我半個小時，你可以回去了。”
顧嘉煜沒走，池煦回到辦公桌前，顧嘉煜就走過去站在他旁邊，大有一副池煦不說，他就不走的架勢。
池煦被跟得煩，只好和顧嘉煜說随便說了些，可落到顧嘉煜耳中，小綠茶确實挺煩人，但沒什麽過分的舉動。
如果這樣，不可能會被趕出去。
不對。
聽許敬恒的意思，好像是小綠茶要和他斷絕父子關系。
“只是這樣我就找人跟蹤你？”
顧嘉煜一臉‘你騙誰呢’的表情，
池煦不說話，“愛信不信。你該走了。”
“最後一個問題。”顧嘉煜暫時不急着了解他和池煦的矛盾，“我為什麽離家出走？”
“吵架。”
池煦三言兩語概括了下原因。
顧嘉煜離家出走的前一天還去外面瘋玩，結果和人搶座位起了沖突，不管不顧就操起酒瓶把人砸進了醫院。
和顧嘉煜吵架的人來頭也不小，許家也不是兜不住，但許敬恒有心要罰顧嘉煜，讓顧嘉煜自己去給人道歉。
顧嘉煜不肯就吵了起來，不知怎麽突然就沖進了池煦的房間，一通亂砸。
池煦是挺冤的，他剛出差回來不僅房間被搞得一團糟，連帶着行李箱都被顧嘉煜踢壞了。
顧嘉煜嘴裏嚷着要他滾出許家。
還口不擇言，張嘴就罵池煦死了爸媽，沒人要才跑到他家搶爸媽。
話音一落就被許敬恒打了一巴掌，然後扯着池煦說，“以後讓他當你們兒子就好了，反正他沒爸沒媽。”
不等許敬恒說什麽，顧嘉煜一句‘要解除父子關系’真把許敬恒氣到了。池煦第一次見他發了那麽大火，直截了當的告訴顧嘉煜。
“出去了就別再回來。”
顧嘉煜還真上樓收拾了行李要走，王秀當時勸了，顧嘉煜不領情，甩了門就離開。
許敬恒嘴上讓顧嘉煜別回來，還停掉顧嘉煜的幾張附屬卡。氣是氣急了，可又怕顧嘉煜真沒錢花，過得不好，還給留了一張。
顧夕念也和許敬恒吵了一架，許敬恒說的是氣話，但顧嘉煜也着實氣人，最後許敬恒又給顧夕念打包票顧嘉煜肯定會自己回來認錯。
顧夕念不信許敬恒，以往怎麽吵顧嘉煜都不會要離家出走。
“他身上就一張卡，花完就回來了。等他回來我肯定好好教訓他。”
池煦還問了一嘴，顧嘉煜的銀行卡裏留了多少錢？
許敬恒冷哼一聲，又有點得意。
“卡裏就三十萬，不出兩個月他肯定回來。”
顧嘉煜忍不住打斷，“我走了多久？後來查銀行卡只有十萬。”
“近四個月。”
顧嘉煜是9月17日穿越到這個世界，距離現在将近三個月，所以小綠茶一個月就花了三十萬？
怪不得許敬恒會說他不出兩個月就回去。
“所以爸媽因為這件事很生氣？”
“不完全是。”
許敬恒确實很生氣，顧嘉煜說走就走，沒有半點留念。
顧夕念也都買了機票打算去看顧嘉煜，結果池煦在那天出車禍。
池煦是為了甩開莫名其妙的跟蹤者，稍不留神就出了車禍。許敬恒找人抓到了跟蹤者，調查才知道是顧嘉煜找人跟蹤的。
顧嘉煜聽完靜默了一瞬，他認真地和池煦說了句‘對不起’。
眼神真摯又飽含歉意。
在這一刻池煦相信顧嘉煜的道歉是真心的。
他曾經也見過這個真摯的眼神。
還帶着點不舍。
是池煦出國那天，一家人去送他的，當時的顧嘉煜還在上小學。
他拉着池煦的衣角。
“池煦哥哥，你要早點回來。我和爸爸媽媽會很想你的。”
池煦到現在都記着顧嘉煜拉他衣角的手。
他回國後，任由顧嘉煜怎麽鬧也都能一再縱容，因為不管現在的顧嘉煜認不認他這個哥哥，當時的顧嘉煜是把他當成家人的。
他雖然也煩顧嘉煜，但真正讓他厭惡的不是因為跟蹤，而是另一件事，連許敬恒他們也不知道的事。
但顧嘉煜不記得了，池煦也想讓那件事翻篇，所以不打算告訴顧嘉煜。
“我接受你的道歉。”池煦說完擡眸看向顧嘉煜，“現在可以讓我工作了嗎？”
“當然。”
顧嘉煜立刻遠離了辦公桌，“我回去了，晚上早點回來，給你個驚喜。”
池煦一臉淡漠，他只希望不是驚吓。
顧嘉煜沒有急着回家，他離開池煦的公司後随便走走逛逛。
十一月末的天氣很涼，顧嘉煜戴着圍巾走在路上，期間還有人回頭看他，大概是認出了他又不敢确定，只是一臉驚訝回頭看。
顧嘉煜想在闊別多年的A市走走逛逛，有的路段還是記憶中的模樣，也有很多地方變化很大，顧嘉煜都快認不出來。
沒逛多久，他就接到了一個電話，從聲音聽出來是家裏的保姆王秀。
“嘉煜，你回來了嗎？我煮了好幾道你愛吃的菜。”
王秀不會特意給他打電話，所以授意王秀打電話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果然，那邊的聲音忽然小了下去。
“是夫人讓我打的電話，你回來別再和她置氣了。”王秀嘆了口氣，“她其實很關心你的。”
顧嘉煜攔了一輛的士。
“我知道。”他對着王秀說。
“麻煩王姨告訴我媽媽，我大概半小時後到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