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吾心安處
第46章吾心安處
丹陽大長公主門外張燈結彩, 炮竹聲響個不停,全公主府上下伺候的仆人都換上了簇新的衣裳,喜氣洋洋就等着新婦進門。
沈青稚出嫁, 按照淮陰侯府中公份額她只能拿到四十臺嫁妝,而且其中大多都是一些不值錢的大物件。
這也是老夫人徐氏定下的一套不成文的規定,嫁妝是一定不能多給的, 再得寵的姑娘也一樣, 因為這樣子, 娘家就能在錢財上拿捏着嫁出去的姑娘,再說了府中值錢的東西還要留給哥兒們打點仕途用的。
現今因為徐氏中風癱, 大夫人梅氏又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當家主母, 周氏抱病不出。
三夫人小徐氏難得出頭,借着丹陽大長公主派過來的人手, 把婚事辦得體面不說, 私底下更是扛着壓力把四十臺嫁妝裝得滿滿當當。
小徐氏想到丹陽大長公主給出的聘禮就覺得腦殼隐隐作痛。
滿滿當當一百二十擡聘禮不說,還有無數塞不下的大物件, 一路從青瓊居擺到了侯府門口,單單看守聘禮的婆子就十幾人。
特別是那一對鮮活的大雁,據說是賀愠親自捉來的,分毫未傷, 丫鬟給大雁喂水的時候, 還差點被啄了手。
好在淮陰侯府嫁妝太過寒酸這事兒,并沒有讓小徐氏頭痛多久,因為誰也沒有料到, 宣平侯府竟然擡了足足八十臺嫁妝過來給沈青稚添妝。
那裏頭的物件兒,據說其中六十擡是梅老夫人當年出嫁的東西,剩下的二十臺, 是沈青稚兩位舅舅給出的添妝。
這麽一加,也湊足了一百二十臺。
當吉時到,沈青稚被沈言珩背着出門。
趴在兄長寬厚的背上,沈青稚紅了眼眶,她聲音哽咽:“哥哥。”
沈言珩走得平穩:“莫哭,就算嫁出去,也都在上京城,随時都能見,日後家中有我,淮陰侯府就算是根子爛透了我也不會讓它倒了,那些爛了的地方大不了割掉就是,只要有我家,這裏依舊是你與苓绾的娘家,沒有人能傷的你們。”
沈青稚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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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花轎,大紅的蓋頭下,沈青稚只在上花轎時隐約看到高頭駿馬上,那牽着缰繩的手,以及那一身令她暈眩的紅衣。
鑼鼓唢吶還有喜婆不停的恭賀聲,沈青稚昨晚睡得不太好,這會子被花轎一晃,整個人都暈乎乎的起來。
花轎穿過街巷,不時聽到各種驚呼聲。
也不知道是因為新郎官的俊美容貌,還是因為從淮陰侯府出來的那足足二百四十擡紅妝,等沈青稚的轎子停在丹陽大長公主府前時,那最後一臺嫁妝竟然還未曾從淮陰侯府出來。
之前宰輔趙家嫁女,可畏是聲勢浩大,最終因為一場瓢潑大雨壞了興致。
今日沈青稚出嫁,那才是真正讓上京百姓大飽眼福,知曉什麽叫做功勳貴族的豪橫富裕。
轎簾被人掀起,蓋頭縫隙下伸出一只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手:“青稚。”
沈青稚心口發顫,下意識想掀了蓋頭去瞧外面的人,那撲面而來的佛香,整個轎子裏都充斥着賀愠身上的味道。
沈青稚不知覺伸手,被賀愠一把握住,轉而整個人都被他拉進懷中大橫抱起。
全福人的驚呼聲,賓客的笑鬧聲:“姑爺!這不合禮數。”
火盆是他抱着她跨過的,從丹陽大長公主府正門,一路到拜堂的正廳,沈青稚都是由賀愠一路抱着過去的。
