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趙家嫁女
第38章趙家嫁女
“賀愠!”沈青稚夢中驚呼。
此時正值深夜, 哪有什麽黃土堆砌而成的高聳城牆,和西北漫天風沙。
眼前不過是溫暖馨香的床榻紗帳中。
沈青稚揉了揉已然汗涔涔的額頭,啞着聲音對着外間喚道:“書客, 扶我起來……”
“姑娘。”書客滿目憂心的外間進來,手裏端了盞子才兌好的溫熱蜜水。
她小心把沈青稚半扶起,待懷裏嬌暖的人兒慢吞吞, 咽了小半盞子蜜水, 書客才憂心道:“姑娘好端端的怎麽又夢寐了, 奴婢瞧着莫不是這上京城風水不好。”
“姑娘在鄉間,與老太太一同靜養, 本應該身子骨已然好全了, 可自從姑娘回了上京城後,倒是時時夢寐, 日子久了, 姑娘那心疾的毛病又要犯了。”
沈青稚全然不在意拍了拍書客的手,笑道:“難道就因為心疾的毛病, 這上京城我就不回了?就算我不回,外祖母也總得回來吧?”
“外祖母還想着我嫁人呢,我若不回來,老太太她改多傷心那, 再說了, 外祖母自小就生活在上京,我都拽了她十年了,若這般下去, 那是我的大不孝才是。”
書客聽得沈青稚的話,一時無言。
她也曾羨慕過姑娘,自小老太太寵愛, 出生便是富貴家族的嫡女,但到了姑娘這般年歲,往往就變得身不由主了。
還不如她,跟了姑娘這般一個好主子,日後就算是一輩子不成婚,姑娘也會護着她一世。
這時候,昏黃的燭光下。
床尾拱出一小塊黑團團的影子,而後嗚咽着朝着沈青稚的方向,滾了過去。
“吃吃。”沈青稚彎着漂亮的眉眼,一把就把那毛茸茸,黑得像小煤球的小東西給抱了起來,“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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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裏扒外’努力晃了晃小尾巴,複而小心翼翼用腦袋拱了拱沈青稚嬌嫩的手掌心。
丫鬟書客怕小家夥身上不幹淨,自家姑娘又是個體弱了,她看着自家主子懷裏,也不知偷偷從哪處弄來的小奶狗,勸道:“姑娘不如把他交給奴婢照料着?姑娘早些安睡?”
沈青稚摸着‘吃裏扒外’毛茸茸軟乎乎的圓腦袋:“如今可是什麽時刻?”
書客瞧了瞧:“如今寅時才過,姑娘不如在睡會功夫,等會子再起身去老夫人處請安。”
“算了。”沈青稚搖頭,“你扶着我起身換身衣裳,這會子睡下去,估計也睡不安心。”
沈青稚瞧着外頭擦黑的天色,她音色一下子沉了下來:“我若是沒記錯,今日是宰輔嫡女,趙家姑娘大喜的日子?”
書客點頭:“是的,昨兒老夫人派人來通知過的,今日恐怕是得帶了府上的夫人和姑娘,一同去宰輔府上賀喜,據說是趙家姑娘特意派人遞的帖子。”
一個搶了別人婚事的女人,還有臉這般冠冕堂皇給她們府上送喜柬,恐怕也只有她主母那種被利益沖昏了頭的才會上趕去被趙家嫡女打臉。
沈青稚捏着酸脹的眉心:“那等回去你讓顧媽媽去萬福堂告聲假,就說我早間起身着了涼,趙家嫡女大喜我便不去了。”
“那奴婢扶姑娘睡下?”
沈青稚搖頭:“我還是起身抄寫幾分經文,這般才心安。”
“姑娘怎麽又想着抄經文?”書客瞧自家姑娘近日來,愈發心神不寧,她心頭微頓,也不知想着什麽,臉上神色躊躇,欲言又止。
沈青稚與書客,自小一同長大,對于這個身邊最親密的大丫鬟,她是自來相信的:“想說什麽便說吧,如今倒是有什麽,逼得你都不敢問我?”
書客小心翼翼看着沈青稚:“姑娘。”
“姑娘是、是不是喜歡丹陽大長公主嫡子,賀大人!”書客緊張到渾身發顫,閉着眼睛,鼓起了所有的勇氣。
這話問完,書客渾身上下就如脫力般,軟軟的跌坐在床旁的腳踏上,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噗呲。”
本以為會被自家姑娘惱怒的書客,卻聽得耳畔邊傳來淡淡笑聲。
沈青稚逗着懷裏的小奶狗,看着書客笑盈盈道:“我還以為是怎般大的事兒,竟吓得你這般都白了面色?原來是因為賀大人。”
書客:“姑娘,難道不會是……?”
“對。”沈青稚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我是心悅丹陽大長公主家嫡子已久,不過會是他也純屬意外,因為我也未曾想到當初的賀先生就是賀大人呀。”
書客嘴邊正準備勸的話,一下子勸都咽下去了,她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賀先生就是賀大人?可那位賀大人的傳言,分明與當初的賀先生完全不同。”
“傻子。”沈青稚恨鐵不成鋼伸手,戳了戳書客的眉間,“我外祖母都與你提點過多少次了,眼睛看到的不定就是真的,何況上京傳言裏,也不見得外頭有誰真的見過賀大人。”
“那……”
書客又悄悄吸了口氣,小心道:“那宣平侯府嫡子,那該怎麽辦?”
年前她因為賀愠周旋,她父親與宣平侯府定下的婚事嗎?
