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咬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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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像是轉眼間,五界就已經和以往全然不同。
九重天由去子求上任執掌,原因無他,不過是其他人都不想幹,于是衆上神聚在一起抽了次簽,去子求運氣格外好,第一個抽便抽到了唯一的一支上任簽。
他氣得不行,罵罵咧咧地收拾東西去了,倒也沒耍賴。
嵩岱宗宗師印最終落到了白延手中,原本他也是不想幹的,但無奈羽塵的心早就飛到天山去了,就連人也是常常神龍見頭不見尾的,對于這一大堆爛攤子視若無睹。
楚昭明死了,東方照死了,羽塵和柳徵雲都跑了,最初的嫡系便只剩下一個。
白延也想過推給南溟,但意外的是,無論他怎麽找,都沒有發現南溟的蹤跡。
無量一死,他好像也就銷聲匿跡了,只是前段時間發生太多事,沒有人注意到。
白延去找他時看見了他書案上擺着的一封信,收信人寫的卻是柳徵雲的名字。
他沒多想,便将書信傳給了柳徵雲。
而柳徵雲此時正抱着江潭月去摘枝頭的青梅。
他抱着江潭月的膝彎,江潭月順勢坐在他的肩上,淡青色的廣袖拂過果葉繁茂的枝頭。
他白皙修長的指節攏住數顆新鮮飽滿的青梅,再輕輕一旋,下一瞬間盈盈的木籃裏便又增了幾分重量。
他伸手想去摘更高處的果子,寬大的廣袖便順着他的手腕滑落,小臂處幾枚紅紫的吻痕在微揚的和風中一覽無餘。
“……”
江潭月迅速地收回手,假裝無事發生。
江離憂迅速地撇開眼,假裝無事發生。
柳徵雲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摘了?”
“……不摘了。”
話音未落,他便從柳徵雲肩上跳了下去,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柳徵雲卻像是被突然吓了一跳,一臉擔憂地湊過來:“你別這樣跳啊,萬一摔倒了怎麽辦?”
“……我看起來有那麽笨嗎?”
江潭月一手托着籃底,一手搭在木籃的提柄上,用籃子将兩人隔開,竟少見地有些抗拒柳徵雲的靠近。
柳徵雲見狀挑了挑眉,伸手使了些力去奪籃子,江潭月并不真的與他争,見他非要來拿,僵持了一會兒也便松手了。
柳徵雲轉身将盛滿青梅的籃子遞給了江離憂,朝他囑咐了一句:“離憂先把這個帶去廚房好不好?等會兒爹爹給你們做青梅醬和青梅酥。”
江離憂乖乖地點了點頭,狂奔着離開的背影熟練得讓人心疼。
江離憂看着柳徵雲緩緩靠近的身影,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竟輕輕地向後退了一步。
柳徵雲見狀有些難辦地笑了笑:“潭月……說好已經不生氣了啊。”
江潭月聞言臉色卻更冷了:“我是說過,但你之後卻越來越放肆了!”
他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後頸,總覺得那裏像是被柳徵雲咬下了一塊皮肉。
他今天內搭的青衫是不常穿的高襟樣式,衣領邊緣的雪白繃帶透露着欲蓋彌彰的印記。
柳徵雲見狀也有些後悔:“已經上過藥了,你別一直去摸。”
他心疼地将江潭月抱進懷裏,朝着他的頸側輕輕吹氣:“被咬疼了怎麽也不把我推開?”
江潭月聞言卻紅透了臉:“那種情況下怎麽可能把你推開啊?”
他像是想起了一些過分熾熱的畫面,喉結不受控地滑了滑:“其實當時也沒感覺到有多疼。”
柳徵雲見狀輕輕地笑了起來:“下次我要是再這樣,就把我踢開,別慣着我了。”
“我也不想讓你疼啊。”
江潭月唔了一聲,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只是擡手抱緊了眼前這個平日裏一套床上又是一套的人。
“我說過的吧——你在我這裏永遠可以恃寵而驕。”
柳徵雲無聲地收攏了雙臂,貼在江潭月耳邊輕輕蹭了蹭,再睜眼時,卻看見半空中懸浮着一封從松岳峰送來的信。
他就着這個姿勢伸手接過了,抱着江潭月略有疑惑地拆開信:“白延給我寄信幹嘛——”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也陡然僵硬了一瞬,江潭月察覺到異狀,在他懷裏轉了個身,微微向後貼靠。
“怎麽了?”
“……一個不該再有來往的故人給我寫信,是什麽意思?”
