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臘八聖旨

第26章臘八聖旨

聽得賀愠的話, 沈青稚心中冷笑。

她自然寧可沒有垂髫舊夢,一輩子不曾認識賀愠才好。

但誰讓造化弄人,這個令她又敬又恨, 能教她靜心,也能牽動她所有情緒的男人,早就在十年前, 不知不覺成了她心中永遠揮之不去的光。

沈青稚決然轉身, 忍着心口翻湧的情緒。

她藏在袖中拳頭握得死緊, 語調冷淡,盯着賀愠道:“先生既知男女有別, 當初寡漠無情, 如今又何須這般念念難忘?”

賀愠蒼白的唇抿得死緊,骨節分明的手指, 指尖因用力過度, 淩厲中帶着極力克制的情緒。

屋子裏極靜,二人呼吸皆是粗重, 一個眼中惱怒,一個嗜血忍耐。

也不知過了多久,賀愠深嘆,先行敗下陣來。

他聲音沙啞蒼涼, 更是帶着深深的無力:“稚兒, 我後悔了,悔不當初。”

沈青稚雙眸通紅,紅唇發狠的抿成了道孤戾的線。

這一刻, 她決然轉身,拿了一旁換藥時留下的金剪子,毫不猶豫剪斷被賀愠緊握在手中的一縷衣袖, 聲音微顫沙啞:“今日就當我與先生,割袍斷義!先生自當保重!”

賀愠的手,随着那一縷斷落的衣袖,緩緩垂了下去。

他眸色平靜,瞧着含怒轉身離去,頭也不回的姑娘,低聲輕嘆:“稚兒可真是無情。”

沈青稚往外頭走的步伐,并沒有因着他這句話,有絲毫的停頓。

但也不忘開口譏諷:“那也只能感謝先生,當年教得好。畢竟先生大才,總有法子出其不意,就算是離去那日,也不忘狠狠罰了我手心三戒尺,令我一記,便足足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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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稚繼續一聲冷笑:“先當年,這世間如先生這般頭戴幕籬,遮了面容,但依舊清隽溫潤、風光霁月的男子,在青稚心中可是少有!”

沈青稚停下腳步,擡手推開了緊閉的房門,外頭日光正盛,波粼粼的打了進來。

屋外的冬風輕吹,帶着刺骨寒意,夾着姑娘家清潤冷漠的聲音:“我想,日後也絕不會再有。”

屋裏安靜,賀愠也不知是睡着了,還是如何,沈青稚推開門後,裏頭便沒有聲音。

此刻丹陽大長公主神色焦灼站在外頭,她見得沈青稚出來,趕忙上前:“你可勸懷淵喝了湯藥?”

“湯藥?”

沈青稚有些發愣,極力穩住面上清冷的情緒,壓了聲音問,“殿下不是讓臣女給賀大人換藥麽?”

丹陽大長公主面上的神色,頓時如遭雷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心裏卻已經開始盤算下聘結親的良辰吉日了。

過了好半晌,丹陽大長公主才幹巴巴道:“這……也,也不是不可。”

勸着喝藥,和親手換藥,這其中的差別可畏的極大的不同,不光沈青稚尴尬,丹陽大長公主一想到賀愠傷的地方,她也覺得極為尴尬。

這唯一的嫡子,恐怕就是個讨債鬼,如今她一張老臉都不知往哪兒放才好。

大長公主無法,只得趕忙一疊聲的喚了鄭嬷嬷,讓她親自把沈青稚送回淮陰侯府。

鄭媽媽貼心,還不忘去淮陰侯府老夫人的萬福堂,親自與老夫人徐氏解釋。

鄭嬷嬷長着一張笑眯眯的福相臉,笑起來的時候眼角露出柔和的褶子:“老夫人,我們大長公主殿下聽說三姑娘自小廟中長大,恰巧殿下近日來偏頭痛的厲害,就請了三姑娘去府上讀佛經給殿下聽,日後大長公主恐怕會多有打擾老夫人府上三姑娘。”

本因為沈青稚擅自出府的徐氏,一聽這個原因,她當趕緊換了一副和善嘴臉:“鄭嬷嬷說笑了,得丹陽大長公主青睐這可是稚姐兒廟裏修來的福氣,哪裏敢說是叨唠。”

“老婆子只求,我家這三姐兒不要冒冒失失,禮數不佳,壞了大長公主的興致才好。”

二人又是一通寒暄,鄭嬷嬷才告辭離去。

徐氏:“三姑娘,過來和老婆子我說說,你今日在丹陽大長公主府上,可是做了什麽?”

