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來
第36章回來
初夏的風, 夾雜絲絲煩悶的燥熱。
鄭嬷嬷态度尊恭,領着沈青稚穿過公主府庭院中的各色游廊,不一會兒工夫, 就領着她就到了宴客的園子。
園裏。
彩蝶蹁跹,芳香宜人,更不時有咿咿呀呀戲曲聲傳出, 聽着好不熱鬧。
沈青稚步态輕盈, 穿過那月亮門洞, 走了進去。
……
這處園子與臨湖的水榭相連,今日更是在水榭上頭搭上戲臺子, 請了上京城有名的戲班子, 在這兒唱戲逗趣。
名角兒在水榭處唱戲,各府的貴夫人姐兒, 則是成群坐在了園子裏, 茶水點心,以及周圍鬥豔的群花……
水榭下頭的湖面, 水光粼粼。
湖對岸的樹木更是枝葉繁盛,郁郁蔥蔥,若不仔細往湖對岸瞧,根本不會發現那郁郁蔥蔥裏, 悄悄藏了處不食人間煙火的院落。
客宴的園子極大, 來人雖多,但也都三五成群,以丹陽大長公主為中心, 半月形分布而坐,低聲細語。
鄭嬷嬷跟着沈青稚,正要把人往最前頭一處空着的位置上帶。
沈青稚卻是不卑不亢, 笑着謝絕了鄭嬷嬷的好意。她找了處最不打眼的地兒,悄悄坐下。
鄭嬷嬷端雅坐在角落處的姑娘,欲言又止。她今日可不光是得了丹陽大長公主一人的吩咐,眼前這位嬌貴的主子,她可得用一萬個心,照顧好才是。
沈青稚擡眸往前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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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大長公主坐在最前端的位置上聽戲,白皙細嫩的指尖搭在一旁的小桌上,食指指尖,不時在小桌上敲打,似乎聽戲聽得格外入迷。
圍着她而坐都是一些上了年歲的老夫。
再往後看,次排位置坐着的自然是一些未成親的小姑娘,或是剛剛成婚不久的新婦,至于這些,恐怕也都是與家中長輩一同赴宴的。
沈青稚目光不緊不慢,把園子裏每個背影都掃了一遍,而後便悄悄躲在最不打眼的位置,樂得清閑自在。
只是,她那清淩淩的眸光,總是不由自主瞧向,水榭對岸,那抹青蔥繁茂的綠意。
這般過了大約一刻鐘,與沈青稚一同下車的老夫人徐氏,她終于帶着丫鬟婆子姍姍來遲。
因進園時,徐氏帶的丫鬟婆子頗多,自然引起不小的動靜。
就連丹陽大長公主都回過神,掃了眼,聲音平淡:“淮陰侯府沈老夫人。”
“這處坐吧。”丹陽大長公主指了一處離她最近的空位。
老夫人徐氏聞言,本有些僵冷的臉上,瞬間笑出了菊花般的老褶子,趕緊恭應聲:“哎。”
行禮上前坐去。
沈青稚躲在一處,瞧着自家祖母在丹陽大長公主面前,低服做小的樣兒。
心中無由泛起一陣冷笑,她也只有在這般權勢面前,才會像只讨肉的老狗。
這時候,臺子上的戲曲聲不知不覺停了,丫鬟趕緊端着冊子上前,就等着這裏頭的主子點戲。
丹陽大長公主接過那冊,随意掃了眼,便遞給身旁一位,滿身華服的老婦人。
她老婦人接過冊子的一剎那,眼中閃過喜色,而後中規中矩點了曲《桃花扇》。
臺子上頭的戲班子,又咿咿呀呀的開唱。
沈青稚自來對這熱鬧擾神的東西不感興趣,她正一人聽得打瞌睡的時候,卻發現一道帶着惱意的目光,直直往她這處看。
擰着眉心擡眼一看,這人正是坐在丹陽大長公主身後不遠處坐着的,宰輔趙家嫡長女趙欣婉。
此刻,趙欣婉眼中眸光,帶着滿滿的惡意。
沈青稚擡眼掃過,眉心無由一跳。
果不其然,趙欣婉聲音清清脆脆開口:“淮陰侯府沈家三姑娘,你怎麽獨獨一人坐在哪兒,來了也不也不上前給長輩請安,妹妹瞧着這一副膽小的模樣,可與傳聞中分外不同?”
