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2)
第五十六章、 (2)
他的臉色已經沉得能滴出水來,勉強壓住最後一絲理智,“給我過來!”
結果她只恨恨看他一眼,轉身就跑了出去。
晚飯時候罂粟仍未回來,管家問他是否需要出去尋找,他餘怒未消,只擺手不理。過了一會兒,到底還是不放心,叫來人吩咐道:“出去找。”
管家應了聲,又問道:“找到了的話,要叫罂粟小姐回家嗎?”
他冷聲道:“她自己回來就回來,不回來你們也別理她。”
跟着他等了兩天,每次跟蹤的人都報告說罂粟在外面過得并不好,還差點被車撞到,卻仍沒有要回家的意思。他存了心要拿這次的事磨她心性,按捺住耐性又等幾天,到滿一周的時候,終于有人同他報告說,罂粟小姐回來了。
他晾了她一會兒才叫她進書房,一面沉着臉批複文件,一面拿眼角餘光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看她不過短短一周,身形已有所清減。先是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瞧着他的臉色,終究還是蹭過來,依然還是那副認錯的可憐巴巴的模樣——半蹲下來,幾根手指頭緊緊巴住他的膝頭,仰着臉,拿兩粒烏黑眼珠勾勾地望着他。
他一想到她已經習慣了拿這副樣子當成對付他的不二法門,就愈發不想理會她。一直到罂粟拽了拽他的衣角,聲音軟軟地同他道:“罂粟知錯了,好不好?您不要生氣了。”
他本來要問她錯在哪裏,一低眼,瞟到她疑似弄得滿是傷痕的手。罂粟順着他的目光把手一縮,被他捉住,攤開手心,繼而看到了更多細碎繁多的傷口。
他不想心軟,卻下意識仍然忍不住問出口:“怎麽弄的?”
他這樣一問,罂粟的眼淚就倏地湧到眼眶裏,帶着一臉隐忍的委屈:“打零工的時候洗碗摔碎了,劃出來的。”
她在他面前總是帶着些驕縱,有時候還會張牙舞爪,這個樣子很少有,讓他終于完全心軟,一面叫管家拿傷藥,一面訓她說:“把你養這麽大,就是為了去給人刷碗的?”
她的脾氣愈發大,朝他嚷嚷:“誰叫你不要我了!”
“我什麽時候說過不要你了?”
“我走了一周你都不叫人去找我!我自己巴巴回來的!你根本就不想我,根本就不心疼我!”
他本想再訓她兩句給她點教訓,看到她的眼淚和傷口,到底連一句“下次不準再弄出這種事”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認命把她抱到膝上,一點點給她上傷藥,一面還要忍受她在他耳邊故意不停喊疼的聒噪。
後來他曾回想過兩次,若是那一日未聽任她一哭二鬧下去,而是硬下心腸來真正敲打警示她,是否結果會不一樣。然而又轉念一想,如果事情有可能再發生一次,他不免還是會保持原樣地讓它發生一遍。
他終究會不忍心,不管是第一次,還是後面跟着發生的多少次。
第一次縱容過去,讓罂粟的膽子愈發大。她仿佛拿準了他不會真正怎樣她,又或者是以為自己隐瞞得很好,竟敢暗中插手路明的事務。路明将狀告到他這裏,他思忖良久,同他說:“随她去。”
“……少爺?”