沈青稚無法,只得随口編了一些無傷大雅的趣事說了,午間在徐氏那處用了飯,等徐氏午歇時,才得空回了自己的青瓊居。

沈青稚進了院子,看見等在花廳裏的沈言珩,心事重重喚道:“大哥哥。”

沈言珩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可是去丹陽大長公主府,賀愠讓你受了委屈?”

沈青稚老實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道:“我聽說賀大人被陛下杖責三十,傷得極重,我心下難安,便親自過去瞧了。”

說到這裏,沈青稚地聲一嘆,語氣又帶了惱意:“不過萬幸,賀大人依舊活奔亂跳,瞧着不出一個月,定是能起身下榻再次找人打一場。”

沈言珩無奈,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個疑惑許久的問題:“稚姐兒與賀大人可是舊識?”

沈青稚垂了眼眸,掩去眼中神色,并未否認:“想必大姐姐與哥哥說過,那年我離京靜養,外祖母給我請了位教佛經的賀先生,教我修禪靜心。”

沈言珩一愣,反倒是笑了出來,話語間透着玩笑:“難道你那位賀先生,便這般巧合成了如今的賀大人?”

沒想到沈青稚默默點頭:“嗯。”

二人不過是一段舊識,但這其中聽着簡單,但沈言珩心裏清楚,恐怕他這位生來便早慧的妹妹與賀大人間的糾葛,是遠遠不止于此。

這事兒,當局者迷,旁觀者也不一定清。

沈言珩擡手拍了拍沈青稚的肩頭,意有所指:“小心些,若這是他的執念,我就算是豁出命去,也不一定能護得了你。”

賀愠想要的東西,就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從那日後,沈青稚就再也未曾見過賀愠,她後頭這臨近年關的日子,也不見波瀾。

