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離開A城之前,罂粟從李游纓那裏借來的錢,不是她自己還回去的。

梁方把錢拿過來的時候,他身後還跟着一個路明。後來楚行出門上車,罂粟正要去找李游纓,路明叫住她,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罂粟小姐需要交給李先生多少錢?給我個具體數目,我去幫還了就是了。”

“為什麽?”

路明左顧右盼,顯然不願多說。但罂粟這些年被楚行熏陶漸染,盯着人看的眼神和動作早已學了楚行十成十。路明被她盯了不久,就敗下陣來,有些尴尬地開口:“聽說前天罂粟小姐和李游纓出門打了會兒網球,後來還請他吃了一頓飯,是嗎?”

罂粟心裏快速轉了一下,一邊說:“怎麽?”

路明看看她,在心裏嘆了口氣:“你還記得前天是什麽日子嗎?”

罂粟面無表情望着他,路明終于把心裏的那口氣嘆了出來,四顧左右無人,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扁形方盒,遞過來:“我昨天匆忙買的,你将就一下,一會兒拿這個當生日禮物。”

那裏面是一塊格子手帕,顏色低調素雅。罂粟瞥了一眼,一時沒接,柔柔婉婉地問:“路總助為什麽會這樣提點我?”

“提點你總歸對我沒壞處。”路明把手帕往前遞了遞,催促道,“拿着啊。”

罂粟對着那塊手帕發怔,過了片刻才接過來。路明轉身要走,被她叫住:“路總助。”

“什麽?”

罂粟垂下眼,交握着手,肩膀柔弱,全然一副誠懇到不能再誠懇的态度:“那天在崔家門口的事,這些天我一直記着,現在我向您鄭重道歉。歉禮跟今天手帕的錢,回頭我一并登門還給您。”

路明張張嘴,直覺就想說千萬別這樣,你來登我門我是一萬個受不起。蒙混着笑了兩聲,連連擺手:“沒事沒事,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罂粟安安靜靜地說:“那怎麽能行。的确是我的錯。”

路明每回跟罂粟打交道,都覺得她這些年來簡直深得楚行真傳。每一句話毫無感情地鋪陳出來,讓人不知道她究竟是真被哄得高興了,還是在不動聲色地笑裏藏刀。路明敷衍着笑兩聲,只想快點往外走,偏偏罂粟又開口問他:“路總助,你們什麽時候來的A城?”

“昨天中午午飯都沒吃,楚少就說要過來。”路明想了想,又嘆了口氣,指了指茶幾上罂粟的那支新手機,說,“說句實話你大概不愛聽。其實你何必去換支新手機?楚少爺想要找的人,至今還沒有找不到過的,這一點難道你會不清楚?”

Advertisement

罂粟臉上仿佛恭順傾聽,手裏卻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轉着那只手帕,等他說完了,垂着眼,半天也不答言。路明知道她向來心中執拗,楚行的話尚且擇爛菜一般聽一半扔一半,就更不要說他的勸言。路明看她這樣,也不再唱獨角戲,一個人轉身走了出去。

十幾分鐘後,罂粟上了車。楚行正在批文件,随口說了她一句:“太慢。”

罂粟猶豫了一下,又咬了一下唇,最後還是雙手把那只手帕禮盒捧到了楚行面前。

楚行簽字的筆慢慢停下來,微微側過臉,聽到罂粟開口,語氣柔軟,态度溫順:“前天是您生日。這是給您的誕辰禮物。”

楚行看看那只手帕,目光又在罂粟臉上轉了一圈,片刻後,平淡問道:“怎麽不在前天給我?”

“……”

罂粟閉嘴不答,楚行也沒指望她能答上來。等罂粟捧了大約兩分鐘,他才把禮盒慢條斯理接過去,在掌心裏打開。手帕上面的紋路清晰平整,一角繡着精致的品牌名稱。楚行把手帕握在手上撫了撫,偏過頭來,眼梢勾着似笑非笑:“一個手帕就想打發我,這麽寒酸小氣?”

罂粟一下子冷下臉,面無表情地說:“我沒錢。”

“沒錢?曹陽東給你那六百多萬呢?”

楚行說得輕描淡寫,卻讓罂粟渾身一震,猛然擡起頭望向他。楚行腿搭着腿,看她臉色在剎那之間變成雪白,笑了兩聲,伸手把她攬到懷裏:“以後再敢瞞着我試試?嗯?”

罂粟盡管驚疑不定,腦筋卻轉得依然清楚。察覺到他此刻心情尚可,對她的事沒有要追究的意思,略略放心下來,琢磨了一下,刻意不大不小頂回去一句:“瞞了又怎樣?我現在又沒有事情做,要是以後一直都沒有事做,我總得自己找些歪門邪道,賺點錢,好方便以後養老。這難道有錯嗎?”

楚行的一只手摸到她的發頂,輕拍了一下:“想幹什麽?你這是借機抱怨我之前收權力的事嗎?”

“我沒這麽說。您自己心裏知道就好。”

楚行又拍她一下,笑着罵她:“沒大沒小。想造反嗎?”

楚行有一沓的文件要處理,罂粟在車中卻是無所事事。楚行單手摟着她,盡管姿勢不太舒服,罂粟還是漸漸睡着。睡夢中隐約覺得頸間一涼,罂粟半睜開眼,便看到一點綠色在眼前一晃而過。

她微微一低頭,便發現脖子上多了一只玉佛吊墜。透明裏帶點淡淡翠意,泛着鮮嫩漂亮的水色光澤。罂粟伸手捏了捏,便聽到楚行在身邊問道:“喜歡嗎?”