沈青稚羞得雙頰通紅,伸手摟住賀愠的後頸,仰起頭聲音極輕在他耳畔呵氣:“賀愠,這不合禮數。”
賀愠低聲笑:“今日起,日後的每一步,由我帶你走,你只需站在我的身後,不沾任何污穢。”
“青稚,今日之後你便是我妻,上京皇城,天子腳下,你不用再懼怕任何人。”
沈青稚被賀愠輕輕放在地上,雙腳落地的瞬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二人拜堂後,沈青稚被丫鬟婆子簇擁着進了新房,賀愠則被一衆男客拖到前頭敬酒。
她一身大紅喜服坐在喜床上,四周有帶着善意的說話聲,輕聲細語,聽得出來,這些能進入她喜房裏的太太姑娘們,估計都是丹陽大長公主的至交好友。
衆人陪着沈青稚說了一會子話,而後非常識趣都找了借口起身離去,不一會兒去而複返的鄭嬷嬷悄悄往她手裏塞了個熱乎乎的東西。
沈青稚垂頭一看,竟然是塊新鮮出爐的糕點。
鄭嬷嬷笑得慈善:“夫人,丹陽大長公主特地吩咐小廚房給你做的,賀大人正在外頭被同僚拉着敬酒,這一時半會估計還走不開,殿下估摸這你大半日都沒吃什麽,所以叫老奴悄悄給你送來。”
沈青稚雙手托着那塊畫着百子圖,做得格外精致的糕點,小口小口吃着,鄭嬷嬷見她吃的差不多了,又适時遞上一杯溫熱的蜜水,笑道:“這蜜水是大人讓老奴準備的。”
沈青稚抿着嘴笑:“辛苦嬷嬷了,等這結束,我得叫夫君給嬷嬷包個大紅封才是。”
鄭嬷嬷不愧是宮裏出來的,她笑眯眯道:“那老奴先謝過夫人了。”
“夫人帶來的丫鬟婆子,老奴都讓人安頓好了,等大人揭了蓋頭後,她們就過來伺候夫人洗漱。”
喜房裏,門窗根本擋不住外頭的熱鬧,那聲音越來越近,然後沈青稚聽得清楚,外頭門開了,那些要鬧洞房的客人們都被丹陽大長公主給擋在了門外。
賀愠身後只跟着捧着托盤的全福人。
蓋頭掀開的一瞬間。
那鮮豔又莊重的大紅色,撐着沈青稚那張沒得驚心動魄的臉,賀愠閉了閉眼,壓下那股席卷全身的悸動,穩穩端起托盤裏酒杯。
二人呼吸交錯,伴着酒水的醇香,賀愠眼神暗了暗,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擡起沈青稚的下颚細細端詳。
呼吸聲越來越近。
喝過合卺酒後,房中伺候的下人已經退的一幹二淨。
“累不累?”賀愠伸手托着她後頸,不輕不重按着。
沈青稚想要否認,卻發現脖頸在男人的手掌心上,根本就動不了分毫。
漸漸的,她從最開始的緊張,到不知不覺放松下來。
迷糊中,她只覺得唇瓣微涼,睜眼是男人英俊筆挺的鼻梁,鴉羽般濃密的睫毛,賀愠的膚色是那種冷玉般的白,
等沈青稚回過神的時候,她頭上的鳳冠發簪已經被賀愠給退的一幹二淨,喜服挂在肩頭,裏頭是大紅的小衣。
“懷淵。”沈青稚揪着他領口的衣裳,大口的喘氣,媚眼如絲,卻又緊張得渾身發顫。
“我還未曾洗漱。”
“你叫我什麽?”賀愠懲罰性的咬了一口。
叫什麽?
見她愣神,賀愠直接起身,把她給打橫抱起:“果然是姑娘家長大了,寵不得,才成了親,夫人當晚就忘了我該叫什麽了。”
沈青稚驚呼,緊緊揪着他的衣襟:“叫……叫書客和顧媽媽進來伺候我洗漱。”
賀愠笑:“自家夫人,為夫會伺候妥帖,這三更半夜的何須要勞煩下人。”
這一夜。
沈青稚足足喊了一夜的夫君。
到了後頭,她整個人都糊塗了,懷淵、夫君、先生、賀愠各個名兒輪着喊,而那罪魁禍首卻是越發精神。
翌日清晨。
直到日上三竿沈青稚才悠悠轉醒,醒過神後,她擡眼看着頭頂上的百子帳微微出神,渾身上下酸得像是被拆了重組。
她裏頭一有動靜,賀愠就從外間打了簾子進來:“醒了?”
