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燃香臺下,衆人神色複雜,偌大的場子,鴉雀無聲。

許久,不知是從哪傳出了聲音,有人壯了膽子,竊竊私語聲便漸漸多了起來。

“奇怪,莫奇他們第一關怎麽就是巨人石像了?”

“巨人石像多年未啓用,不是說這是禁關嗎,怎麽今年放出來了?”

“誰知道呢?每年的規則都是天鑒宗訂的,師祖們的想法,我等可不敢随意揣測。”

“你們聲音這麽大,是怕長老們聽不到嗎?”

“你瞧瞧,幾位宗主的臉色都不好看,是不是因為,他們和我們一樣,對此次大會一無所知。”

經人這麽一說,幾個弟子的目光往臺上悄悄瞥了瞥。

然後,一道鋒利的目光斜過來,宛若凜冽寒冰,令人不寒而栗,那些弟子連忙低下頭,故作交談,掩飾慌亂。

大抵也是看出了弟子們的心思,目光的主人橫眉掃了掃旁邊的衆位長老,道:“今年到底怎麽回事?”

四長老默了默,道:“範兄莫動怒,我等也不知曉這些弟子會進入哪個關卡歷練。不過是福是禍,都是他們的命數,急不得。”

那人身材威猛,身上披着一件紅色貂衣,臉上留滿胡須,嗓門大,說起來話甚是急躁:“你那小弟子,六根未開,你自是不急。就怕他拖累了我的好徒兒。”

旁邊一人淡笑道:“範兄此話無理,闵承沂資質雖低,卻是個大智若愚之人。巨人石像還是他最先辨認出來的,說不定啊,最後這些孩子能不能破解這一關,關鍵還得指望他呢。”

那人不蔑冷哼道:“就他?”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萬妖谷谷主範虎,桑蕊和桑宦的師父。人長得人高馬大的,脾氣是出了名的沖,并且奇怪的是,從不收男弟子,這麽多年來,只收了桑蕊和桑宦兩個女娃娃為關門弟子,因此這事兒沒少被其他人打趣。

四長老方想再說什麽,突聞臺下傳來一聲驚呼,随後,餘光随着衆人的叫聲,瞥見銅鏡裏的闵承沂和許辰也被樹妖纏住,動彈不得。

闵承沂沒有靈力,被樹妖困得死死的,不一會兒便因為喘不過氣而面紅耳赤。

許辰也好歹是天機閣天賦和修為都數一數二的弟子,方才被困住是因為一時走神,才被樹妖鑽了空子,這一會已經反應過來了。食指輕撚,偷偷聚攏靈力,片刻後,樹妖後面出現一具大骷髅,劈開了樹藤。

樹藤受到攻擊,往後退縮,許辰也尋得良機,騰空飛起,手中幻化出一把劍,對着闵承沂的方向一揮,樹藤全部被擊落。動作一氣呵成。

臺下觀望的弟子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千機骷髅術!”

範虎面色一變,沉默須臾,忽然大笑:“天機閣的弟子,果真是天賦異禀。”

其他人先是神色複雜,不知在想什麽,而後跟着贊許了幾句。

三長老聽着這些奉承的話,嘴上皮笑肉不笑地回應着,心裏有些恨鐵不成鋼。

他這個傻徒弟,是個藏不住的性子,容易吃虧。

也就是這個時候,臺下又有人驚呼道:“那是什麽?”

衆人的視線再次集聚銅鏡。

闵承沂剛從地上起身,那些樹藤從四面八方飛來,眼看着即将被纏住,許辰也的劍氣從遠處襲來,切斷了他身邊的樹藤。樹藤越來越多,許辰也漸漸力不從心,看了看周圍,毫不猶豫地使出一劍,擊退所有樹藤,然後跑到闵承沂面前,拉住他的手,道:“先找個地方躲一會,走!”

兩人往林中方向狂奔,越往裏走霧氣越濃,陰氣越重。眼看前方已經看不到路了,闵承沂連忙拉住許辰也,道:“師兄,裏面危險。”

許辰也止住腳步,往後一望,發現那些樹藤沒有追上來,這才把劍一收,道:“想辦法找到陣眼。”

他面色緊緊繃着,一臉警惕,哪裏還有一絲吊兒郎當的樣子。

“陣眼就在這附近了,我們找一找。”

闵承沂點頭,道:“我都聽師兄的。”

兩人在附近查探一番,卻一無所獲,許辰也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擰眉思索,忽道:“不對。”

闵承沂:“師兄,你想到什麽了?”

許辰也面色微變,道:“那些樹藤是故意把我們引至這兒的,我們中計了。”

闵承沂一愣,嘴唇剛張開,就聽到了呼嚕聲,那聲音先是平穩有力地響了一會,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兩人都察覺到了危險,相視一眼,默契地移動腳步,背對着身子,觀察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地面一陣震動,有東西從地面鑽了出來,也就是這一瞬間,許辰也抓着闵承沂的身子一躍而起,跳到了樹上。

兩人剛才站的地方,有東西冒了出來。

闵承沂輕聲道:“是樹妖追來了。”

話音剛落,許辰也搖搖頭:“不是樹妖。”

話罷,只見地上那形同樹藤的東西盡數鑽了出來,抖落了身上的樹葉之後,便露出了真面目,是幾只龐大又尖銳的獸爪。

闵承沂道:“是玉足年獸。”

