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咬痕

“——啪”

酒店的花瓶碎在地上,彩釉招搖着流光溢彩,蘇玉峤臉色蒼白地給趙楚舟披上衣服,抖着嗓子喊了聲哥。

兩個Alpha不同的信息素在空氣裏糾纏着,趙楚舟垂下眼,一言不發地給自己系好上衣紐扣。

他擡手的時候,衣袖往下滑出一截,露出腕上一圈青紫的印記,蘇玉峤不敢擡頭看他,只能低頭去看他的影子,單薄淺淡的一個剪影潦草地拓在雪白的床單上,只能從裏面讀出寂寞。

蘇玉峤心裏沒底,飛快地擡頭掃了他一眼,又被刺了一般倉皇失措地低頭。

趙楚舟的後頸上全是他深淺不一的咬痕。

年長的Alpha從床上站起來,什麽也沒說,蘇玉峤紅着眼擡頭看他:“……哥。”

他的腳步沉重,腦子也空空,趙楚舟按住自己抽痛的胃,費勁地回頭,甚至還有餘力沖他露出一個微笑:“哥哥先走了。”

隔夜的玫瑰花精致脆弱地躺在一地狼藉裏,蘇玉峤只能聽着趙楚舟離開的腳步聲和毫不留情的關門聲,過了半晌才勉強擡起頭來,像個斷線的木偶人,麻木地給自己穿好衣服,起身摸索自己昨夜不知道扔在哪裏的手機,卻在床頭櫃上撿到了抽剩下的半包煙。

和一只做工精巧的打火機。

蘇玉峤用拇指輕輕摩挲着打火機的外殼,那是他送給趙楚舟的二十四歲生日禮物,趙楚舟當時好喜歡,現在卻被他丢在了酒店的房間。

連他一起。

剛滿十八歲的Alpha連自己的信息素都不會收斂,橫沖直撞地外放,他生疏地從煙盒裏掏了一支出來,藍色的薄荷爆珠卡在濾嘴,蘇玉峤一邊抽一邊被嗆的眼淚直流。

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淌,蘇玉峤狼狽地捂着嘴咳嗽,他磕磕絆絆地抽完了一整支煙,哽咽着攥緊了手裏的打火機。

他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更沒有想到他會分化成一個Alpha。

趙楚舟曾經答應過要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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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棒針被蘇玉峤捏在手裏,靈活地勾線繞針,他的手很巧,上下翻飛,正勾到圍巾花紋的時候就聽見姐妹在旁邊哭喪一樣地嚎,手上一抖,勾錯了一個邊,他只好将那個線頭拆掉,擡眼看了一眼哭成淚人的元薇薇,輕輕蹙眉,問一直忙着哄人的陳蕤:“她到底怎麽了?”

“呃……”陳蕤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向他解釋,找了個類似的例子:“你就當她失戀了吧。”

“失戀?”元薇薇哭的話都說不利索,邏輯倒是意外的清晰:“這他媽的只是失戀的程度?這是和我談了十年戀愛的男朋友在和我婚禮的前一天晚上出車禍被撞死了,我肚子裏還懷着他的孩子的程度!”

“嚯,好家夥,”蘇玉峤不由得停下手裏的毛線,眼神有些疑惑:“什麽事兒啊這麽慘。”

元薇薇揮了揮手,拎起家用KTV的話筒,給自己點了一首《分手快樂》,又哭又笑:“我畢業了,我磕了五年的cp,今天be了,我元薇薇今天在這裏發誓,我這輩子如果再磕真人cp,我就一輩子找不到真心愛我的Alpha,我的婆婆不會喜歡我,我的老公不愛我,就連我生下的孩子都會不待見我!”

這個誓言太毒了,蘇玉峤有些意外,放下手裏織到一半的圍巾,抽了幾張紙給她擦眼淚,聽着她鬼哭狼嚎般的歌聲,擠到陳蕤身邊問:“cpbe了是什麽意思,對他打擊這麽大?”

“cpbe了就是她希望在一起的兩個人不可能,”陳蕤抿了一口果汁,看着一旁唱《分手快樂》快要瘋魔的元薇薇:“她初二的時候不是在自己卧室裏貼了一牆的海報嗎?後來還寫那兩個明星的同人文,結果今天才曝出來,兩個人都是Alpha,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薇薇就瘋成這樣了。”

蘇玉峤嗅到他身上的Omega信息素,莫名其妙地不太自在,挪遠了一點兒摸摸鼻子:“哦,那是挺慘的,兩個Alpha,不能标記,難怪她瘋了。”

“是呀,可慘了,”陳蕤晃着腿喝蘋果汁,有點發愁地看向身邊的好友:“你先別管別人了,你怎麽還沒分化,這婚都訂了,十八歲生日也過了,怎麽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他問的,也是蘇玉峤最煩惱的,唇紅齒白的準Omega少年拿出鏡子照照自己的臉,神色有些煩憂:“是啊,你說,我這麽好看,一看就是Omega,怎麽還是沒分化?”

