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28)

帝心中早就有了譜了,現在只是讓這些朝廷棟梁聽聽真實的情況罷了。

周雲仲去了江南,深入虎穴,引得各方力量追逐其行蹤,大部分是想将他置于死地的,只是皇帝随後又派了心腹千萬,根據留下來的痕跡,一下子将朝廷與地方,朝廷與江湖草莽,與各路勢力的糾纏,捋清楚了。

周雲仲換了一身官袍,只是那滿臉的胡子還沒來得及剃掉,整個人顯得有些粗犷了。

“青州知府薛元導,于羲和元年赴任,在任期間七年,貪污銀兩四百一十一萬兩,定下冤假錯案四十八起,謀害無辜性命七十五條,縱容家仆強占良田兩千四百五十五畝,強搶民女、奪j□j女上百人,按大昭律,應就地處決!”

皇帝聽了點點頭,揮了揮手,便有禦林軍将薛元導拖了出來,一刀下去,還沒來得及呼痛,那腦袋就骨碌骨碌在地上滾了幾圈,禦林軍的殺人手藝是很好的,那血也沒濺出來多少。

“這樣的人,應該殺的狠一點,朕的子民,就是因為這樣的蠹蟲,才日日不得安寧。”皇帝語速平緩,卻讓在場的所有官員繃緊了一身皮。

周雲仲笑眯眯道:“還不是怕髒了皇上您的地兒,所以才使了巧勁兒,要是皇上想看爽快點的,也是可以的。”

燕夏昱道:“自然是爽快點的,也好讓朕出出心中的這口氣。”

周雲仲應了,那禦林軍也應了。

周雲仲拿着他的冊子繼續念,念完一個便拖出來一個,因着前面便将那些人的嘴巴堵了,雖然些人害怕至極,卻沒有人能夠求饒呼救。

“工部侍郎顧壽延,于羲和二年貪墨修築大通江堤壩銀兩五十萬兩,同年貪墨軍械所造馬掌銀兩二十萬兩……”

一項一項念下來,竟然也是個貪墨了上百萬兩的主。

顧壽延噗通一聲跪下,渾身上下早就涼透了,此時心底也開始冒寒氣,雖然他已經大半年沒有出手了,天天祈禱着不要讓皇上發現了,可是皇上就是沿着江南的幾個工程給查到了他的身上。

周雲仲念完了顧壽延的罪狀,便等着皇帝發話。

燕夏昱道:“殺頭,抄家,家眷全部沒入賤籍。”

輕飄飄的一句話,便決定了上百號人的命運。

那顧壽延猶如死狗一般被禦林軍拖了過去,唰地一刀,頭點地,另一道禦林軍得了皇帝的口谕,已經出宮去了。

顧家家主顧長勳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顧壽延就是他五服以內的侄兒,聽到侄兒的罪狀,顧長勳也是震驚不已,可是更加沒想到的是皇帝直接将人拖去殺了,而且就當着自己的面!顧家的血脈又斷了一支!

這顧長勳就是顧雅茹的親爹,前幾天聽說了鄭家的變故,又聽說了女兒被囚禁在和安宮,形同被打入冷宮,在官場上多年的他怎麽會看不出這其中的關系?顧雅茹與鄭晉杭的事兒,顧長勳是明白的,只是女兒有那樣的心,顧長勳自然是義無反顧地支持,只是這個檔口,女兒和鄭晉杭的事兒怎麽就被發現了呢?

這秋風已經如同冬風一樣寒冷了,站在風中的大臣們不少都凍成了冰條兒,臉色青紫青紫的,卻不敢有任何怨言。

燕夏昱給張興德打了一個手勢,張興德便命人将禦膳房熬好的姜湯端了來,皇帝是想給這滿朝文武來一個威懾,可是也沒想把所有的人都弄病了,不然到時候誰來辦事兒?朝廷怎麽運轉?

