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溫柔攻勢

***

柳徵雲有些茫然。

好尴尬……說點什麽?為什麽他們兩個神族人士要在這裏手拉手散步啊?!掐個訣就能躍遷到不遠處的木屋啊……

他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咳了咳,飛快地看了江潭月一眼。

面色一如既往地冷,手心卻是溫熱的。

“怎麽了?”江潭月擡眼問。

“……沒什麽。”柳徵雲遲疑了一下,終究沒放開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麽被吸引住了。

“你喜歡這裏嗎?”

江潭月移開了眼,狀似無意地問道。

“聽實話麽?”

“嗯?”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冷清的山。”

江潭月聞言愣了愣,與柳徵雲相扣的手指下意識地蜷了蜷。

他都快忘了……柳徵雲慣愛流連花叢,應是喜歡熱鬧,受不了冷清的。

“所以,我可以在這裏留下一點我的痕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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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眸笑了笑,緊了緊指節。

江潭月沉默了片刻,冷冷地點了點頭。

柳徵雲征得了主人的同意,擡手凝靈改造起這座略顯寂寥的山。

深紅的靈力從他左手心源源不斷地湧出,旋即擴散到整座落神山。

山腳下開滿了火紅的貞桐山茗,山間多了一些細微的鳥獸蟲鳴,一只只仙鶴從雲間悠然飛過。

那間簡陋的木屋邊新建起一處庭院,雪白的牆面,向上是深紅的磚瓦。

裏面簡單地種着些桃李竹蘭,蜿蜒着一道青石板小路,廚房,盥洗室,卧室,明間,包括各類用具一應俱全。

江潭月看着眼前略顯陌生的景象,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有了道侶……就是這般麽?

“正好如今是貞桐山茗的花期,無需費太多神力養着。”柳徵雲偏頭朝江潭月笑了笑,“暫且先這樣吧,等來日有機會再仔細改改吧,可以嗎?”

江潭月:“……好。”

“我習慣了人間的作息,在魍魉血池裏沒有條件,只能被迫不眠不休,以後如果要一起生活的話,我還是希望我們的生活方式能保持一致。”

江潭月點點頭:“好。”

“……我喜歡紅色,明亮一些的服飾,沐浴要用天山紅梅,束發要用藍田白玉。”

江潭月還是點頭:“好。”

柳徵雲無奈地笑了:“怎麽什麽都說好……我記得你以前經常和我唱反調來着。”

“還經常冷着我,不喜歡和我說話,還用罡風砸我……”

江潭月抿了抿唇,面色不大好看。

“那是以前。”

柳徵雲失笑:“以前我是讨人嫌一些麽?”

江潭月:“不是。”

“那為什麽?”

“因為那時候……我還不了解你。”

你現在就了解我麽?柳徵雲心說。

一個呆呆的老古板,恐怕連自己牽着的人是個什麽東西都不知道。

柳徵雲無聲地嘆了口氣,松了松攥緊的指節。

“你會後悔的。”

江潭月微擡雙眸,握緊了柳徵雲的手:“我以為我已經說得足夠清楚了。”

他略苦惱說着,又要傾身上前。

柳徵雲又一次被他逗笑了,飛速擡掌捂住了他的唇。

“好了,這種事怎麽能次次讓你主動。下次換我來,今天先回去休息。”他頓了頓,放緩了語氣,“我好累,你不困嗎?”

江潭月冷冷地盯着他,沒有說話。

柳徵雲撤開手,微微俯身看進他的眼眸裏:“生氣了?話說你生不生氣都是一副表情我也很……”

話還沒說完,江潭月便扯着他的衣襟和他碰了碰唇,他愣了愣,下一瞬間江潭月就消失在原地。

柳徵雲轉身望向山腳的兩間住處,發了一小會兒呆,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那雙桃花眼裏無聲潋滟的笑意。

他擡步從山間的小路慢慢走了回去,一路盛開的貞桐山茗氤氲開淡雅的香氣,卻突然無端讓他有些作嘔。

他走到一棵柏樹邊,大半部□□體隐在黑暗裏,月光如水的地面上,蔓延着縷縷煞紅的血氣。

柳徵雲沉默着收回了部分神力,燦爛的山茗花一瞬間如浮雲般消散。又過了好一會兒,柳徵雲才冷着臉從暗處走出來。

影子又是修長的影子。

柳徵雲輕輕地阖上門,在案邊放了一枚夜明珠。

他正拿着另一枚夜明珠準備往榻邊放,卻被榻上端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潭月,你在的話能先吱一聲嗎?這樣子很容易吓到人。”柳徵雲無奈道。

“吓到人?”江潭月有些不解。

“對啊……你又無聲無息的,突然出現在眼前。”

江潭月聞言抿了抿唇,神色一下子就低沉了起來。

如果這樣會吓到人,他希望柳徵雲早點來、多來吓吓他。

“怎麽了……又不開心?”

柳徵雲察覺到突如其來的低氣壓,向榻上的江潭月走去,将夜明珠随手擱在榻邊,蹲身擡手撫了撫江潭月的眉心。

“我又惹你不開心了?”他低聲問。

江潭月搖了搖頭,抓住了柳徵雲的手。

他直直地看向柳徵雲,眼睛裏盛着率真的渴望,眼尾淡淡地紅。

柳徵雲再一次屈服于這樣的眼神之下,起身擡臂抱住了他,輕輕哄道:“不吱聲也沒關系。反正這裏就我們兩個人,這次是我沒注意,我以後注意一點就行了。”

江潭月喉間有些酸澀,喉結艱難地滑動了一下,用力地回抱住柳徵雲的肩頸,才低低地應聲:“嗯……”

柳徵雲:“你今晚上就睡這間吧,我去隔壁。”

江潭月僵了僵,好一會兒才問道:“為什麽?”