吸管被陳蕤咬癟了叼着玩兒,他看向身邊的好友,确實一幅老天都寵愛的好相貌,也年紀輕輕的就和喜歡的Alpha訂了婚,算得上人生贏家,可偏偏就是壓着性別沒分化。

不止不分化,近幾年還長高了許多,骨架也沒小時候纖細了,看着怎麽不太像Omega了……

最後一口果汁喝完,陳蕤把腦子裏紛亂的思緒都打散,拍拍蘇玉峤的肩:“沒事的,都已經十八了,肯定快了。”

手機震了一下,蘇玉峤看見聯系人的備注就立刻喜上眉梢,沖着陳蕤和啜泣個不停的元薇薇揮揮手:“我哥來接我了,我先下去了!”

他離開的腳步十分雀躍,元薇薇哭得直打嗝,在他出門的時候問:“你就這麽丢下姐妹走啊?你不管我的死活嗎?你心裏只有趙楚舟,以後我要是被我老公家暴你都不會管我是不是?”

蘇玉峤沒時間和她争論,當場轉了兩千塊錢給她,元薇薇一秒轉憂為喜,唱着“你是我的姐妹,你是我的baby”送他出門。

深秋的風不大,卻刺骨的涼,蘇玉峤站在風口裏打了個寒噤,看着不遠處的趙楚舟,笑着上前,替他攏了攏外套。

“冷不冷?在車上等我就好了,下來幹嘛呀。”

他嘴上埋怨,手上的動作倒是很麻利,替趙楚舟把外套的拉鏈拉好,又把他冰涼的手揣進自己兜裏:“下次再被我逮着外套不穿好,我就會生你的氣。”

趙楚舟沒什麽反應,根本不把他的威脅當回事,跟着他往車的方向走:“我好餓。”

“馬上就到家了,一會兒先喝一碗姜湯去去寒,”蘇玉峤怕他手冷,把車調成了自動駕駛,拽着趙楚舟和自己一起坐在後座,用自己的手替他捂手,看着趙楚舟恹恹的靠在自己肩上的樣子,輕笑了一聲:“乖。”

他剛滿十八歲,聲音有一種處于少年與成年男子之間的獨特磁性,趙楚舟不動聲色地擡頭看他,只能看見他的喉結,和輪廓分明的下颔線。

蘇玉峤的手心滾燙,溫度從二人相觸的地方傳來,把趙楚舟的手也捂的熱烘烘的。

車內的環境封閉,趙楚舟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他打開一條車窗縫,眼皮發沉地在蘇玉峤肩上找了個合适的位置睡去。

……

再醒過來的時候,趙楚舟覺得自己渾身都沒力氣,腦袋也暈乎乎的,蘇玉峤坐在他身邊,像是一早就等着,從捧着的碗裏舀了一勺姜湯喂進他嘴裏,趙楚舟迷迷瞪瞪地張嘴喝了,後知後覺地皺眉。

他不喜歡生姜的味道,每次都得蘇玉峤哄着才能喝進去一碗。

“你易感期到了,”蘇玉峤把碗遞給他,讓他自己慢慢喝完:“而且還發燒了,我打電話給你助理才知道,你昨天晚上熬了通宵,不生病才奇怪呢。”

趙楚舟吸了吸鼻子,乖乖地把那碗姜湯喝完,後頸微燙,他不太舒服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我是怎麽上來的?”

“我把你抱上來的呀,”蘇玉峤拿着枕頭墊在他後腰處:“你最近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我抱着你感覺輕了好多……”

趙楚舟的手一頓,擡起頭和他對視:“不一定是我輕了,可能是你力氣變大了也說不定。”

床頭還擺了一小碗熱氣騰騰的雞絲粥,蘇玉峤試了試溫度才遞給趙楚舟,不甚在意地說:“我又不是Alpha,怎麽會突然力氣變大?”

溫熱的粥捧在手裏,趙楚舟發着燒,味覺也不是太靈敏,吃起來意興闌珊的樣子。

他垂眸的時候,下垂的眼睫毛就顯得他斯文又柔軟,一點也不像個Alpha,蘇玉峤沒有分化,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可他聽過陳蕤的描述,他說趙楚舟的信息素是淺淡的香,還透着一股微苦的味道。

和他的人一樣。

易感期的Alpha情緒不高不是什麽少見的事,蘇玉峤哄着他喝完小半碗粥,就又讓趙楚舟躺下睡了,自己去廚房把碗洗幹淨,躺在趙楚舟家客廳的沙發上刷微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他睡得很沉,沒聽見趙楚舟下床出門的聲音,也看不見易感期的Alpha紅着眼睛抱着他的外套吸,更沒感覺到趙楚舟爬上了沙發擠進他的懷裏,摟着他的腰就像是找到了依靠。

整間屋子都安靜無比,空氣也像是有了形狀,粘連着擠在狹小的空間裏,趙楚舟摸了摸蘇玉峤的喉結,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十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溫柔,從喉間溢出來的話語輕的近乎喟嘆。

“你快點分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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