下面喝了姜湯的人頓時覺得渾身一松,肚子裏暖洋洋的,那種暖暖的滋味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朝前是血雨腥風,後宮也沒安穩到哪裏去,這宮裏的嫔妃,與前面的官員都是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系的,每個人都在着人打聽前面的情況,生怕自家的哪個在官場的叔伯兄弟被皇帝揪出來砍了。

南嬷嬷服侍着黎素瑾,這樣的大事兒瞞也是瞞不住的,只能拍着胸口道:“皇上還真是……真是……唉呀……怎麽在這個時候弄得血淋淋的。”

黎素瑾安安穩穩地躺在軟軟的大椅子裏,這椅子比塌還大,可是卧可以坐可以躺,真是宅家必備啊。

“皇上為了這一天蓄力這麽久,有這麽大的動作是正常的。”

“到底還是殺孽太重了。”南嬷嬷還是忍不住道,到了小皇子要出生的時候了,皇上弄了這麽血腥的事兒,沖撞了小皇子可怎麽是好。

黎素瑾道:“那樣的人,是活該的,要是留着他們,還有多少人會因為他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甚至送了性命。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果能夠殺一人救更多人,便不再是造孽,而是造福了,嬷嬷你要看開一些。”

南嬷嬷道:“倒是我鑽了牛角尖了。”

郭妙倩那邊是完全沒什麽反應,三皇子到了她那兒,她還有些慌亂,這樣的皇子叫她如何接手?最後也只能夠和着女兒一起養着罷了,又怕宮人輕慢了不受重視的三皇子,便日日都要去瞧幾回,比對自己的女兒還要上心。

顧雅茹聽得前朝顧壽延被砍了,心中已沒有波瀾,現在她的和安宮已經是冷冷清清,又猶如鐵桶一般了,任何人她都使喚不動,這消息傳來,想必是皇上的意思了,皇上這麽做,就是為了折磨她嗎?可是對她這種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的人來說,再這樣也沒有用。

皇後聽說顧雅茹的族兄被當場砍頭的消息,更加神采飛揚了,自從顧雅茹落敗,她便高興的很,現在顧家又去了一位身居要職的子弟,元氣又損傷了,顧雅茹的後臺沒有以前那麽牢固了。

這個時候皇後也悟出了皇帝的一些意思了,留着顧雅茹不殺,是要讓她看看顧家是這麽衰弱甚至是怎麽倒臺的麽?皇上果然對這個女人沒有一絲憐惜之情。

前面雖然大家都喝了姜湯,可是這殺伐令還是要繼續。

周雲仲待得身子暖和了一些,才繼續念道:“吏部尚書胡集業,在先皇在位期間,自為吏部郎中始,便多次操控朝中官員升遷貶谪,病從中牟利,獲得銀兩五百六十七萬兩,珍寶不計其數,官員中的冤假錯案無數,使得真正有用之人無法得到重用,造成的損失不計其數。”

這話讓在場的官員都震驚了,這胡集業何許人也?便是當今皇後娘娘的叔叔啊!是國丈胡集裘的嫡親弟弟!

衆人都期盼着皇帝的宣判,只聽得皇帝仍舊道:“殺頭,抄家,家眷全部沒入賤籍。”

這是只見胡集業沖了出來,大哭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罪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皇上饒命啊!”

那禦林軍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見皇帝不耐煩皺眉,便仍舊拖到那中心,咔嚓一聲,那求饒聲便戛然而止。

第110回

此時一陣冷風吹來,在場的人都不由得抖了抖身子,皇上連自己的老丈人的面子都不給了,這下真的沒有人能夠逃得過了!

燕夏昱掃了一眼衆臣,道:“誰也不要有任何大逆不道的想法,若是讓朕知道了,下場便是如此!”

衆臣急忙将腰彎的更低了一些,垂着頭不敢偷瞄一眼。

站在前面的胡集裘幾欲暈厥,他的親弟弟,就這麽死在自己的面前,而且還死的那麽沒有光彩,讓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可是不咽也得咽下去!

這個消息也飛快地傳到了後宮,後宮的人比剛剛顧壽延被殺的事情還要震動,這可是皇後的親叔叔啊!皇帝就是這樣下了皇後的面子!

皇後在宮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當場就呆若木雞,然後直直的朝後倒了,吓得周圍的嬷嬷宮女一同手忙腳亂。

顧雅茹知道的時候,當場就哈哈大笑,自己還不是最慘的那個,最慘的還是身居最高位的那個!顧雅茹笑着笑着,眼淚都出來了,皇帝,皇帝,真的是個冷心腸的人!他竟然什麽情義都不顧念,那些老臣的面子他也不管,直接就将人那麽砍了!縱觀多少朝代,從來沒有皇帝這麽幹過!他就不怕在史書上留下一個嗜血殘暴的名聲,被人罵為暴君麽?