賀愠在丹陽大長公主府中養傷,也徹底沒了消息。

但每日晨間,丹陽長公主府上的馬車,總會準時在巳時三刻出現在淮陰侯府後巷的角門處,準時把沈青稚給接到丹陽大長公主府上。

美名其曰,丹陽大長公主範了偏頭痛,得沈青稚日日早間給她念佛經,靜心。

每每沈青稚進府後,便會被鄭嬷嬷領着去那處熟悉的清幽小院,然後隔了扇屏,念上半個時辰的佛經,她又會再次準時離去。

一連半個月,恰巧一日不多,一日不少。

半個月後,外頭終于傳出賀愠好轉的消息,而丹陽大長公主府上的馬車,再也沒有巳時三刻,準點出現在淮陰侯府後巷角門。

臨近年關的冬末,瓊花遍地,四周都是茫茫的白。

魏王府沒了嫡子,府上喪事大辦,那漫天飄蕩的白紙,混着魏王府的怒火。

宮中太子不知做何事,也莫名得了帝王的厭棄,已經被冷落月餘,倒是貴妃所出的三皇子倒是在禦前出現的愈發頻繁,手上接了幾個重要的職責。

好在這如履薄冰的一月,大姐姐沈苓绾與魏王府間的那道聯姻,随着魏王府喪事結束,也算是徹底沒了個聲息。

畢竟魏王就算是再強勢,也無法硬生生逼着一個侯府貴女,去給他死去的嫡子殉葬。魏王可以不要臉面,但是宮裏頭,帝王的臉面還是要的。

在這以後,最大的後患可能就是,日後沈苓绾若要嫁人,以魏王的歹毒心腸,恐怕不會太順。

上京城裏,魏王的權勢滔天,沒有人會為了兒子的婚事,與魏王府為敵。除非是沈苓绾遠嫁,嫁到魏王權利夠不到的邊疆大族中去。

這都是日後的謀算。

眼下臘八将近時,淮陰侯府裏,也發生了一件大喜事。

就在臘八幾日,丹陽大長公主竟然親自帶了媒人,上來求親來了。

老夫人起初以為丹陽大長公主是為着嫡子,這會子是瞧中了會念佛經的沈青稚。不想這位丹陽大長公主卻是給府上的庶長孫,也就是府中世子求的親事。

這一個大消息,把老夫人徐氏給樂的以為自家祖宗顯靈了。

畢竟那位庶長孫,雖然帶着一個庶子的,但是以丹陽大長公主的地位,以及她守寡後,她夫家的爵位,他就是是要去宰輔家的嫡女也是娶得的!

更何況是,三媒六聘娶她們區區一個小小的侯府的姑娘。

就當衆人都把眸光都聚集在沈青稚的身上,神色嫉妒時。

這位丹陽大長公主卻是端着茶盞子,笑眯眯道:“本宮這次來,按着我家庶長孫兒的意思,求的可是你們淮陰侯府二姑娘。”

然後丹陽大長公主頗有深意一笑:“至于是哪位二姑娘,我家孫兒羞澀,也只說了是你們府中最溫婉善良不過的那個。”

“本宮想着會不會是那日,參加賞梅宴,本宮當時瞧着最喜歡的那位。”

丹陽大長公主話語才将将落下,老夫人徐氏的眸光,第一時間落在了府中行二的庶姑娘,□□月身上。

今日□□月打扮得最是溫婉端莊不過,大長公主來求娶這事兒,她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

正當她要嬌滴滴起身,給丹陽大長公主行禮時。

花廳裏坐着的二夫人周氏,卻是快了□□月一步,她笑盈盈的看向自己身旁的嫡女沈靜淑道:“二姐兒,你還愣着做什麽,還不趕緊起身給大長公主行禮!”

沈靜淑被周氏狠狠掐了一下,回過神來,她嬌滴滴的站起身來,聲音溫婉又好聽:“淮陰侯府二房,二姑娘,靜淑給殿下請安。”

二姑娘□□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她才是大長公主口中那位得了珠花的二姑娘,怎麽就便成了沈靜淑?

不甘吩咐的情緒,一下子壓了她所有的隐忍和理智,正當她要起身反駁時,卻突然被身後的婆子早有準備的婆子,眼疾手快悄悄捂住了嘴,無聲無息的拖了出去。

……

上京的消息傳得飛快,不過是半日時間,全上京都知道了,淮陰侯府二房嫡二姑娘沈靜淑,竟與大長公主府上庶長孫賀恒,定了親事。

據小道消息傳言,之所以會定下這麽親事,竟然還是大長公主府上庶長孫賀恒,親自到大長公主面前求來的。

至于那位被悄悄拖下去關起來的二姑娘□□月,老夫人徐氏也是個狠心的,既然木已成舟,她竟是一口咬定,當日帶着一同去大長公主府上賞梅的,就是二房嫡二姑娘沈靜淑,根本不是什麽□□月。

又過了三日,終于到了臘八節。

按着往年傳統,臘八之後,宮中便要封筆,然而封筆前陛下卻突然頒了一道聖旨。

聖旨的內容卻是命大長公主嫡子賀愠,将功補過,等開春後奔赴前線行兵打仗。

賀愠回上京十年,十年間從未有人見他出過手,加上他挂的不過是個太子太傅的虛職,一年中出現的次數少之又少,雖然傳言恐怖,但是知道賀愠樣貌的人,都覺得他更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

這上前線行軍打仗,恐怕是去送命的,所有人都以為賀愠失寵,被賀愠和欺壓怕了的上京權貴,終于歡欣鼓舞。

這消息一出,不過一個時辰就傳遍了上京各處。

沈青稚她得了外頭顧媽媽打探回的消息時,她正巧在繡一枚荷包,尖銳無比的針尖,狠狠紮進了她食指指心。

十指連心,這是鑽心透骨的痛。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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