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短時淪陷

***

翌日,落神山。

溫柔的春光從木質镂窗外灑漏下來,不遠處鳴鳥高飛,風聲輕微。

柳徵雲睫毛輕輕地顫了下,惺忪着睜開了眼。

難得的好眠。

他正待翻身坐起,卻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懷裏多了一個人,腦袋正枕在自己的左臂,雙目輕阖,平靜地睡着。

是江潭月。

柳徵雲眉心猛地一跳,連忙掀開薄被一看。

還好——兩個人都穿着內衫。

他重重地吐了口氣,偏頭直直地盯着懷裏的人,眼神帶着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軟。

江潭月睡着的時候,眉頭還是輕輕皺起來的。他的臉色帶有種不健康的蒼白,鼻峰挺翹,薄唇微抿,眼底有着淡淡的青影。

柳徵雲不自覺地捏了捏他的肩頭,他知道那裏過分瘦削,有些硌手。

這人是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嗎?他心說。

江潭月被這一動作弄醒了,慢慢睜開睡意朦胧的眼睛,就闖入了柳徵雲擔憂的雙眸。

“……怎麽了?”

剛剛睡醒,嗓子還有些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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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很久很久沒這樣睡過了。久到……他都忘了上次這樣睡個好覺是什麽時候。

昨晚他悄悄過來的時候,柳徵雲在床上和衣睡着了,擡臂擋着臉,不太舒服的樣子。

他說他喜歡人間的生活方式,但人間睡覺是要脫外袍的,而且要蓋被子,不然很容易着涼。

雖然他們都是神族,不會輕易生這種人間的小病,但是江潭月還是覺得脫袍蓋被子比較好。

因為這樣他就可以離他更近一點。

這種心情很奇怪。江潭月有些困擾。

以前再怎麽樣,他也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思緒和行為。

但是自從再見到柳徵雲之後,一切都越來越不受控制。

自己也變得很奇怪……喜歡擁抱,喜歡親吻,喜歡靠近。

喜歡……柳徵雲的一切。

明明以前不知歲月的孤身一人,也就那樣過來了。可如今單是靜靜地望着他,胸口便升起一股極其強烈的占有欲。

想抱他,想吻他,想把他留在自己身邊。

一想到他會離開,一想到他會拒絕,冷漠自持的假面便轟然破碎。

這可能是萬年無望等待的後遺症,也可能是自深深處的本性爆發。

但那些都不重要。江潭月一邊解開柳徵雲的腰封,一邊沉默地想。

他只能是我的。

……

“在想怎麽才能把你養胖。”

柳徵雲笑了笑,松開了握在江潭月肩頭的手,抽出左臂翻身坐了起來。

“麻了……”柳徵雲甩了甩臂,略無奈地笑道,“跟你說了成親前不能同房,你答應得好好的,怎麽還偷偷溜進來?”

江潭月緩緩地眨了下眼,沒有說話。

“別想蒙混過關,再有下次我就……”

柳徵雲套上外袍,卻找不到腰封。

“就怎麽樣?”江潭月也坐起來,如瀑的墨發傾洩在單薄的青衫上,語氣有些冷。

他從枕下拿出柳徵雲的腰封,面無表情地遞給了他。

柳徵雲見狀,簡直哭笑不得,從江潭月手中接過腰封,一絲不茍地給自己束上。

江潭月靜靜地看着他手上的動作,有些入迷了似的。

“再看收費。”柳徵雲束好了腰封,轉頭朝着江潭月嚴肅地說道。

江潭月聞言失望地收回了眼,語氣冷得有些可憐:“我沒錢。”

柳徵雲忍俊不禁,拍了拍他的頭,輕笑道:“那就別一直看,我也會不好意思的。”

江潭月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盯着他不說話。

“好了好了,別這樣盯着我。”柳徵雲再次棄盔卸甲,認輸道,“跟我欺負了你似的。随便看,以後我更衣你随便看行了嗎?”

江潭月滿意了,矜持地點了點頭。

柳徵雲失笑,側身正準備下榻,卻被江潭月一把扯住了袖子。

“怎麽了?”柳徵雲有些疑惑。

江潭月又不說話,質如冷玉的臉冰得掉碴。明明是暮春時節,柳徵雲卻無端覺得這個房間有些料峭。

“不是……我又哪裏惹你不開心了?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好冷啊,你凍着我了。”

柳徵雲好脾氣地哄着,右手撫了撫江潭月耳後的墨發。

江潭月的耳垂不受控制地紅了,面色也肉眼可見地好看了很多,但還是冷着眸,好像有些難以啓齒。

“你忘了……晨安吻。”

“什麽……啊……對。”柳徵雲一口氣嗆上來,偏頭咳了咳,神情好像有些為難。

江潭月見狀,臉色沉了沉。

誰料下一瞬間,柳徵雲便傾身上前,貼着他耳畔輕輕道:“我以為你會比較喜歡強吻我。”

随後,他的手指緩緩從江潭月的耳後,滑到他的頸脖,喉結,再輕輕掐住江潭月的下颔。

柳徵雲低頭在江潭月的唇齒前逡巡了片刻,緩聲開口:“其實不想吻你太頻繁,怕淪陷得太快。”

