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聽說有法子出去,許辰也倒是安靜下來了。

他盯着闵承沂,剛想問他有什麽好點子,可一想到兩人現在身處妖獸腹中,談話聲會被妖獸聽到,仔細斟酌一番,抿嘴不語。

半響過後,他心一橫,閉眼,默念幾句咒語,一道金光閃入闵承沂的金靈蓋中。

闵承沂只感覺到額頭有異物入侵,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那東西便與他融為一體,然後他聽到有人說話。

“你快說說,有什麽方法可以擺脫這怪物。”

聲音是從腦海裏傳出來的,闵承沂吓了一跳,盯着許辰也看,發現他嘴巴是抿着的,并沒有開口,可聲音是他的沒錯。

他剛默想是不是被玉足年獸的血線困久了,出現了幻覺,那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清晰無比。

“小師弟,是我。為了避免那妖獸聽到我們說話,我剛往你體內傳了千耳符,你別說話,在心裏默想便可與我交談。”

“師兄!”闵承沂驚叫出聲,話到一半,想起了什麽,咬着嘴唇,驚恐萬狀地望着闵承沂,眼睛睜得如銅鈴般大。

“師兄,你竟然偷了掌門師伯的法寶!”

許辰也臉不紅心不跳道:“此言差矣,掌門師伯說過,只要贏得千臺大會的魁首,門中寶物盡可加以利用。我不過是去藏寶閣找東西的時候,覺得這東西好玩,順手拿走借用一下罷了,等出去,便物歸原主。”

闵承沂聽得目瞪口呆。

這…這哪是借用這麽簡單?

千耳符可是天機閣的兩大鎮閣法寶之一,原被忘憂師伯收着,後來忘憂師伯修煉至出竅期,不需此物,便将東西放入藏寶閣施以術法封印。

千耳符世間僅此一張,是天機閣第一任掌門留下來的寶物,使用他的人不必張嘴,僅用意念便可以對話。

許辰也平時吊兒郎當,不幹正事,闵承沂都能理解,沒想到他居然膽大妄為到了這地步,連千耳符都敢順手牽羊。

“師兄,試煉場裏的情形師伯們都能看到,你私自偷走千耳符,被發現了,是要被扔到沉靈洞,面壁思過兩年的。”

許辰也道:“放心,我在千耳符上施了障眼法,那些宗門之人沒幾個見過這玩意,不會看出來的。只要你不說,沒有誰會知道。況且,這東西放在藏寶閣就是糟蹋寶物,還不如為我所用。”

闵承沂:“?”頭一回聽到有人偷東西還這麽理直氣壯的。

“現在的重點不是千耳符,你剛剛不是說,有法子出去嗎?快告訴我。”

“撐上幾百年,把它熬死。”

許辰也滿臉黑線:“……???”

闵承沂不好意思地笑笑:“師兄,我開玩笑的。師兄的骷髅有形無體,可解血線。”

許辰也嘆息道:“我現在被這東西困着,靈力只剩一兩層了,使喚不出骷髅。”

啊?

闵承沂剛燃起的希望破滅,臉色焉焉的。

“師兄,那可咋辦,只有你的骷髅術能破解這血線。”

許辰也不答,神色古怪地看了看他,反問道:“你是如何得知骷髅術能解血線的?”

提起這事,闵承沂倒沒有隐瞞,直言道:“師父說,我的靈根只是被什麽東西抑制住了,只要找到法子,就能像普通人一樣修煉。所以平時沒事的時候,我都會去藏書閣看書。這是我從書上看到的。聽說第一個掙脫血線的修士,是三師伯。”

許辰也啧啧兩聲:“博學啊,小師弟。藏書閣的書,比和尚念經還煩人,你都能看得下去。”

聽到這話,闵承沂的目光頓時暗下來。

因為無法修煉,他在天機閣裏顯得格格不入。霄沉師兄下山的時候,他一個人待着沉悶孤寂,便只能到藏書閣裏打發時間。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許辰也收住笑,改口道:“其實會修煉未嘗是一件好事,你看衆位師兄弟中,有幾個是識字的,論博覽群書這方面,我們都比不上你。”

闵承沂無奈地笑了笑。

許辰也剛想說話,只聽玉足年獸腹中又傳來了聲音。

“三百年前,周道之确實被我困住了,只不過他命大,沒有死。說來你們這些修仙人士,自诩術法高強,可是唯一能在我腹中熬過數十載的,也不過周道之一人。”

闵承沂聽到,玉足年獸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笑着的,只不過那笑聲轉瞬即逝,幾乎捕捉不到。

玉足年獸是十大鬼獸之一,法力高強,嗜血成性,聽說能存活數千年。

至于周道之,如果當年沒有叛出仙家,是數萬仙士為之傾羨的仙士。這樣的人,被玉足年獸誇贊,不是什麽奇事。只不過,傳聞都稱周道之百年前就死了,他仙去那一年,多位尊他為師的修士大鬧天衍宗,可是,一夜之間全部死在了天衍宗的山門外,其死因不詳,成為了一件謎案。但是因為無法辨別真假,這事也被當成一件奇談,被人津津樂道幾十年。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玉足年獸便銷聲匿跡了。

都說這鬼獸善于蠱惑人心,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闵承沂正琢磨着,許辰也道:“你說什麽,周道之沒死?”

