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許辰也真氣流出,身子逐漸不受控制,冷汗涔涔,嘴唇漸漸變紫。
闵承沂擔憂道:“師兄,你怎麽了?”
許辰也死死咬着嘴唇:“沒...沒事。”
闵承沂觀察好一會,感受到周圍靈力湧動,這股靈力威力巨大,但是十分渙散,他思索片刻,道:“師兄,你是不是私底下和玉足年獸做了什麽交易?”
“沒...有......”
也就是這個時候,許辰也身上的血線松開,跌落在地,人也暈了過去。
闵承沂喊出聲來:“師兄!”
一座結滿蜘蛛網的殘破洞內,一赤腳秒齡女子身子婀娜,袅袅婷婷地朝洞口最深處走去。
女子走路的時候,身上有香氣彌漫,周圍有花瓣和蝴蝶随身飛舞。等遠遠地看到一個匍匐在地的人時,她放慢了腳步。
那人也察覺到了她的蹤跡,悠悠睜開渾濁的雙眼,吸了吸鼻子,像是見老故人,聲音平靜:“你怎麽來了?”
女子停下腳步,挑眉:“來看看你這老不死的,還能撐到什麽時候。”
女子聲音粗噶,若不是穿着抹胸粉衣,容貌俏麗,僅憑聲音,無法辨別出是男是女。
聞聲,男子嗤笑道:“你已經十年沒有來看我這個老頭子了。”
說話的确實是一個老頭,胡須及地,白發蒼蒼,頭發像一捆亂麻,衣衫褴褛,看起來許多年都沒有打理過了。他半個身子跪在地上,雙手朝兩邊張開并懸着,四肢上,綁着數條肉眼看不到的血鏈。
女子跟着笑:“你被關在這個數百年,還能把時辰記得這麽清楚。幻心術第一人,當真不是浪得虛名。”
“第一人......”老人喃喃一聲,猖狂大笑:“第一人也好,廢材也罷。還不是被困在這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日除了計算日子打發時間,什麽也做不了。”
女子不答,緩緩走過去。
“周道之,你若真想出去,我又何嘗攔得住你?”
聽到這許久未有人說過的稱呼,老人的身子終于動了一下,不過很快又靜下來,像一具沒有生氣的活屍,一動不動。
“外頭可是有事發生?”
女子笑道:“還真是什麽事都瞞不住你。”
她盯着周道之,就像盯着一個不受控制的靈寵,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
“你的好徒弟葉昊,闖入我的秘境,救你來了。”
誰料,周道之天聽到這話無動于衷。
“怎麽,你不信?”
“我雖被困在這兒,可是百年前的事情,還是略有耳聞的。”
女子大概也知道他不信,不慌不忙道:“百年前,葉昊進了陰間,無意闖入十八層地獄,偷了獄符,轉世為人。如今,改頭換面,還取了一個新名字,許辰也,拜入天機閣三長老有位道長的門下,這事你也知曉?”
周道之一聽,猛然擡頭。
他雙眼似被塵霧遮蓋,異常混濁深邃,但依然能看出眼底尚存一絲亮光。
他怔了好一會,也不說話,只是大笑。
女子直視着他的眼睛,笑意盈盈。
“你不信?”
周道之搖搖頭:“不,我信。”
“哦?”
“那孩子本來就不是尋常人。”周道之只是笑,沒有恨,也沒有誇贊,就像讨論一個陌生人,“都說普渡神君天賦異禀,是天下難得一見的仙士,可這世間,真正擁有仙根的,只怕也只有那個孩子了。”
這兩個人,同樣天賦絕佳,同樣無情無義,只不過,葉昊的心更狠,手段更殘忍。
“他剛剛與我做了交易,用他今世靈根換見你一面的機會,你可要看看?”
周道之默了默,搖頭。
可女子哪能讓他如願,雙手輕輕一拂,腹中景象浮現,闵承沂的叫喊聲從裏面傳出來。
“辰也師兄,你醒醒。辰也師兄!”
這一聲接一聲急切的交喚,令周道之心裏微微觸動,他緩緩仰起頭來。
他的目光從闵承沂身上快速掠過,落到了昏迷不醒的許辰也身上。雖然只能看到一個陌生的背影,但做為一個修士,僅從許辰也卷縮的姿勢來看,就能對他的情況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這是修士一生都不會用的術法——破靈。
他眼神微變,眉頭皺起。
女子道:“雖然容貌性子全然不同,可他,确實是葉昊,你那個欺師滅祖的好徒兒。”
聽了這話,周道之神色已經不似方才那樣有所波動了,他挪開眼,淡淡道:“前塵往事,與我這個将死之人,有什麽關系。”
過去之事,早在兩百年前,就已經徹底了結了。
女子緩步走到他旁邊,蹲下身子,聲音輕柔:“你放下了,可不代表其他人能放下。周道之,三百年了,你難道就不想出去會一會那些老故人嗎?”