沈青稚這會子還在氣頭上,氣鼓鼓的轉身不理他。
見身後人沒了動靜,沈青稚又忍不住小心翼翼擡眼往後看,一轉眼就看見賀愠站在後頭,手裏拿了今日要穿的衣裳,正準備給她換上。
賀愠擡手寵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辰時剛過,等會吃喝一盞牛乳燕窩墊墊胃,我們去和母親一起用午膳。”
沈青稚大驚,不可思議瞪圓了眼睛,對着外頭喚道:“書客,你和顧媽媽怎麽沒叫我?連請安的時辰都耽誤了。”
書客像只小鹌鹑似的縮在一旁。
賀愠寵溺的揉了揉沈青稚的發旋:“是為夫的錯,是我不讓她們叫你,母親說了,公主府內不在乎這些虛禮,往後也不用什麽晨昏定省,你有空去陪着母親說說話就行,我母親那性子,指不準起得比你還晚。”
昨夜和手帕交喝了一宿酒的丹陽大長公主,才将将起身,正端着一杯牛乳醒酒呢,毫無預兆打了個噴嚏。
沈青稚梳洗後,被賀愠牽着手,慢悠悠走在公主府內。
她依舊忐忑:“殿下真的不會怪我麽?”
賀愠極好心情的彈了下沈青稚的臉頰,男人清隽如玉的臉上帶着少年般的意氣風發,他再三保證:“母親若是怪你,你回去大可打我板子。”
沈青稚看着後頭偷笑的鄭嬷嬷,嬌滇橫了賀愠一眼。
二人正有說有笑,不想碰到了新婚後還是第一次被庶長孫帶來請安的四姑娘沈靜淑。
個把月不見,沈靜淑瘦了許多,眉眼憔悴,哪裏還有半點當初閨閣裏的模樣。
倒是庶長孫賀恒見着沈青稚時,仿佛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他恨恨盯着賀愠,眼神中兇惡得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一般。
賀愠牽着沈青稚像是沒見到他們夫妻一般,繼續往前走。
“賀愠,你給我站住!”賀恒幾乎被氣昏了頭,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子,被丹陽大長公主母子二人戲耍得團團轉。
明明賀愠如今這個新婚妻子才是他瞧中的女人,偏偏他娶妻又納妾,卻沒一次娶對人。
賀愠冷笑,連步伐都沒絲毫停頓,只聽得他冷聲吩咐:“把庶長孫給我丢出府去,日後沒有我的同意,我父親留下的那一家子庶子庶孫的,不得踏入府上半步。”
“你!”賀恒一個字狠話都來不及說,就直接被暗中閃出的黑衣人給捂着嘴丢了出去。
他點了點沈青稚的眉心:“莫要污了你的眼,走吧,母親這會子是打扮好了。”
夫妻二人來的正是時候。
他們到的時候,丹陽大長公主剛洗漱完畢,她看着跪在下首給她敬茶的新婦,眉眼中是怎麽也壓不住的歡喜。
趕忙接過茶水抿了口,親自把沈青稚給扶了起來。
也不給什麽紅封了,至接給她遞了管家的鑰匙:“你有什麽喜歡的,自個去庫房裏挑,本宮這千盼萬盼終于把兒媳給盼進家門了。”
“日後家中的開支,你有不懂的就問鄭嬷嬷,要是鄭嬷嬷也拿不定注意的,盡管問我或者問賀愠都行。”
丹陽大長公主笑眯眯的拉着沈青稚的手,留着夫妻二人用了午膳後,看着沈青稚眼底的青色,又趕緊把人給打發回去休息了。
深夜。
沈青稚縮在賀愠懷中。
她的夢裏不再是塞北的風沙和血,而且陽光正好,她與賀愠閑坐在葡萄酒下,夕陽的餘晖裏,一雙兒女,歡聲笑語。
她心安處,就是他的身旁。
作者有話要說:??失蹤人口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