這樣子一邊列罪狀,一邊砍人,忙活了大半天,除了從江南帶來的貪官污吏,朝中的貪腐官員都被殺了不少,那空場地上已經被血染紅了,那些禦林軍沒有一個身上沒沾着血跡的,他們本身就冷酷,再加上那一身黑色勁裝上沾着的血跡,簡直就是地獄修羅一般。

擡眼看過去,這官員的陣列裏,已經空了不少。

等到周雲仲把一本小冊子念完了,衆人才松了一口氣,特別是平日裏就做過虧心事的人,一顆心差點就回不去了。

皇帝站起身,道:“這些屍體,有人領回去殓葬的,就讓人領回去,沒有的,就扔去亂葬崗吧!”

張興德看皇帝要走了,急忙高聲唱諾道:“起駕!”

衆臣急忙跪伏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恭送皇上!”

他們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麽臣服于忌憚于皇帝。

皇帝走了,一陣風吹來,裹挾着濃濃的血腥氣,讓人幾欲作嘔,那些年紀大一些的,已經是青白着一張臉,随時都要暈過去了。

只見禦林軍首領大聲道:“領屍體僅限今日,到今日酉時還無人領取的屍體,我們便要将他們扔去亂葬崗了!”

而此時離酉時已經沒剩兩個時辰了。

這次的屍體領回去,也不敢大肆操辦的,因為是皇帝讓人殺的,還是帶着罪名死的,哪裏敢去礙皇帝的眼?

還有些人卻是吓破了膽,一回家就病倒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吹久了冷風還是真的被吓落了魂魄,但是皇帝這一手,是在洛城引起了極大的震動的,多少高官就此丢了性命,多少人家一夕之間如大廈一般傾倒,更重要的是,那些世家大族一下子便萎靡不振了。

這抄家得來的銀子,全部充入了國庫,大昭本來空蕩蕩的國庫,很快就有了豐厚的底子,戶部的官員是這一次血雨腥風之後唯一還能笑得出來的官員了。

接下來幾天,這天氣是陰風怒號,黑雲壓城,有人說,這是那些死了的官的怨氣,留在了人間,久久不肯散去,所以那怪叫的風,便是那些人喊屈的聲音。

這樣的話也只敢私底下說說而已,要是真的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裏,他們這些人也別想活了。

這一次,皇後是真的病倒了,連坐都坐不起來了,胡家的人在這一次殺伐令中死了好些,而且不少都是身居要職的,胡集裘回去之後,也是病了,據探子來報,這次不是跟皇帝拿喬裝病,而是真的病了,一進胡家的大門,就一頭栽倒了,頭上還磕出了一個大包。

顧家比胡家還要凄慘,在江南做官的子弟是全軍覆沒,而且在京中為官的,不僅被皇帝殺了不少,他們做的惡事也被傳了出去,漸漸地有人出來說顧家欺壓百姓魚肉鄉鄰的那些事兒,顧家百年清譽毀于一旦,再也沒有人相信顧家的書香門第的金字招牌了。按有些人的話說,顧家這樣的,比胡家還要可恨,因為胡家至少表面上就霸道,就狠毒,可是顧家是面上和氣,背地裏卻想着把場子找回去,太陰險了,所以說假君子比真小人還可恨。

皇後本來就是在養病的,這一病,對宮務倒是沒什麽影響。淑妃繼續給皇帝做牛做馬。

皇帝也沒有動皇後了,反正胡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勢力去了一大半,皇後心中已經有了一塊心病,是醫不好了的。

顧雅茹呆呆地坐在空蕩蕩的大殿裏,這裏本來是金玉輝煌的,可是皇帝派人将她這裏所有的值錢的東西都收走了,只留了平日裏要用的東西,連身邊伺候的人,也只有兩個年長又笨拙的宮女。

“吱呀”一聲,宮門被打開,皇帝明黃的身影進來了。

顧雅茹急忙從椅子上滑下來,低低地跪下道:“皇上吉祥。”

燕夏昱聲音毫無波瀾道:“起吧!”