那婚事,以她父親那怯懦的性子,恐怕還沒去退掉,老夫人徐氏哪裏不過是因為四姑娘的婚事,忙得腳不沾地,一時半會忘了這事而已,若是想起來。
最後恐怕要鬧得兩家不快,拉不下臉來。
這般想着,沈青稚又想到了,那日賀愠當着她面撕毀的那封婚書。
那東西明明是他親筆寫的,卻又撕得那般嫉惡如仇。
沈青稚定了定神,才對書客道:“我與外祖母家那表兄的親事,不過是個幌子罷了,就算是我們府上同意我嫁入宣平侯府,我也是萬萬不會的。”
“那是為何?”書客不解。
沈青稚清清冷冷的聲音裏,帶着絲絲笑意:“雖說外祖母疼我,但哪裏能拿整宣平侯府上下的前程去賭我的命數。”
“像表哥那般優秀的男子,自當尋個門當戶對的才是,若是娶了我,只會讓徐氏拿了把柄,我自然不願。”
當然,這其中還有一句話,沈青稚并未同書客說。
因為外祖母就算是再寵愛她,但也不會讓她嫁入宣平侯府的,一是因為宣平侯府的前程,她外祖母梅老夫人賭不起。
二是因為,外祖母的娘家姓趙,而這趙姓便是當朝冠寵六宮的貴妃娘娘莞貴妃的姓氏。
而且至于賀愠當年的身份!
沈青稚的心頭涼了涼,外祖母恐怕早就知曉的,不然哪有那般巧合的事。
天明。
沈青稚也抄了十多頁的佛經。
她瞧着已經靠在一旁軟榻睡熟了的書客,沈青稚小心起身,拿了毯子蓋在書客身上後,她這才輕手輕腳喚了外間候着的顧媽媽過來伺候她洗漱。
等到天色大亮時,外頭已經熱鬧起來了。
原來今日全府上下,都要去趙家給趙家嫡女賀喜,自然是除去她外。
洗漱的間隙,沈青稚撚着自己烏黑的發尾,同身後的顧媽媽道:“今日早間,顧媽媽去萬福堂幫我告假時,老夫人可有說什麽?”
顧媽媽梳頭的手微頓,她這才小心道:“老夫人私下問奴婢,姑娘這可有小心,魏王府成婚,大姑娘可會去?”
“我大姐姐?”沈青稚冷哼了聲,“她還想着魏王府大喜,因太子要去賀喜,試探我大姐姐是否得寵?還不死心的想要攀這層關系?”
顧媽媽禁聲,知道大姑娘如今就是她家姑娘的逆鱗,輕易觸碰不得。
房裏的氣壓極底,這般許久後,沈青稚才深深吐了口濁氣出來。
她擡手翻了翻首飾盒裏的物件兒,最後沈青稚摸了個不起眼的簪子遞給顧媽媽:“媽媽今日把我打扮得素淨些,等在過會功夫,府裏的主子都走光了,媽媽派人去外頭瞧瞧套輛馬車,我們出府一趟。”
前頭才在老夫那處裝病告假,這轉身就要大搖大擺的帶着丫鬟婆子溜出府去?
這分明不是狠狠的去打府裏頭,心眼只有針尖那麽點大的,老夫人徐氏的臉麽。
顧媽媽憂慮,畢竟自從她家姑娘回了上京後,就沒過幾天安順的日子,好不容易老夫人徐氏忙着四姑娘的婚事,沒精力盯着她。
她這自己不是拿了把柄往徐氏手裏頭送嗎。
顧媽媽有心要勸,她卻不知如何開口勸慰才好。
沈青稚瞧着鏡中,身後顧媽媽憂心的神色,她不在意的扯了扯嘴角:“顧媽媽莫要擔心,等再過些日子,徐氏的手再長,她也管不到我半分的。”
顧媽媽不解,下意識問:“這,從何說起。”
沈青稚輕聲一笑:“等我嫁人了,徐氏難道還能跟我一同嫁過去,時時刻刻盯着我不成,她真的要事事阻礙我,又事事不成,難不成真的要自個兒吊死去?”
這話沈青稚說得大膽,但也就是那個理。
“對了。”沈青稚漂亮的眼眸透着淡淡的冷,“這幾日因着大姐姐的事,我都閉門不出,媽媽有聽說過我父親的消息嗎?”
顧媽媽想想還是如實回答:“前頭因為大姑娘的事,老奴聽說侯爺和老夫人鬧了幾次不歡而散,後來也不知怎麽的,老夫人叫侯爺帶回來的姨娘去說貼心話,這沒過幾日,侯爺竟然把這事當做不知道了。”
沈青稚冷笑,她早就知道她這父親是個什麽樣子的懦弱性子。
初夏。
街巷熱鬧,四周喜慶。
今日恰是趙家最受寵的嫡女趙欣婉,這嫁的人,正是魏王府嫡次子澹臺德睿,但這個孩子卻是在魏王妃薨天後,一直養在不能生養的側妃江氏名下的孩子。
那鋪天蓋地的紅色,和一眼望不到頭的嫁妝,以及騎在搞頭駿馬上,長相俊美的新郎。
馬車裏,沈青稚正被堵在街頭中央。
她冷眼瞧着外頭的一切。
就在這時候,天空中突然驚雷炸響,轉眼間竟是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
馬兒嘶鳴,四周泥濘,被暴雨淋了個通透的嫁妝。
那些喜慶的紅色,被雨水一淋,加上夏風的熱意,反而蒸騰出一層水霧,本該是熱鬧無比的上京大道,瞬間也只剩那些擡着嫁妝的家仆,和高頭大馬上,已經被淋昏頭的新郎。
這時候,也不知是誰,說了聲:“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