“但你看起來太委屈了,潭月。”

他的氣息撲在江潭月的唇邊,江潭月微微仰頭看他,眼神有些迷離。

柳徵雲見狀,便不再猶豫,傾身上前吻住了江潭月。

他原本不想深入,但江潭月貝齒微啓,軟舌輕輕地滑了過來。

柳徵雲心口産生了漏拍的錯覺,旋即按住了江潭月的後腦,溫柔地攻城掠地,與他唇齒糾纏。

一吻作罷,雙唇分離時交溶的涎水牽引出一條細長的銀絲。

江潭月偏頭捂唇,眼尾紅得不正常。

柳徵雲見狀低低地笑了笑,擡手擦了擦他緋紅的眼尾。

“抱歉。擦不掉,越擦越紅。”

江潭月聞言擡頭冷冷地瞪了瞪柳徵雲。

“好了,我去做飯。想吃點什麽?”

柳徵雲說着就要下榻,衣袖還是被人從後面扯住了。

“又怎麽了,小祖宗?”

江潭月冷着臉掀開了薄被。

“……”

“你等一會兒,它自己就好了。”

柳徵雲落荒而逃,空留江潭月一個人在房裏與某物面面相觑。

***

廚房裏,柳徵雲凝靈生起火,架上了一口小鍋。

不一會兒,鍋裏的熱水便咕咕地沸騰了起來,柳徵雲有條不紊地撒了一把面條,用筷子輕輕地攪了攪。

蓋上蓋子,他繼續切着方才切了一半的青蔥,如玉的指尖抵着菜刀,飛快地切出了蔥末,畫面說不出的好看。

江潭月在窗外靜靜地伫立,神色看不分明。

柳徵雲感受到窗外的存在,偏頭沖江潭月輕輕地笑了笑:“愣着做什麽,幫我調一下味。”

“……我不會。”江潭月愣了愣,聲音有些低。

“随便調一下就行了,那邊琉璃罐子裏的香料看見了嗎?都放一點。”

柳徵雲毫無負擔感地指使着人,完全沒把窗外人當創世祖神看待。

江潭月聞言緩緩地進了廚房,走到那一堆碗碗罐罐面前,拿起一罐辣椒面呆了呆。

“這個也可以吃嗎?”

“你能吃辣嗎?”柳徵雲一邊煎着蛋一邊問。

“什麽是辣?”江潭月有些迷惑。

“嗯……你拿兩個碗,一碗少放些,一碗多放些,到時候你看你更吃得慣哪碗就吃哪碗吧。”

“哦。”

江潭月從高處拿了兩個碗開始放調味料,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些粉末和油液在碗裏面融合。

“好了。”江潭月朝柳徵雲開口道,語氣裏有着難以掩飾的雀躍。

柳徵雲愣了愣,偏頭看了江潭月一眼,明亮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溫柔了他的輪廓。

江潭月深黑的瞳孔在此時有些琥珀色的意思,他手中端着兩個調好香料的白瓷碗,唇邊和眼裏帶着淺淺的笑意,那一瞬間如同寒冰消融,春暖花開。

柳徵雲腦海中莫名出現了兩句人界流傳的古詩。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糊了。”江潭月蹙了蹙眉,開口提醒道。

柳徵雲倏然回神,低頭一看,果然蛋底都已經有些黑掉了。

“唉。”柳徵雲正打算扔掉,江潭月卻走過來,伸手制止了他。

他的手覆在柳徵雲的手背上,柔韌修長,帶有堅決的意味。

“不要浪費,你不吃我吃。”

“這個煎壞了,很難吃。”柳徵雲解釋道。

江潭月卻沒聽他的,瞬間鍋裏的兩個煎蛋就消失不見,齊齊出現在不遠處的白瓷碗裏。

他松開手,走過去抱起那個白瓷碗,冷聲道:“我的。”

柳徵雲哭笑不得,任由他去了,反正只是難吃了些,對于他們沒有什麽害處。

他挑起面,在面上再灑了一些蔥花,配上之前準備的青菜和鹵肉,一時間面香四溢。

他從江潭月碗裏夾出一個煎蛋,蓋在了自己的面上:“哪有吃獨食的?”

江潭月看了看他碗裏的蛋,再看了看自己碗裏的蛋,覺得有些般配,便沒有出聲反對。

他們在明間靜靜地吃着面,江潭月想起了萬年前在鬼域,柳徵雲用神力化出鹵肉面分給鬼域的百姓。

但是給自己的是他親手做的。

江潭月不自覺地有些高興,吃面也吃得更快了,看得柳徵雲啧啧稱奇。

“吃個面也能吃得這麽高興,你也太好養活了。”

江潭月慢慢地吞咽下去,抽出手帕拭了拭唇,緩聲道:“我本來就很好養活。”

柳徵雲笑了笑,不置可否。

過了一會兒,他才收起笑容,像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正色說了出來。

“潭月,我說一件事,你別生氣。”

“嗯?”

“我得去一趟鬼域,還得回一趟嵩岱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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