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年後,天機閣內。
“這千臺大會本來就是要遴選有靈根的優秀弟子的,若是取消了,如何挑選?”
“那些弟子才入天機閣一個月,這樣做是不是對他們要求太高了?”
“一個月又怎麽了?有靈根的弟子一天也能比上其他人十年。你看看承沂,跟了四師弟十五年,還不是什麽都不會。”
仙門之首天機閣內,三位長老正為六年一次的千臺大會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讓誰。
“好了。”一句渾厚的聲音打斷他們,“千臺大會的事情,等天衍閣神使到了,再議也不遲。”
忘憂掌門出聲,屋內頓時靜默無聲。
默了半響,二長老忽然皺眉道:“話說往年這個時候,神使該到了,怎麽今年還未現身?”
話音未落,一名弟子跌跌撞撞從門外跑進來,踉跄在地,幾乎是爬到忘憂掌門跟前的,身子直哆嗦:“掌...掌門,不好了,有不明人士闖入,殺了我派數十名弟子。”
“什麽?”三長老驚呼一聲,衆位長老對視兩眼後,忘憂掌門拂袖道,“走,出去看看。”
等忘憂掌門和四位長老攜門派數百名弟子趕到天機閣前殿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十幾名弟子的屍首,死狀慘不忍睹,鮮血從他們身子底下蔓延開來,染紅了整個前殿的地面,宛若那天邊的紅霞。
那些身負重傷的弟子看見他們來了,緩緩往後退,面色驚恐地望着天機閣門殿上的那道身影。
“這.......”二長老蹲下身子,檢查了一位弟子的傷勢,大驚失色,仰頭厲聲道,“何方妖魔在此作怪,膽敢用咒術傷我天機閣弟子?”
就在此時,忘憂掌門的目光看向了出手之人,那人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膚如凝脂,臉色略有些蒼白,一身紅衣,雌雄莫辨。
忘憂掌門蹙眉道:“敢問閣下何人,為何要傷我天機閣弟子?”
聲音渾厚有力,透過那些弟子的耳膜,一些靈力低微的弟子承受不住這高強的靈力,捂耳在地上打滾。
忘憂掌門的境界,已達出竅期。
可這威懾力十足的問話,對無咎,卻沒有任何作用。
他俯視衆人,再次嫌棄道:“真是聒噪!”
衣袖輕輕一拂,數十名弟子飛至十丈之外。與此同時,一張金色令牌往忘憂掌門的方向飛去。
忘憂掌門伸手接住,但是抵擋不住那強大的修為,身子後退了兩步才勉強停下。
三位長老上前扶住他,擔憂地驚呼了一聲:“師兄!”
忘憂掌門擺擺手,攤開手心,看到令牌上的天衍倆字,面色一變。翻過背面,印着左玄神使四字。
其他三位長老亦是神情複雜。
三長老指了指那令牌,欲言又止:“這...天衍宗神使?”
其他人面面相觑。
話說如今這天下,共有六個仙門,分別是以法術見長的天機閣,劍術見長的虛空門,機關術見長的天鑒宗,咒術見長的焚香洞,丹術見長的九煞殿,以及反其道而行之,通習魔道之法的萬妖谷。
這修仙之人,以靈力修為定尊卑。
每六年,六大仙門都要舉行一次千臺大會,從衆位弟子中,挑選出數十名有靈根最佳的弟子,下山歷練。
而在六大仙門之外,還有一個門派,天衍宗,宗門之人可脫□□凡胎,到了一定境界,還能直通天界。
千臺大會由六大仙門主持,天衍宗派神使來監督,并在大會結束後分配歷練任務。
天衍宗人,都是從六大仙門裏挑選出來的,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弟子。
而神使,地位僅次于神君。
按理說,天衍宗人和六大仙門出自一脈,本該互相扶持,但是面前這人,一來便不由分說地殺了數十名弟子。
四位長老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這是天衍宗派來的神史。
忘憂掌門沉默半響,确認了令牌的身份後,沖無咎拱手道:“神使駕臨,有失遠迎,不知門下弟子何處惹惱了神使,令神使震怒,斬殺數人?”
無咎沒有回應。
一名弟子上前,小聲道:“掌門,方才守門的幾位師弟問了他的身份,他沒有令牌,師弟們攔着不讓進,便打起來了。”
忘憂掌門蹙眉。
其他長老暗暗咂舌:這新來的神使,真是欺人太甚!守門弟子不過遵守門規,詢問身份,便惹來了殺身之禍。
忘憂掌門看向無咎,眸子一眯,沉默片刻後,道:“門下弟子有眼不識泰山,還望神使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恕他們。”
這幫仙人,當真是聒噪!
無咎嫌惡地望了他們一眼,身子緩緩下落,踩在一個弟子的背上,沉聲問道:“可以進去了嗎?”
忘憂掌門和幾位長老皆是一震。
此神使眼中,帶着一股強烈的殺氣。修為,看不出達到了何種境界。
幾位長老再次面面相觑,半響後忘憂掌門方緩過神來,伸手道:“請。”
無咎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徑直走進去。
天衍宗今年派來的神使暴虐成性,濫殺無辜的消息不到一日便傳便了整個天機閣。
因為神使身份特殊,無端損失了十幾名弟子,忘憂掌門和衆位長老心裏雖然堵着一口氣,不但不敢幫忙讨回公道,還得畢恭畢敬地伺候着這尊大佛。
門下弟子目睹了衆位師兄弟的慘狀,心裏憤憤不平,但是又畏懼這位神使,無人敢前去伺候。
那天晚上,忘憂掌門攜三位師弟前去謝罪,但是這位神使沒有絲毫愧疚之心,任憑他們說得口幹舌燥,也沒有任何反應。
忘憂掌門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神使?”