玉足年獸反問:“誰說周道之死了?”

此話一出,陣法之外的觀鏡震碎。

許辰也更為震驚:“此話當真?”

玉足年獸似乎是故意放出這話吊他們胃口的,說一半留一半。

許辰也急了:“妖獸,你剛剛的話到底是何意,給老子說清楚。”

闵承沂在心裏默念:“辰也師兄,玉足年獸善于蠱惑之心,不要相信它的話。”

許辰也怎麽可能不知道,論博學,他或許真的比不上闵承沂,但論對妖獸的了解,闵承沂遠不及他。不過,人一旦急了,就容易失去理智。

他看了看闵承沂,沉默間,心裏已經有了盤算。

他默運靈力,用腹語獨自與玉足年獸對話:“周道之現在在哪兒?”

玉足年獸忽然大笑。

“許辰也,我知道你的來歷。你想知道周道之的行蹤很簡單,只需用你們兩人身上最為寶貴的東西與我交換,我便讓你見到他。”

許辰也眼神驟變:“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鬼獸一族一旦與人做交易,就得履行約定。若是違背誓言,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這可是你們慈佛神君當年下的詛咒,你這麽快就忘了嗎?”

許辰也眉眼一眯,聲音沉沉:“你想要什麽?”

“你的靈根。”玉足年獸直言不諱。

許辰也眼神再度變化。

不過短短片刻,闵承沂就從他的臉上看到了多種複雜的神色,一會兒鐵青一會兒煞白,他這師兄鬼點子多,怪法寶也多——指不定這一回=會就在偷偷跟玉足年獸對話呢。

這麽一想,闵承沂向他傳話:“師兄,你可別着了玉足年獸的道。”

玉足年獸同時開口:“至于你這小師弟,我要他身上的獄火。”

許辰也聽了,當即一怔。

一驚,是糾結于要不要與玉足年獸做交易,二驚,乃是沒想到闵承沂身上有獄火。

能夠掌控獄火的人,除了閻王,便只有鎮守陰陽兩道的閻羅将軍。莫說修士了,就連那些鬼兵,一碰到獄火,都是輕則術法盡失,重則丢掉性命。

原來承沂師弟靈魂出竅的那一次,是因為結下了獄火附身的惡緣。

“師兄!”

許辰也回過神來,望了闵承沂一眼,思緒萬千。

他又想起了那個許久未出現過的夢鏡。

建邦十年,大宛太子被奸人陷害,幸得丞相相救,逃亡人間。不過半月,老皇帝突然暴斃,江山易主,太子家破人亡。

為了報仇雪恨,孤身一人前往修仙之地拜師,被人蠱惑,抽筋去骨,丢在了野林之中。奄奄一息之際,一個仙士救了他,大家都稱那人為清道真人。

原以為一朝得救,就能習得術法報仇,沒想到清道真人外表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實則是個殘暴嚴格之人,年幼的太子被折磨了八年,不是在狼堆裏等着被吃,就是被丢入水中和水怪搶活命的機會。

不過太子也不是沒有收獲,他筋骨重生,練就了一身本身,并在清道真人陷于危難的時候,火上澆油,将他推入深淵。

可是等事情沒有回旋的餘地時,他才知道,清道真人不善于表達,因此用了一種被弟子最為厭惡的方式對待他,實際上,十分寵愛他這個弟子。

可是等知道真相的時候,一切都追悔莫及了。清道真人仙逝,太子自殺謝罪。然而,人世間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永遠帶着愧疚痛苦地活着,死去之人是沒有資格贖罪的。

許辰也閉上眼,苦笑一聲。

該償還的,是逃不掉的。

他思索了片刻,點頭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只能取我身上的靈根,不許動承沂師弟一分一毫。”

玉足年獸想了想:“那就得看你的誠意了。”

許辰也扯了扯嘴角,食指輕屈,腰間短匕一出,劃過額頭,滲出一滴血。

霎那間,血線束緊,像一個漩渦,吸附額頭,體內有東西流了出去,心口似有刀刃劃過,疼得冷汗直流。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絲難堪的聲音。

只要還了這債,他此生明了。

闵承沂茫然地看着,擔憂道:“師兄,你怎麽了?”

“周道之,欠你的,老子都還了,你可別讓老子失望。”

因為靈力消失,千耳符不受控制,無意聽到他內心私語的闵承沂疑惑道:“周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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