顧雅茹爬了起來。

皇帝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了,道:“顧大人病了。”

顧雅茹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這個顧大人,是自己的爹。

皇帝不看顧雅茹,繼續道:“顧大人一世都注重清名,只可惜顧家子弟不争氣,顧家多年來的滿門清譽,就毀了。”

還不是你親手毀的。

顧雅茹心中怨怼,卻不能表現出來。

皇帝道:“你爹已經不能提筆,由別人代筆上了奏折乞骸骨,朕已經準了,也不知道顧大人這病好不好的起來。如果他知道了你這個顧家女做的事情,也不知道會氣成什麽樣兒。”

顧雅茹無奈地笑了一聲,道:“還能怎麽樣,事已至此,爹肯定覺得無顏見列祖列宗吧,一輩子都高風亮節,結果到了晚年卻是晚節不保,這是多麽可悲的事情。”

皇帝知道顧雅茹已經心如死灰,也不吝啬推一把,道:“許多人管不得旁人的事情,但是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女兒做出了那不貞不潔之事,這恐怕才是顧大人最傷心的事情吧?”

顧雅茹很快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帝将她做的事情與自己的爹聯系起來,句句話都不離自己的爹會氣成什麽樣,這不就是在威脅自己麽?是想讓自己做選擇?

皇帝見顧雅茹明白過來了,也不多逗留,站起身道:“你自己看着辦吧,若是你還有點孝心,朕便會壓下這件事兒。”

顧雅茹頓時心都停了一拍,自己想明白是一回事兒,皇上親口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皇帝出了大殿的門,很快就有一個小太監端着一個托盤進來了。

小太監将托盤放在桌上,便躬身退了出去。

顧雅茹看過去,果然見托盤上放着白绫、匕首、瓷瓶裝的毒藥三樣東西。

顧雅茹凄然一笑,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走到這一步,自己還真是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夠聰明,又有外貌,為什麽就是不能将皇帝收服了?

自己進宮不過才兩年多,便已經落得這樣的下場,這皇宮果然是銷命的地兒,記得入宮前娘就一再詢問自己的意思,如果自己改變想法,她便想辦法不讓自己進宮了,可是自己卻一直覺得自己這樣的才貌,這樣的手段,不入宮,卻圍着夫君孩子轉,實在是浪費了,入了宮來才知道,這裏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樣簡單,這裏比自己有貌的有,比自己有能耐的有,好似這天底下最鐘靈毓秀最好的女子,都集中在這裏了,自己在家是顆明珠,到了宮裏,才發現自己只是一顆明珠進了一個首飾匣子,這裏好看的,更值錢的,太多了。

顧雅茹撫過白绫,聽說吊死的人舌頭會伸出來,那模樣也太難看了,這匕首倒是痛快,只是太需要勇氣了,血流一地也不是那麽好看的,這毒藥,雖說死之前會很痛苦,可是死相卻要好多了吧!

顧雅茹拿着那精致的瓷瓶把玩了許久,才狠下心,拔開了瓶塞兒,猛地将那又苦又辣的毒藥灌進嘴裏。

能夠保證全屍,也是最後的福氣了。

不一會兒,顧雅茹便覺得腹中絞痛,痛的全身都沒了力氣,直接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在地上滾了許久,才漸漸地沒了氣息。

守在門外的太監聽得屋內沒了聲息,才鑽了進來,在顧雅茹跟前蹲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脖子,果然沒了鼻息和脈搏才覺得松了一口氣。

那太監拍了拍手,便有四個太監進來,将顧雅茹的屍體擡了,那擡手的太監一個摸走了顧雅茹頭上最後兩根釵子,一個摸走了她手上的兩個銀镯子,雖然都不值當什麽,可是被死人帶去土裏,未免也太糟蹋了。

那為首的太監只做不見,這些太監來擡屍體,也是費了力氣的,自然要一些報酬。

當夜,顧家家主顧長勳病逝,那些守夜的婆子只道老爺不知道叫喊了一句什麽,便腿一蹬了,說是聽着像是“丫兒。”

顧夫人卻知道,自己的夫君在死之前,惦記的是在宮裏的那個女兒!丫兒分明就是雅兒啊!

過了兩日,宮裏便傳出消息,顧容華因聞父親病逝的噩耗,大悲大恸之下,竟然也香消玉殒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