無咎終是聽得不耐煩了,緩緩睜開眼,睨了睨他們:“你們天機閣的人就這點本事?若想幫那些人報仇,大可動手。不然,便滾出去。”
幾位長老頓時驚恐地低頭:“不敢。”
忘憂掌門大抵摸透了無咎的性子,想起那些可憐喪命的弟子,暗暗嘆了一口氣。吃了這個啞巴虧,他心裏雖不滿神使的做法,可也不敢得罪天衍宗的人,只得強行咽下這口氣,笑着打圓場:“神使誤會了,我和幾位師弟前來,是想問問神使,關于千臺大會的事情。”
無咎懶洋洋地掃了四長老一眼:“昨日你們說,天機閣內,有個叫承沂的孩子,修為低微?”
話音未落,忘憂掌門和其他幾個長老大驚失色。
他們幾個的修為皆在元嬰期之上,平時議事,屋外是布了結界的,不會透露一點風聲。
這位神使當時遠在門外,卻把他們的話一字不漏地聽了去,怕是已經練成了通耳術,修為已達靈虛期之上。
若說此前幾個長老對無咎大開殺戒的事情有所不滿,笑臉相對只是因為顧忌天衍宗的人,如今,對無咎,是徹底地心存恐懼了。
屋內一片靜寂。
無咎挑了挑眉頭。
二長老倒吸一口涼氣,應道:“神使,那孩子,有些特別。特別就特別在,靈根俱全,卻任何術法都無法修煉。”
“哦?”無咎眯起鳳眼,似是有了一絲興致,“是個廢材?”
掌門突然打斷道:“去憂!”
二長老驟然無聲。
“嗯?”
“這個……”二長老看了看忘憂掌門和四長老,幹咳兩聲,“倒也不是完全無法修煉,就是心鏡不定,天機閣最簡單的鬥轉星移術都沒學會。不過這種沒有仙緣的孩子,我天機閣,也只有一個。還是四師弟當年可憐他被棄,從山下撿回來的。”
無咎在心裏暗罵一聲:有眼不識泰山。
能夠将他爆靈而亡的,那少年的修為,怕是在天界,都無人匹敵。
不過這幾個蠢貨,未必是在撒謊。
闵承沂再厲害,也是十年後的事情,現在,不過是個修為低微,任人拿捏的孩子。
忘憂掌門拱手道:“關于今年的千臺大會,神使可有何見教?”
“自己動你們的蠢腦子。”無咎說完,袖子一揮,屋門瞬間關閉。
而忘憂掌門和三個長老,皆站到了門外。
忘憂掌門及四位長老瞠目結舌,能同時将他們五人瞬移至門外,這個神使的修為,實在是高深莫測。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屋裏傳來:“此次千臺大會,天機閣所有弟子都要參與。”
翌日清晨,高聳入雲的天機閣雲霧缭繞,宛若仙境,是一天中靈氣最旺盛的時候,也是最适合修煉的時辰。
天機閣後殿,數百名弟子正在修煉法術。
唯有一人,獨自蹲在一棵光禿禿的桃花樹下,對着樹底下的土壤喃喃自語。
忽然,一顆火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到他後背,碰到衣裳,一觸即然。可少年似乎感覺不到痛,身子紋絲不動。
不遠處一個紅衣少女高喝一聲:“收。”
火球瞬間消失,不過少年的衣裳上還是燒了一個大口子。
少女旁邊的一個男弟子阿谀谄媚道:“大師姐真厲害。”
少女名曲如蕭,是二長老的獨女,亦是地字一輩弟子中,天賦最高的人。
“那也不看看這法術是誰使的。”曲如蕭高傲地仰起頭,不僅沒有愧疚之心,反而幸災樂禍地對那少年笑道,“承沂師弟,都三年了,你怎麽連我的蓮火術都躲不過去?我剛剛才用了一層真氣。若是沒有手下留情,你怕是連命都沒了。”
旁邊一人道:“師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小師弟啊,六根俱全,但卻是個什麽都學不會的大傻子。”
其他人跟着哈哈大笑。
闵承沂聽到笑聲,終于有了反應,他回過頭,卻沒有因為他人的嘲笑而氣惱,只溫聲道:“大師姐好,衆位師兄好。”
曲如蕭:“小師弟,阿爹跟我說了,今年千臺大會,門下所有弟子都要參與。你靈力如此低微,今年大會,怕是連第一關都過不了。”
有人附和道:“千臺大會第一層放的可是天梧鳥,小師弟,不要怪師兄不提醒你。想要活命,最好是想辦法弄幾顆靈丹妙藥吃,熬過第一層,也不至于給天機閣和四師叔丢人。”
又有一人道:“二師兄,你就別笑話小師弟了,小師弟這身子和修為,這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丹藥了,你可曾見過他的靈力增長?”
“小師弟,你在這兒正好,我昨日練習的水痕術剛突破第四層,你要不要見識一下?”
這幾名弟子都是地字輩的人,天資聰穎,是天機閣數千位弟子中的佼佼者,仗着自己靈力高強,經常欺壓同門中人。
加上闵承沂性子溫和,從不與人計較,平日裏不是打趣譏諷闵承沂,便是拿他來練習法術。
闵承沂吃了虧,也不會向四長老告狀,令他們更是肆無忌憚。
就在這時,遠處響起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幾位師兄師姐平日裏欺負小師弟也就算了,再過五日便是千臺大會,到時大師兄便從萬術冢回來,若是看到小師弟受傷……”
話到此處驟然停止,曲如蕭和那些人面色卻為之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