“什麽?”許辰也還沒聽清楚,那幾只獸爪就尋覓到了他們的氣息,氣勢洶洶地發起攻擊。

許辰也眼疾手快,拉着闵承沂縱身一跳,躲開了襲擊。

“好身手。”有人贊道。

“這兩個小兄弟,長得可真俊俏。”

準确的說,更像是獸聲,時而沙啞粗噶,時而尖細嬌媚。宗門之一萬妖谷裏的弟子大多是獸人幻化而成的,與他們接觸多了,許辰也僅憑聲音就能分辨出來。

随着一陣地動山搖,那幾只爪子伸得越來越高,徹底破土而出,一個龐然大物站在兩人面前。白嫩修長的的雙足,龐大的鋒利爪子,以及獸狀的兩個人頭。

闵承沂又說:“是玉足年獸。”

銅鏡外,也有人駭然地叫出了這個三百多年未出現在世間的名字。

“不是說玉足年獸早在四百年前就死了嗎,怎麽會出現在巨人石像中?”

“說起玉足年獸,我倒是在幾年前聽了一個奇聞,聽說這怪物被菩渡神君馴服後,棄惡從善,負責看管那個人,以将功贖罪。”

那個人的名諱雖然沒有明說出來,但所有人聽了,全都臉色煞白。

有人哆嗦道:“那個怪人不是四百多年前就死了嗎?”

“普渡神君得道升天,活了五百年。那人與普渡神君同命門,修習之法相同,茍延殘喘到現在,也不是什麽奇事。”

年幼的弟子只在畫中見過玉足年獸,還未見過其物,驚奇不已,人聲鼎沸。

臺上衆位長老內心駭然不比這些弟子少。

二長老面色陰沉,一邊應付那些宗門長老的問話,一邊給四長老使眼色。

四長老悄然退出人群。

玉足年獸被封印了兩百多年,是六大宗門的忌諱之一,已多年無人敢提,無故出現,這與一人脫不了關系。

他往燃香臺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裏不知何時空無一人,四長老頓覺不妙,拔腿匆匆往燃香臺的方向趕去,在臺下卻被小香童攔下。

“四長老,香燭已啓,除了香使,其餘之人不能靠近。”

四長老恭敬道:“事出有因,還請香君放行。”

小香童擋在他面前,道:“四長老慌忙前來,所為何事?”

小香童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自己又不能貿然闖入,四長老也有些急了:“玉足年獸出現在巨人石像裏,香使也不見了,今年的試煉有古怪。還請香君讓路,讓我上去看一看。”

小香童往身後看了看,人确實不見了,但是他依然他面無波瀾,不慌不忙道:“這是天鑒宗定下的規矩,就算是忘憂掌門,也不能入內。若是四長老執意要擾亂千臺大會,就別怪我不敬了。”

“香君......”

“四長老。”小香童溫聲打斷他,并好意提醒道,“千臺大會的試煉無論中途出現什麽變故,都不能有任何異議,這是六大宗門向天鑒宗許過的承諾。若是四長老的弟子在試煉中出事,那是他們自己學藝不精,怪不得別人。可是阻礙香使開啓試煉場,讓千臺大會橫生變故,那罪責可不是你我能擔當得起的。”

千臺大會的規矩四長老是知道的,本以為此事蹊跷,能讓小香童松口放他進去,沒想到他語氣強硬,毫不退讓,四長老也知道與他再交涉下去,也是白費口舌,只好作罷。

等他去向忘憂掌門回禀了此事,再回到臺上的時候,銅鏡裏的景象已全然不同。

闵承沂和許辰也身處一個洞中,全身被血線綁着,活像兩只粽子。

四長老皺眉道:“師兄,這是怎麽回事?”

二長老眉頭緊鎖,臉色十分難看:“他們與玉足年獸纏鬥,打不過人家,被吞進肚子裏了。”

闵承沂和許辰也被綁了許久,既掙脫不了血線,也沒有受傷,不由起疑心。

許辰也氣急敗壞道:“狗娘養的,這妖獸到底想做什麽?”

闵承沂自知離開無望,絕望道:“師兄,你別掙紮了,這血線是解不開的。”

許辰也道:“等老子出去,勢必要将這妖獸碎屍萬斷。小師弟,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玉足妖獸的血專克修道之人,上一個被困之人,便是這樣被困了三百年,活活困死的。”

許辰也停止了掙紮,蹙眉道:“你說的那個人,可是無缈倉的周道之?”

闵承沂點了點頭。

“放屁,誰跟你說他是被困死的?”許辰也突然情緒激昂道,“周道之是四百年前這世間天賦最佳的修道之人,若非重情重義,又怎會中了奸人的毒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折磨致死。”

被他這麽一喝,闵承沂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弱弱道:“我...我也是下山的時候聽其他修士說的。”

話音剛落,洞中響起一道粗噶的聲音:“你們兩個知道的倒不少。”

聞聲,許辰也渾身一震,喝道:“你這妖獸,有本事把我松開,與我單打獨鬥。”

玉足年獸默了一會,笑道:“你年紀輕輕便能把骷髅術練到第六層,是不可多見的天才。可惜,戾氣太重,成不了大氣候。”

許辰也咬牙切齒:“就憑你這妖獸,也配對老子評頭論足?”

話說到這兒,玉足妖獸就沒有聲音了。

許辰也平時嘻嘻哈哈的,很少發怒,這還是闵承沂第一次看到他動怒。不過闵承沂沒有多想,他覺得許辰也是因為打不過玉足年獸,覺得丢人,才怒氣沖沖的。

他思索了一下,小聲說:“師兄,你先別生氣。我想到了一個法子,或許可以幫助我們離開這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