周道之側過頭,與女子相視一眼。這女子眸中似有波光流動,像狐貍般魅惑,臉蛋美豔至極,可他渾然無感,只輕蔑回道:“想從這兒出去的人,是你吧?”
聞言,女子頓時翻臉,兇光畢露道:“是又如何?你被困在這兒四百年,我又何嘗不是?這個地方,老子已經待膩了。”
周道之見他這般神态,只是搖了搖頭。
“不過......”女子話鋒一轉,貼着周道之的身子,轉眼間變得含情脈脈,渾然沒有了方才兇狠的模樣,“奴家和你待了這麽多年,可不是忘恩負義之輩,就算要出去,也要帶着你。”
周道之無動于衷:“出去了又如何?現在的世道,已經容不下周道之這個人和玉足年獸了。”
“不!”女子猛地起身,厲聲道,“吾乃十大鬼獸之一,等吾出去,這世間都是吾和你的天下,再也沒人能掌控得了我們。”
“自然,你若是有意要掌控那些仙家,奴家一切都聽你的,唯你是從。”
就這樣一來一回變幻了幾次神态和語氣後,女子話頭再次一轉:“我如今已吸了許辰也的靈根,只要再拿走闵承沂身上的獄火,我們便能将這結界解開。”
說着話的功夫,女子的視線往闵承沂的身上投去,這一看不要緊,整個人都愣住了。
闵承沂不知何時解開了她的血線,把許辰也扶起來,試圖叫醒他。
女子冷眉倒豎:“怎麽會這樣?”
她的血線世間能解之人手指頭數都能數過來,這小子毫無靈力,是如何做到的?
來不及女子多想,等她看見闵承沂把她布的結界破開的時候,她神色大變,顧不得與周道之再敘舊,急忙化作一縷炊煙,走了。
而那周道之,在她離開之後,認認真真地端詳着許辰也的臉,發怔良久,輕吐一口氣,道:“何必呢。”
因為鏡像被破,無法看見闵承沂等人試煉情形的衆位長老一籌莫展,思來想去,所有人都一致認為,這個失誤,來自香使。
可是燃香臺不能入內,香使也不見蹤跡。一時間,衆人方寸大亂,有人也開始産生了怨言。
等衆人去找無咎的時候,發現無咎也不見了,就連鎮定的忘憂掌門也憂心忡忡,問了香童,香童聲稱香使從未離開,只能盡力安撫衆人。
至于紅厲,他并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入了香,進入試煉陣中。他身上被無咎施了障眼法,衆人看不到他的肉身。
試煉陣內,紅厲跪在無咎面前,恭敬道:“鬼主,奴接下來該怎麽做?”
無咎瞥了他一眼,只留了一句話:“憑心而動。把你的事情解決好,從今以後,專心服侍我。”然後便消失了。
紅厲眉頭一皺,思緒微微一轉,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對着無咎消失的方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後,也從迷霧裏消失了。
無咎從迷霧中離開後,也不知道要去哪兒,随意逛了一圈後,忽然想起闵承沂還被血線困着,便去尋了他。
他在陣法裏行動自如,很快便尋到了闵承沂,并為他解開了身上的血線。
闵承沂多次嘗試喚醒許辰也無果,只能扭頭求助于易容改姓的無咎:“兄臺能否幫忙看看,我師兄他到底怎麽了?”
無咎一聽,眉頭一皺。
闵承沂忽然想起方才兩人剛互相道過姓名,随即換了個稱呼:“玄雲師兄。”
——叫名字,好像顯得更熟絡一些?
無咎滿意地點了點頭:“不幫。”拒絕得相當利落。
闵承沂:“......”
他皺了好一會眉頭,看着無咎欲言又止。
進入試煉場前,他們素未謀面,玄雲師兄雖救了他,可是沒有本分一直幫他們。但是,目前能解開玉足年獸血線得,只有玄雲師兄一人。
闵承沂糾結了半天,遲疑地開口:“師兄,我們能在此相遇,也是有緣。試煉場內危險重重,你與其他人走散,一個人闖關不易,若是能與我們互相幫助,勝率會大些。”
無咎:“你們技不如人,與我何幹?”
闵承沂:“......”
他在陌生人面前一向臉皮薄,一被拒絕,就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看着他猶豫不定,支支吾吾的模樣,無咎沒忍住笑了出來。
闵承沂仿佛被雷劈了,定住了。
都這個節骨眼上了,玄雲師兄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玄......”
話沒說完,玉足年獸的聲音大老遠地傳了過來:“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九煞殿的李玄雲。怎麽,六年前僥幸從我這兒逃脫,現在又想不開,來自尋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