随着趙欣婉的聲音,所有人都朝她這處看去。
淮陰侯府沈家三姑娘,如今這名頭簡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畢竟三月前可是她壞了嫡姐的名聲,昨日好像為了争得與府中老太太赴宴的名分,活生生打着了自家姐妹的手。
數十道眸光中,有厭惡嫌棄,也有懼怕。
自然更多的是驚豔于沈青稚的美貌,見過沈青稚的人,無不驚訝,比起上次,她似乎又漂亮許多。
既然被趙欣婉單獨點出了名字,沈青稚無法,只得起身朝前去。
她步态緩緩,走到丹陽大長公主身前恭敬行禮:“青稚給,丹陽大長公主請安。”
“你這孩子。”丹陽大長公主出乎衆人意料的擡手,親昵點了點沈青稚的眉梢。、
語氣前所未有的溫和:“本宮還以為你要在哪處躲懶上多久?可是身子骨乏了?若是乏了,我讓鄭嬷嬷帶你下頭休息去。”
而後丹陽大長公主略帶俏皮的對沈青稚眨了眨眼睛,用只有她們兩人才能聽得清的聲音道:“本宮如今可不敢累着你。”
那仿佛如母女間的親昵态度。
本打着看熱鬧的趙欣婉,面上微不可查一僵。
她趕忙圓場道:“我方才瞧着沈家三妹妹孤零零坐在那處,便想着叫她過來一同說會子話,不想倒是打擾到大長公主殿下的清淨。”
丹陽大長公主目光涼涼,直接忽略了趙欣婉,轉而拉着沈青稚的手,吩咐了一旁的丫鬟搬了個小繡凳,放到身前:“好孩子,你陪我說會子話。”
沈青稚聞言,不動聲色掃了眼趙欣婉,提着裙擺,不卑不亢坐在那繡凳上頭。
戲曲無聊,四周的眼神更是無時無刻,悄悄盯在她身上,沈青稚抿了唇,卻也不想拒了丹陽大長公主的好意。
巧在這時。
臺上又一曲唱完,小丫鬟再次端了冊子上前。
丹陽長公主直接擡手,指了指一旁坐着的老婦人:“給趙老夫人送去。”
趙老夫人接過丫鬟遞上前的冊子,又側目掃了眼被丹陽大長公主駁了面子,正悶悶不樂的嫡長孫女。
老太太開口笑道:“我這老婆子聽的東西,也不知下頭的姐兒們可是喜歡。”
丹陽大長公主:“嗯,也對。”
趙老夫人繼續試探:“大長公主殿下,不如就讓下頭的姐兒的挑着喜歡的曲子點了,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也好熱鬧熱鬧。”
“依你。”丹陽長公主擡手,指了指下頭。
那端着戲曲冊子的小丫鬟,正要轉身把東西遞給後頭的貴女,不想那位宰輔府的趙老夫人,直接伸手拿了那冊子。
想也未想,就塞到了坐在一旁的沈青稚手中,語氣溫和慈愛:“不如就從淮陰侯府沈三姑娘開始。”
趙老婦人眼角帶笑,瞧着沈青稚時,眼中的神色卻是格外不懷好意。
沈青稚眨了眨清澈的眼眸,微微皺眉,眸光從那冊子上頭掃過。
這時,園子裏,也不知是誰輕笑了聲。
那聲音看似無意:“沈家三姑娘這是在發愣?若是不識字,就把冊子給後頭的姐姐妹妹們瞧瞧,不要耽誤了時辰才好。”
趙欣婉聞言,假意幫着沈青稚說話:“下頭妹妹又在說什麽胡話,沈家妹妹好歹也是淮陰侯府的嫡姑娘,哪能這般折辱去。”
這話不說還好,趙欣婉一開口,下一秒又有人接聲:“沈家妹妹是淮陰侯府嫡出姑娘又如何,那還不是自小的鄉野長大的麽。”
幾個姑娘唧唧喳喳,聲音也未曾刻意壓着,加上這園子裏地位最高的丹陽長公主,更未開口阻止,衆人說的越發的放肆。
沈青稚好似沒聽見般,擡手點了點冊子上的戲名:“《牡丹亭》。”
戲曲開唱。
園子裏的聲音被漸漸壓了下去。
丹陽大長公主卻突然懶懶擡眼,掃了衆人一眼,突兀道:“前兒西北傳了喜報,本宮心情好,便起了園子賞花的主意,這也不知哪個府上夾帶了蠢玩意進我這府裏,這般蠢物,合該打死才是!”