他淡淡地說:“等攢到火候差不多的時候一起攤給她看。”
他等了兩個月,一直到罂粟認為可以收網的時候,他才黃雀在後,不過一個輕巧的變動,就讓她兩個月的心血付諸東流。他把她叫到跟前,把她的破綻與證據擺出來,避開她的眼神,帶着一點漫不經心地一一數落。他的話暗含失望,又有警告,面沉如水,不近人情。等到看見她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的時候,才收了口。
他以為她總會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收起一些,未料她咬唇半晌,靜靜開口:“您要是還想着讓我像以前那樣天天呆在楚宅內重,天天對着您一個,還不如讓我去死。”
這句話猝不及防,就像把尖銳的錐子插在他心頭上,叫他汩汩滴出血來。
他養她這麽多年,熬了多少心血在裏面,只得她這麽一句話。
他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等她拂袖而去,管家拎着茶壺進來,沉默一會兒後,溫吞勸道:“罂粟小姐她不過還是個孩子罷了。小孩子沒長大之前,都有批判大人的心思。大人說哪裏不對不好不要做,小孩就一定不信邪,偏要試試看。這時候說了往往沒用,壓制還會讓她反彈,您不妨等她自己在外面撞得頭破血流了,也就知道了什麽是好,是什麽壞,自然會自己回來。”
他暫時聽進去了這個建議。有很長一段時間裏沒有理會罂粟。他本以為罂粟會耐不下性子來找他,未料她竟沒有主動來見過他一面。他這樣不聞不問,罂粟反倒像是放心下來,愈發我行我素,弄出的動作愈大。然而到底年輕,經驗不足,算計人的時候也給人算計進去,一次夜裏碼頭提貨,遭人暗算,險險一槍擦着小腹而過。
那一晚他莫名睡得很淺,路明一打電話他便接了起來,在知道事情的那一刻剎那清醒。
他趕到醫院,看她緊閉着眼躺在病床上,腰際一大片半幹不幹的血跡。
他覺得自己從頭到尾都涼了個透底。
終究還是他先不忍心。每次他想磨一磨她的性子,到頭來磨下棱角的,反倒都是他自己。等罂粟出了院,他便手把手教了她格鬥技巧,又教她射擊手法,後又将路明的一部分職務剝離出來分給她。他瞧着她紋絲不動的臉龐,淡淡警告:“做好你自己的事,別的歪心思,半分別動。”
她的表情依然平靜,只躬身又應了是。
他覺得她的表情平淡裏很帶着點不以為然。而後面發生的事也證明,她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依然會時不時撩撥兩下離枝和路明,又因為權力在手愈發便利,也就愈發地變本加厲。三五不時他就能從他人嘴裏聽到有關罂粟的告狀,不管他提醒幾次,她每次都是前腳躬身應是,轉眼出了書房就全都忘記。
直到一日他同商逸小聚,後者看罂粟端茶過來又安靜退下,再看看他的臉色,晃了兩下茶杯,笑着問道:“我怎麽最近聽說你家中不睦?”
“謠傳而已。”
“可我從剛才到現在這麽看,也覺得你跟你養大的那個小丫頭好像确實不大和睦啊?”
他瞥過去一眼,懶得作答。商逸卻不願輕易錯過這個話題,又笑着道:“你當初不是跟我說,你把這個小丫頭放你身邊,只不過是想找個聽話乖巧的解悶麽?現在你要是覺着小罂粟長大了不合你心意了,趁早将她嫁出去不就得了,再或者把她派去西南見不着也行啊。總歸漂亮伶俐的小姑娘在你們楚家多得很,再找個新的帶在身邊還不是一樣。”
商逸輕描淡寫,他的手卻停了停,半晌簡單說道:“沒那麽容易。”
商逸一挑眉,笑着說:“什麽不容易?我覺得這不挺容易的麽。”
他覺得商逸這個人真正是烏鴉嘴,每回過來c城都能輕飄飄就撂下一堆禍端。等晚上罂粟過來書房,他看她一眼,才恍然發現從她初來楚宅,竟不知不覺已過去許多年。
曾經她身量尚小,又調皮,雄糾糾氣昂昂地去爬棵海棠樹,卻又中途害怕,還要他抱下來。到如今她已經長到他的下巴高,臉上嬰兒肥早已不見,身體也明顯發育,舉止間愈發安靜,也愈發袅娜,眼波流轉間便透出一股令人晃眼的容色婉轉,秀麗逼人。
她給他端茶,他心不在焉地接過去,不妨打翻半盞,倒在她的手上。所幸茶水溫和。這次他沒有再給她擦拭手指,将手帕遞給她,她擡起頭看他一眼,才慢慢接過去,一根根抹幹手指。他看了一會兒,慢慢說:“罂粟,你以前說你不想一直呆在內重裏,我把你派去d城,那裏的地方都歸你管,你想不想?”
罂粟微微睜大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在她眼中找了許久,卻沒有發現什麽欣喜的情緒,只含着驚疑,委屈和怨怼,并且很快她的眼淚就蓄滿出來,向他說:“您在趕我走嗎?”
她這副模樣,他便只有心軟:“你不想去,那就算了。”
這件事不知怎麽會傳進商逸耳中,隔了兩日,特地打電話來笑問他:“啊呀,我那會兒也就随口說說,你居然真要把你那寶貝丫頭送出a城?你居然也能舍得?”