柳徵雲失笑,溫聲解釋:“因為成親結道侶印之前是不能同房的,知道嗎?”

江潭月冷冷點頭,有些不樂意,心說等會兒趁他睡着就可以偷偷進去了。

柳徵雲輕輕退開半寸,複又慢慢靠近,溫柔地啄了啄江潭月有些泛白的唇。

“晚安吻。”

直到柳徵雲阖上房門,江潭月還愣在榻上,微抿着唇。

柳徵雲狀若無事地回到了房間,一臉平靜地關上了門。

然後,緊貼着門慢慢地滑下。

“我瘋了。”

他沉在夜色裏,神情看不分明。

柳徵雲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鬼迷心竅的舉動,以及那溫潤柔軟的觸感。

他将頭深深地埋在雙臂間,有些摸不準自己對江潭月到底是個什麽心思。

若說喜歡,有這樣輕易就喜歡上的嗎?

若說不喜歡,好像又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柳徵雲重重地嘆了口氣,略有些煩躁。

但很快,他渾身的血液就冷了下來。

他還有很多事情沒做——萬年前那一道罡風,不知所蹤的白貓,以及魍魉血池底數不勝數的上神屍骨。

他擡起頭,深紅的血瞳在黑夜裏劃過冷澀的流光。

***

嵩岱宗摘星閣。

萬丈高樓亮着一粒粒光,每一個暗格盛着嵩岱宗弟子與宗客的卦印母體。

無量微微轉動杖柄,一粒星光便從最高處飛來。

那粒星光憑空燃燒起來,火焰勾勒出一個卦印的形狀。

“卦印顯示平安無事,卻查無所蹤……怎麽會這樣?”

說話者乃是墨桑,前任鬼域聖君。

去子求饒有興致地看了那個卦印幾眼,啧啧嘆了幾聲:“不愧是無心鬼啊,這屆小輩真是人才如雲。不錯不錯,深得我心。”

許知媚白了他一眼,嘲諷道:“蠢貨。”

去子求就要炸毛,卻被冬青擡手止住了,“好男不跟女鬥。”

“嘁。”許知媚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對着無量道,“你嵩岱宗的破事兒,至于把大家夥兒都招來嗎?”

“這事可不止關乎嵩岱宗。”無量道。

許知媚挑了挑眉,笑道:“落神山的事,我可管不了。”

此言一出,衆人皆緘默不語,摘星閣一時安靜得有些針掉可聞。

無量嘆了一口氣,沉聲道:“落神君明明應該遵守不插手五界事務的約定,卻強留吾宗大弟子,這樣只會消耗吾輩對落神君的尊崇。”

“如若落神君的權利沒有邊界,倚仗深不可測的神力在五界為所欲為,那吾等又該怎樣向五界生靈交代?”

“這一次是我嵩岱宗,下一次就該輪到你們了吧……連一個說法都不能讨嗎?因為畏懼落神君強權,我們這一群上神連一個小輩都不敢去保?”

許知媚不吃他這一套,撫了撫長發:“可我們也是落神君的小輩啊。若說插手五界事務……除了一萬年前淨化封印之境和如今收留無心鬼,他什麽也沒做啊,前者還是他為五界做的好事呢。”

去子求聞言點了點頭,接話道:“你先給落神君發個仙訊?把事情問清楚再說罷。”

“你以為我不想嗎?落神君一直沒有回複,我也是不得已……”無量嘆了一口氣。

“那便派人送信,在落神山結界外多溜達幾圈,落神君覺得煩了自然就接見了。這種事還要我教你?都是幾萬年的老烏龜了,別跟我們玩心眼好嗎?”

去子求覺得無趣,擡步就要離開。

許知媚忍俊不禁,低低地笑了一會兒,一陣迷香散開,原地已經不見她的蹤影。

墨桑和冬青見狀,朝無量打了個招呼,也掐了個訣離開了。

無量獨自站在摘星閣中央,許久沒有動作,面色陰沉如水。

***

鬼域。

蘼蕪站在結界外,兩界相交處的風很大,吹得他的外袍獵獵作響。

前方隐約走來一個身影,同樣穿着黑色的外袍,腰間纏着繁複詭秘的配飾,頭發被吹得微亂。

“在落神山。”他低聲開口。

“落神山?”蘼蕪皺了皺眉,思忖片刻道,“落神君什麽時候也會插手外界事了?”

“不清楚。”墨桑頓了頓,又道,“你少摻和點這些有的沒的,別又害了自己。那落神君不是好相與的,別想着和他搶人。”

“你和渙清好好過着,別想太多了。當初的事情也不能怪你們,最後那個神秘人說話未免刻薄,無心鬼該有此一難,一切都是注定的因果。”

“此次魍魉血池消失,未嘗不是他的福報,對于鬼界百姓亦是福祉。別陷入魔障了,早點想開對你們都好。”

蘼蕪聞言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但墨桑沒從他的神情裏感受到一絲釋懷。

他嘆了口氣,上前幾步拍了拍蘼蕪的肩,語氣有些酸澀:“好好保重,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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