柳徵雲翻看着信箋紙,目光最終落在末尾的南溟上,緩緩蹙起了眉。
“想必是有什麽不得不說的未完之言罷。你若不高興不看便是。”
柳徵雲沒接話,只是抿唇細讀着紙上斷斷續續、詞句颠倒的筆墨。
南溟死了。
他也被無量種下了控制蠱,卻沒有向他們求救。
原本應該覺得快意的……柳徵雲此刻卻産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心情。
他沉默地接着往下看,後面的字寫得非常潦草,不知道是在怎樣的狀态下完成的。
柳徵雲勉強辨識出他想要說的話。
“辜負阿纓,非我所願。如今也算得自由之身,黃泉路遠,不知還有沒有機會重逢。”
“柳兄,遲來的恭賀連理,珍惜眼前人。”
柳徵雲輕撚着薄薄的紙張,良久沒有出聲。
江潭月側頭盯着他半斂的長睫,忽然踮起腳在他臉頰啄了一口。
“我想吃青梅糕。”
柳徵雲驀然回神,收起了那封信,用力地抱緊了江潭月。
誰料懷裏的人卻幽幽地冒了一句:“疼。”
柳徵雲微怔,旋即緊張起來,用掌心摸了摸江潭月的小腹:“……還疼啊?”
江潭月順着他輕揉的力度輕輕眯了眯眼,仰面靠在他肩上,偏頭就貼到他的頸窩裏。
他伸手覆上柳徵雲的手背,氣息萦繞在柳徵雲的頸側,冷冷的聲音裏帶着意味不明的嗔怪:“你太用力了。”
柳徵雲從昨晚到現在,不知道說了多少句抱歉,然而該改的時候卻還是沒有改。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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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些時日,鬼域主鎮府。
渙清靠在榻邊,蹙眉看着手中的桃花青梅信箋,神色有些疑惑。
蘼蕪從背後抱住他,睡眼惺忪地貼住渙清的後頸:“怎麽了……不再睡一會兒嗎?”
“雲哥要來鬼域。”
他低聲說着,聲音還有點未消的沙啞,然而此時卻沾染上心事重重的語氣。
“那不挺好的嗎?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去落神山看看他?”
蘼蕪略清醒了些,從衣匣裏拿出兩套衣服,先給他穿上了內衫。
渙清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話:“他是來接手鬼域的。”
蘼蕪給他系衣帶的動作一頓,像是有些難以置信:“……你說什麽?”
“你也知道吧……暮春君的事。”渙清将信收進了榻邊的小盒,繼續道,“當初該落在雲哥身上的天譴落在了鬼域,想必在他心裏也是一個死結。”
蘼蕪深知這種陰差陽錯卻又負愧難當的滋味,聞言也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久才低聲開口:“他們多久來?”
“午時過後吧,信裏也沒說清楚。”
話音未落,門外便響起江離憂的聲音:“阿清哥哥!!快起床啦!!太陽都曬屁股了!!”
渙清飛快地看了一眼蘼蕪身上被自己抓出來的累累痕跡,拿起一旁的內衫給他迅速套上了,怕江離憂不懂這些突然闖進來,只好一邊動作一邊回應:“離憂乖,先和爹爹他們到明間去等等我們好不好?”
“好!”
等到江離憂跑開之後,蘼蕪才盯着渙清慌亂的臉色兀地笑了起來。
“你這麽緊張做什麽……我們又不是在偷情。”
渙清像是噎了一下,悶悶道:“……你還笑,萬一被離憂看到了怎麽辦?”
蘼蕪歪了歪頭:“我們門好好關着,他怎麽會看見?況且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動不動闖別人暗間的。”
“……他怎麽就不是小孩子了?”
“啊……阿清不知道嗎?他是曾經跟在暮春君身邊的茯苓神獸啊,比我都大很多很多歲。那次變故之後他好像元氣大傷,沉睡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被無量撿去了,最後又遇見了柳哥。”
“說起來真的很有緣分,或許一切在冥冥之中就早已注定了。”
渙清一邊聽一邊給他穿着衣裳,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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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
渙清和蘼蕪踏進了明間,趨步坐在柳徵雲三人對面的交椅上。
“你們……注意節制。”
柳徵雲每次來都能在渙清頸側發現各種青青紫紫的痕跡,又想着家裏那人明明強得不行卻一咬就喊疼的體質,不由得在心裏長長地嘆了口氣。
渙清聞言無可奈何地朝柳徵雲笑了笑,又偏頭朝蘼蕪看了一眼,那目光裏明晃晃地寫着四個大字:
聽見沒有?
蘼蕪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轉移話題:
“柳哥你之前是說要來鬼域嗎?”
柳徵雲點了點頭,正色道:“不知道會不會打擾你們的計劃。”
蘼蕪和渙清對視一眼:“不會。只是……我也有要留在鬼域的理由。”
“我知道。鬼域當然還是交由你們治理,我也依然會住在落神山,只是會多來鬼域做些事而已。”
“你們也輕松一些,可以多出去玩兒。”
柳徵雲溫煦地笑着,語氣中帶着明顯的誠懇和關心。
渙清心中微燙,卻沒有立刻答應,只是輕輕地問了一句:“落神君知道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