他回道:“你都是從哪兒聽來的八卦,沒這回事。”
他是在提出送她走的那一刻确認,他的确是在清清楚楚地覺到舍不得。
甚至于,不僅僅是舍不得。“占有”這兩個字清晰而乍然地出現在念頭裏時,讓他自己都有一絲措手不及。
在那個晚上之前,他未動過這樣的念頭。
當年他将她帶在身邊,并未想過一眨眼間就會過去這麽多年。他第一次丢開急于批複的文件,将做噩夢的罂粟抱到膝上哄着睡覺時,心中想着不過四五年後,感情總會淡薄下去。到那時他将參考她的意見,給她一個最好的後路。
而今四五年早已過去,當年的這個念頭他只想了一瞬,就壓下不提。
如今要他将她送出去,他不會願意;然而若是一意順着他的意思,最終的後果罂粟不會願意。
她從很早就說得明白,不想呆在內重,也不想天天對着他。但他讓她去d城,人人又都知曉楚家最集中的勢力在a城和西南邊境,他這樣做,即使不存着別的心思,在外人和她自己眼中,也差不多相當于變相流放。
驟然失了依靠的人比從未有過依靠的人更落魄,這個道理罂粟自己也懂。
他從未考慮事情考慮得這樣耗時良久,謹慎到猶豫。他嘗試着回到罂粟還未來楚家時,他終夜與煙酒大麻美人相伴的光景。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試着融入燈紅酒綠軟玉溫香的淫^靡裏,終究發現不合适。又想了其他方法種種,大都還未施行就在腦海中被消除,剩下的兩三種,也僅僅是淺嘗辄止。并且跟着愈發确認,要他将她送出去,他不會願意。
他在篤定了這個想法後,再計較如何不動聲色地将人心收攏回來時,卻發現罂粟在這段時間裏對他愈發疏遠。
她很少再在他面前撒嬌央求,更不會再纏着他做一些有趣而出格的事。相反,奇怪地變得過分乖巧懂事,并且沉默寡言,總是低垂着眼,偶爾想窺探他的臉色時才小心擡起眼來,又很快就低下去。在他面前時也不再張揚肆意,而是漸漸做到适可而止,進退得宜。
她的一雙眼睛依然黑白分明,他卻不知具體從什麽時候起,已經很難再揣摩清楚她的心思。
她在他面前維持了這個面具很久,他始終沒能習慣。一次終于問她怎麽會突然乖巧懂事,罂粟微抿一下唇,眼皮也不擡地道:“怕您再趕我走啊。”
他說:“我什麽時候趕你走過?”
她的态度還是仿佛很柔順,卻不管他再怎麽問,都不再做聲。她近來對他都是這個态度,他看她一眼,又問道:“是因為那回提的讓你去d城的事?”
她聽了眼睫動了動,卻仍是不說話,只慢慢露出一副昏昏欲睡的疲态來。他心知肚明她又在裝傻,指尖在她的手心裏刮了一下,她仍然不醒轉,反而變本加厲,搭着眼皮同他輕聲道:“您還有別的事嗎?”
他看她一眼,不答反問:“你困了?”
她在很認真地點頭之後,他朝她伸出手:“過來。”
他能讀出她一愣之後,臉上很不情願的意思,卻到底還是走過來,褪了鞋子背對着他側躺在美人榻上。他本想叫她翻過身來,想了一下又放棄,只将她纏到脖子上的幾縷頭發撫順,一手攬住她的腰際,輕輕拍着哄她入睡。
她先是裝睡,被他不停歇地拍背良久,才終于慢慢睡着。他單手支頤,撐在枕頭邊,看她睡着之後大手大腳,無意識下想要霸占整張美人榻的任性樣子,覺得有些好笑,方才被她招惹出的不快也跟着散去大半,正要去輕捏她的鼻尖,卻見她眼珠簌簌轉動,眉心擰起來,口中開始口齒不清地說些什麽,是正在做夢的意思。
他微微俯身,終于聽清楚她說的話:“楚行,我真恨你。”
他頓時怔住。
他一時沒有動,疑心是自己聽錯,卻又聽她閉着眼喃喃重複了一遍:“楚行,我恨你。”
他像是渾身被定在那裏,半晌都動彈不得。
窗外正是黃昏時候,世界都仿似柔和。數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時候,他将她從海棠樹上抱下來,舉動之間,撞落紛紛揚揚一樹的海棠花。有一朵堪堪落在她的鼻尖下,淡淡的粉白顏色,恰襯着她兩團胭脂一樣的面頰。
這麽多年相守過去,他本指望就這樣一直到白頭。終究卻竟不過是她簡單的三個字,她恨他。如此而已。