當年罂粟初來楚家,也是在一個朦胧小憩,覺得左手腕間微微一涼。然而那時她年少渴睡,涼了一下就只是涼了一下,眼皮都沒有動一動,只翻過身去繼續睡。迷迷糊糊過了許久才醒過來,一睜眼便發覺手上多了只玉镯。

楚行一直坐在她休息的美人榻邊,也不知等了多久。笑看她把手舉到半空,然後輕輕一搖,也是這樣問她:“喜歡嗎?”

那時罂粟尚不懂撒謊為何物,喜歡便是純粹的喜歡,點頭便是認真在點頭。愛不釋手觀摩了好半晌,又有些糾結地望着他,問:“戴在手上的話,萬一碰碎掉怎麽辦?”

楚行不以為意:“哪會那麽容易就碎了。”

楚行這麽說,便真的沒有碎。那只玉镯被罂粟好好地戴了八年,幾乎成為她的标志之物。直到前年罂粟生日那天,被她自己強行褪了下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往櫃子邊沿随手一摔。

玉镯當即四分五裂,碎片到處都是,不可能再找全。第二天上午楚行從外面回來,立刻發覺出她的不對:“手上的镯子哪兒去了?”

罂粟回答:“昨天差點滑了一跤,不小心給摔碎了。”

楚行聽完,仔細看了她一眼。罂粟不知他究竟看出其中多少問題,很快兩人的對話就被匆匆趕來的路明打斷,楚行轉身往書房走,只來得及跟她說了一句:“碎了就碎了,再買個新的就是。”

玉墜觸手細膩溫潤,罂粟摸了片刻,睫毛微垂,說:“喜歡。”

楚行對她的回答仿佛不太滿意,但也并未動怒。一只手從後面繞過來,摸到罂粟的下巴,捏着晃了一下,道:“喜歡?喜歡你就是這個表情?”

罂粟把玉佛塞^進衣服裏,随口說:“很久以前就有人說過再買個新的,我只不過是沒想到期限會有這麽長罷了。”

楚行忍不住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兩年前的仇你都能記着?”

車子緩緩駛進楚家,外面早已有離枝在等候。等楚行跨下車,立刻迎上來:“楚少爺,蔣綿小姐已經在會客廳等您很久了。”

楚行略略點頭,腳步不停往會客廳走。罂粟聽到“蔣”字,腦筋轉了一轉,再擡眼時便看到離枝站在幾米遠外,一襲淺色精細繡工的旗袍,頭發挽起,高跟鞋亦是淺白色,全身上下無一飾物,唯獨脖頸項鏈上的三顆綠寶石明亮奪眼。

楚行一走,離枝和身後兩個女孩子立刻開始讨論起離枝今天的着裝。聲音之大,刻意讓這邊的罂粟能聽見。罂粟轉身便往相反的方向走,然而微風吹過來,她仍然能聽得十分清楚:“這就是少爺前天在生日宴上送給離枝姐的那串祖母綠項鏈嗎?近看比遠看更漂亮呀。”

“這麽名貴的寶石當然是怎麽看都漂亮。不過也不是誰都能穿出味道來的。也就是離枝姐,穿上淺花旗袍,跟祖母綠項鏈一搭,才會顯得這麽獨特有氣質。哪像有些人,穿什麽都是一副德性……”

“而且同時也說明少爺的眼光好呀。這件旗袍好像也是少爺親自去店裏給離枝姐選的,我沒記錯吧?”

……

罂粟等離得遠了,耳邊才終于清靜。她在花園的涼亭裏站了片刻,閉了閉眼深吸了幾口氣,然後想了想,腳步往右一拐,走上一條平日裏僻靜罕至的小路。

迂回曲折的小路盡頭是一叢雜草,罂粟把早就幹枯的一堆樹枝踢到一邊,便露出一個半米多高的牆洞。

罂粟蹲下^身鑽過去,扒開面前的玫瑰叢,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便是楚行的會客廳。

楚家的會客廳是明清建築風格的格局,前方是正門,兩側有窗戶。罂粟輕手輕腳走到一扇窗戶下面,屏住呼吸往裏探看,楚行對面坐着的那位叫蔣綿的女子,果然如她所想,是那日在射擊場見過的,一身寶藍衣裙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的蔣小姐。

兩人沒有在交談,楚行手裏是一份薄薄的文件,正在一頁頁慢慢翻看。距離太遠,罂粟看不清上面的字跡。只觀察到楚行在翻至最後一頁時頓了頓,才把文件收起,丢到桌上。

蔣綿擱下手中的茶杯,姿态得宜,聲音溫婉而綿軟:“楚少爺看完了?”

楚行停了片刻,慢慢開口:“蔣小姐的意思是,想讓罂粟認祖歸宗?”

蔣綿淺淺一笑:“嚴格說起來,這應當是家父的遺願。”

作者有話要說:好不容易九點之前更新,被晉江折騰到現在。那個藍審字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啊!!-----話說,今天刷留言的時候我超傷心。因為不管我怎麽刷,留言都還是少得可憐!都沒有新的!你們這幫魂淡啊魂淡!問我更不更的時候冒得特別勤快!!等我發完了文你們看完了以後又全都潛回去了!!你們這是怎麽回事!!!你們知道被這麽嚴重霸王的我是什麽感覺嗎!!我覺得我就像是天涯八卦貼裏那些被人家甜言蜜語泡到手,眼巴巴把自己奉獻上去,被吃幹抹淨,最後被殘忍冷酷無情甩掉的悲催女!!!!我今天每二十分鐘刷留言,結果就是死活刷不出新的出來的時候,我哇涼哇涼的心情你們懂嗎!!懂嗎!!!你們就這麽對待日更的作者嗎!!摔!鍵!盤!!!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