衆人聞言,有些莫名其妙。
而後,也不知是誰,壓着嗓子驚呼了聲,火速白了臉。
瞬間,衆人回過神來。
園子裏,所有人都忘了,丹陽大長公主唯一的嫡子賀愠,那位傳言中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便是自小鄉野長大的!
宰輔趙家嫡女,趙欣婉面色煞白,神色慌亂的朝她身前祖母求助。
然而那位宰輔老夫人李氏,此刻卻是直接閉目養神,好像自己嫡親孫女闖下的滔天大禍,與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臺上戲曲聲依舊在咿咿呀呀唱着,園子的花兒也争相嬌豔開着,衆人頃刻間,都沒了聽曲和賞花的心思。
更有些自作主張想到,丹陽長公主會對一個鄉野長大的女孩另眼相待,恐怕是覺得賀自己唯一嫡子,同命相連,施舍了幾分痛惜。
至于那傳言中的議親,上京城誰不知,那位賀大人最厭美色,何況沈家三姑娘就是長了一張紅顏禍水的臉皮子。
賞花宴後半段,丹陽長公主不知何時起身離去。
衆人漸漸放開不少。
淮陰侯府老夫人與一衆老姐們攀了一陣關系,才一擡頭,就發現本是坐在離她不遠處的沈青稚,不知所蹤。
她擰眉頭,看向旁邊的婆子:“三姑娘呢?”
那婆子一愣,也是慌張的搖了搖頭,好似沈青稚是憑空消失的。
……
臨湖的水榭對面。
一條畫舫悄然停靠岸邊。
鄭嬷嬷小心翼翼扶着沈青稚下了畫舫,而後眉眼恭敬指了指隐藏在青翠林間的小院:“三姑娘,請。”
這院落。
沈青稚既熟悉又陌生,院裏,好似無處不在都藏着那人身上的氣息。
……
沈青稚抿了抿嘴,她步伐輕緩,一步步向那處走去。
待她踏上臺階最後一層,院子的門,巧在這一刻,被人從裏頭打開。
來人身影略有些熟悉,是平日裏跟在賀愠身邊的貼身侍衛。
沈青稚呼吸一頓,只來得及瞧見那人開門後,轉身的背影。
小院不小,裏頭一草一木依舊如她初次來那般模樣,腳下步伐卻是輕車熟路,走到了書房前。
午間陽光斑駁,帶着微熱的夏風。
沈青稚屏了呼吸,小心擡眼,瞧着書房裏背而站的男人。
一身象牙白色夏裳,偏薄的布料,透出他高大的身形。
頭戴玉冠,身形颀長,依舊是那沉金冷玉般的氣度。
“先生。”沈青稚抿了抿幹燥的唇瓣,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輕顫。
“嗯。”裏頭男人低聲回應,他轉過身來。
望着那張熟悉的臉,沈青稚悄悄垂了腦袋,擡手捂着嘴,低垂的眼睑下藏着的是不可控制的通紅。
賀愠猛然擡步上前,擡手,輕柔拍了拍沈青稚的腦袋,聲音微啞:“高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賀賀:“爸爸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