——本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注:楚行的番外只是楚行單方面的心理。他眼中的罂粟心理,跟文中罂粟自己的心理活動是不一樣的。所以這兩位才會一直誤會下去。
另:很汗顏地告知,初夜番外只打算寫兩千字,結果我今天對着電腦寫了一下午加一晚上,這麽點兒字也沒擠完。所以……卡文的結果就是初夜番外連同小劇場最後會更在65章裏,明晚更新。很抱歉。(抽打我吧><)
65、泳池番外+小劇場
作者有話要說:提前說一句,我修了又修,然此番外裏的初夜番外部分寫到後面,仍被證明是失敗的初夜番外……所以,所以……望蒼天。
以後再不要答應寫什麽初夜番外了!會生生憋死個人的,淚流……
番外,
罂粟對游泳一直沒有什麽興趣。而最終決定要學,是在一次聊天過程中,景致對她不會游泳的事實有些驚訝,挑眉問道,“難道你對水有心理陰影,”
等看罂粟搖頭,她才說,“既然沒有,那就去學。”
罂粟對她習慣的頤指氣使口吻已經有些習慣,對這種直接下命令的不容置疑語氣也不再反感,只是問,“為什麽,”
景致瞟過來一眼,“就算你對海邊沖浪之類的沒什麽興趣,但你不能否認游泳對人有利。這東西就和駕照一樣,難保哪天不會用上。我只是納悶,你怎麽會放棄任何一種你能用來自保的手段呢?”
罂粟當晚回楚宅已是七點,在大門口就被人直接請去了楚宅內重。楚行坐在餐廳中,手中一份報紙,聽到她的腳步聲,頭也不擡問:“去哪裏了?”
“景致來了C城。跟她一起喝的下午茶。”
楚行聽了,也不問她們兩個何以已經到這種熟悉的地步,只招呼她過去,随口說道:“聊到這麽晚。”
罂粟不餓,卻還是在餐桌前坐下。看他折了報紙拿起筷子,抿了一下嘴唇,說道:“我要學游泳。”
楚行擡眼過來,沉吟片刻後,仿佛已經琢磨出來龍去脈,似笑非笑道:“景致能耐不小麽。我以前說過多少遍你都不肯,只一個下午她就讓你改了主意。她跟你說什麽了?”
罂粟安靜答:“不過是激将之下打了個賭。如果我能半個月內學下來,我們兩個就一起去國外海島,費用她全出。”
楚行聽罷,笑着道:“你們兩個去海島能有什麽好玩的?”
自來楚宅後,罂粟所學,凡是楚行會的,皆由他教得。
當初教她射擊與格鬥,楚行一天裏總是騰出大半天的時間,從姿勢到技巧,手把手,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給她耐心糾正。罂粟學射擊時,他恐她不慎走火,等教了很久,确認她已經完全熟練掌握之後,才放開握住她的手,看她一人握搶打靶。格鬥花的時間就更是長,罂粟從馬步紮實到踢腿如風,每一個動作從手指到腳尖,都得到過他仔細批正。
這次學游泳,楚行每天在泳池邊上陪着她的時候卻不長。他在頭兩天教會她游泳技巧,又确認她基本已經學到了不會淹死的地步後,從第三天開始就不再來。罂粟獨自一人練習了兩天,第五天從早上游到中午,等過了十二點,管家走過來,微微一欠身,同她說:“罂粟小姐,少爺請你換了衣服去吃午飯。”
罂粟瞥他一眼,面無表情道:“我還不餓。”
“中飯不吃,下午練習的時候會抽筋。”管家搭着眼皮道,“罂粟小姐即便是在賭氣,也好歹要吃兩口。”
罂粟微微冷笑一聲:“周管家,說話要講求有理有據。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在賭氣?”
管家還要再說,她已經潛進水裏,從這邊游去了對面。這種類似的行為最近在她身上經常出現,接觸得多了,就知道此刻不管再說什麽,罂粟都必定聽不進去。管家站在泳池邊上,停了一會兒,也不再勸,轉身出去。
過了一會兒,楚行的身影出現在游泳室門口。他手中還捏着一碗魚粥,罂粟本來在岸邊,一看到他,轉身紮進水裏,又游到了對面去。楚行沒有要叫她回來的跡象,只在岸邊的躺椅上坐下,拿湯匙舀了粥,不緊不慢喂進自己嘴裏。罂粟在對面恨恨看他一會兒,見他要将小半碗都吃了下去,終于還是忍不住,重新游回來。
她沒有上岸,就浮在岸邊瞪着他,怒聲說:“你不許吃!那是我的!”
楚行含笑說:“說話要講求有理有據。你從哪裏能證明這魚粥是你的?”
罂粟磨着牙,看他把又一口魚粥咽下去,喝道:“楚行!”
楚行笑着說:“你上來。”
“我不吃了!”
她說完重新紮進水裏,又要游到對面去,身後楚行慢悠悠道:“不要再游了,總歸姿勢還是不好看。還是過來吃東西。”
他的話音一落,罂粟像是“嘭”地一聲炸了毛,猛地轉身,帶着滿身水跡上了岸,蹬蹬走到他面前,一根手指“刷”地戳到他的鼻梁上:“你再說一遍!你以為你游得就多好看!”
“好了,”他眼梢帶着笑意,一手端着瓷碗,一手将她不由分說緊緊摟到懷裏,“非要這樣才上來,你鬧不鬧?”
她用了力氣掙紮:“明明都是你的錯!”
“我什麽錯?”
她怒氣沖沖地瞪着他,只說了個“你”字,又乍然間住了口。突然整個人像是洩氣的球,方才氣鼓鼓的樣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坐在他腿上,只這麽一錯眼,就忽然安靜了下來。他看她垂下眼,不聲不響将他手中的魚粥捧過去,不再說話,只默默将剩下的都吃下去。又把碗往一邊小桌上一摔,又要進去水裏。
他把她拽住:“剛吃完東西,消消食再去。”
罂粟根本不聽,用力掙開他,又下去水裏。他半蹲在岸邊上,看她理也不理他地兀自游了幾圈,最後遠遠地停在對面。
他方才只不過是在逗她。她學東西一向很快,只不過這麽兩日,泳姿就已經很漂亮,在水中靈活翩然得像一尾魚一樣。
并且,只來回游兩遍,就像是有魚尾輕輕劃過他的心尖上,讓他不自覺地微微屏息。
這兩日他沒有過來,也不過就是這個原因。
她伴在他身邊這些年,至這幾日才讓他猛地發覺,她早已不只是當年那個嬌憨可愛的小女孩模樣。
楚行尚有些發怔,罂粟已經從對岸慢慢游了回來。剛到跟前,忽然又擰起眉心,弓着腰蜷進水裏。
她抓着自己的小腿開始掙紮,被他很快捉住胳膊提到岸上。他把她抱到懷裏,溫熱掌心很快代替她的手捂在她的小腿上,說:“是這裏抽筋?”
她咬着唇壓抑住呻^吟,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小聲說:“……好痛。”
他看她一眼,過了片刻才收回眼神,給她的小腿輕柔揉捏,漸漸用力。一直到她的痙攣感覺退去,他的指尖仍停在她的小腿,靜默片刻後,突然低聲喚她的名字:“罂粟。”
他在她擡起頭的同一時候俯身,在她的半邊唇角親下去。
楚行親得細致而溫和,卻還是能感到她渾身僵硬。他緩緩撫着她的後背,過了一會兒,終于讓她慢慢放松下來。他略略低眼,便看到罂粟眼睛裏泛上來的薄薄一層水意。
她的臉頰也慢慢浮出緋意,卻在他的懷裏略微掙了一下。楚行握住她的一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交纏住,另一只手沿着她的腿窩,緩緩撫上去,還未明顯動作,罂粟又輕微動了動,忽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唇角勾了一下,低下^身挨個親吻她的手指,再緩緩移到手背,見她仍舊不松開,不再強求,只低聲說:“別怕。”
他後面還跟着幾個字,語調比方才更溫柔,卻是輕咬着她的耳垂含混說出來,罂粟沒有聽清楚。他的每個動作都耐心細致,讓她大腦空白,只下意識覺得自己變得仿佛整個人都在他手上,不管他的手指流連到哪裏,都讓她忍不住戰栗。而他只在她的後腰上輕輕刮了兩下,她已經不受控制地軟下去。
他一直逗哄着她,聲音低纏,罂粟咬着唇,始終一聲不吭。等到他緩緩進入的時候,她終于嗚咽一聲,低低地哭出來。
她開始蹬腿推拒,手也掐進他的皮肉裏,過一會兒,仿佛覺得仍難以忍受,蹙緊眉心小聲說:“……疼,你出去。”
他的手撐在她兩側,俯身又去親她,在嘴角輕喚她的名字。一直到她有松動的跡象,他低聲開口:“抱住我。”
罂粟的眼皮顫了顫,終于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他把她的眼淚一點點吻下去,動作溫柔至極。看着她時,眼角眉梢間有淡淡笑容:“抱着我,嗯?”
她看了他一會兒,有些失神地抱住了他的脖子,聽到他低笑一聲,親吻落在她的耳角上,摟着她說:“乖。”
那天下午的事到後面,罂粟事後再回憶,已經大多不再清楚。模糊中仿佛兩人先是在泳池邊,又是在水中。記憶中最清晰的只有那一日與往日鮮明不同的異樣感覺,以及楚行在她耳邊一遍遍不停的溫柔逗哄。他的聲音低沉輕柔,以至于像是真的能撫平她的一些痛楚。
她已經回憶不起自己是什麽時候沉沉睡去。只知道黃昏時分,她醒來時周身清爽幹淨,身下是溫暖柔軟的床被,她的後背被一只手松松攬住。
她懵懵擡頭,便看到楚行側躺在她身邊,手中一小塊奶油蛋糕,正低眼瞧着她,眉眼和唇角間都有點笑容:“餓了沒有?起來吃點東西。”
小劇場之不作死才會死:
1、當處在吵架之後的冷戰期,男主們偏偏又生病了的時候。
C城那一對:
商逸(可憐兮兮):阿致,我生病了。
景致哦一聲,很感興趣地問:什麽病?會死人麽?遺囑立好了麽?
商逸:……
景致冷笑一聲:小破感冒有什麽好說的,我挂電話了。
商逸:我想你。
景致又哦一聲:那就繼續想吧。
商逸:……
A城這一對:
楚行(思忖半晌還是決定博取同情一下):我得了重感冒。
罂粟哦一聲:我來例假肚子很痛。
楚行:……你去床上躺着別動,叫管家煮姜湯,我這就回家。
2、當女主們湊一起逛街,晚上各自回家以後。
景致(眼波流轉):商逸,你要是跟楚行你倆玩21點,一般誰會贏得多?
商逸:……你想做什麽?
景致(微微一笑):我想起來一個主意……
商逸:我困了我要睡了親愛的晚安。
景致(典型無視):這樣吧,你倆玩一場。你要是贏了呢,這個月你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你要是平了或者輸了或者壓根不打算跟楚行玩21點,半年內你就不要爬我的床。
商逸:你們今天白天湊一起,就是為了讨論這個?
景致:恭喜你又猜對了,高興嗎?罂粟今天晚上回家也會跟楚行這麽提議的。
商逸:……
景致:沒辦法,我們太想知道你們這些男人在所謂的為兄弟兩肋插刀跟給兄弟兩肋插刀之間,會最後選哪個了。
商逸:……
次日清晨。
商逸(壓低聲音打電話中):你都是怎麽管教罂粟的!居然會讓她跟景致一起出門逛街!不知道思維碰撞之後的女人會更可怕的嗎!你以後還想有好日子過嗎?
楚行:先提出這個鬼主意的明明是你的老婆景大小姐好嗎?再說,我要是沒有好日子,你以為你就會有了嗎?
商逸:……你當初的當初就不該讓景致在年宴上去搭讪罂粟!你找誰不好偏偏找她,現在好了,怎麽辦吧!你說!
楚行:很容易,你輸牌讓我贏。
商逸:滾!
3、當總助們湊一起喝茶的時候。
杜衡(笑容滿面,伸出右手):久聞路總助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的苦逼啊。
路明(笑容燦爛,與之握手):久聞杜總助大名,某作者寫文的時候還老把我的名字寫成你的,今日得見,果然是苦逼中的戰鬥機啊。
杜衡:……聽說昨天晚上我家老板和大小姐去了貴府楚少爺的賭場裏,并且成功地挑了場子?
路明:……聽說這件事的起因其實是前天晚上我家少爺跟罂粟小姐去了景大小姐的賭場裏,并且成功地挑了場子?
杜衡:……聽說貴府兩位挑了我家大小姐場子的原因是幾天前我家大小姐“不小心”劫了楚少爺的一批軍火貨物?
路明:……聽說景大小姐劫貨的原因是一周前我家罂粟小姐“不小心”劫了商少爺的一批玉石器物?
兩位總助默然久久對視。
杜衡(拈起茶蓋幽幽道):正所謂,不作死……
路明(略一點頭感慨道):就不會死……
兩位總助異口同聲:我們辭職吧,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