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味道
劉九岳的眼睛擡了擡,天空很藍,然後她又低了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眼,直勾勾的盯着它們。
“我不能去找楚燕南,因為我實在是太愛她了,我怕我的感情會抑制不住的去破壞。”她寫下最後一個字的手抖了一下,于是劉九岳繼續把透明的液體注射進自己的手臂,這樣便能麻木自己了。
劉九岳開始發現殺人出乎想象的容易,也出乎想象的輕松。那群國家養的狗都是傻子,她低聲嘲笑了自己一下。
如果這些針管裏的液體不夠了,那就去搶好了。如果楚燕南對自己的愛不夠了,那就去搶好了。劉九岳像是瘋了一樣的笑了笑,楚燕南是自己的,別人連看一眼都不要想。
每當她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她就會給自己的手臂多添一個針眼,這是目前為止約束自己唯一的方法。
“如果把楚燕南變成和我一樣的屍體,她是不是就永遠的屬于我了呢。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劉九岳在紙上寫着,嘴角挂着一絲微笑。
楚燕南開始逃避這個世界,她進入夢境的時間越來越多,活在現實的時間越來越少。
她不是沒有想過去找劉九岳,在她踏出房門的那一刻,陽光實在是太過刺眼了,皮膚火辣辣的,像是要被熔化了一樣。她被這秋天的陽光照的怯了,心中的那麽一點點勇氣全都瞬間消失。
楚燕南選擇了逃避而不是直接面對,她退回了屋子裏,拉上窗簾讓屋子裏沒有一絲光芒。她不知道劉九岳現在究竟在哪,不過她肯定她一定是在某一個酒店裏。但是她沒有勇氣去一個一個的找。
她的手機響了,是肖肖來的電話。
“楚燕南,我警告你,劉九岳現在的情況很不穩定,你必須馬上去找她。是于懷龍告訴她的。”肖肖的聲音聽上去咬牙切齒又帶着一絲顫音,南方軟綿綿的語氣讓她不管說什麽都很沒有威懾力。
“可是我……”
“有什麽好可是的!你要是不願意去找我去!我現在是瞎了又不是廢了。”肖肖又生氣又難受。
“別……我這就去找她,劉九林不知道吧。”
“我能讓他知道嗎。快點去吧。”
“那……我去了。”楚燕南站在門口穿上鞋子,手機另一邊的人卻挂了電話。楚燕南擡頭看了看藍色的天空,不管多遠,她都會找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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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燕南跑遍了這個城市的每一家酒店,不論是大的還是小的,她都找了個遍。最後她在一個髒亂的街道中,旁邊的酒店裏找到了劉九岳。
房間裏的窗簾被人死死的拉上,沒有一絲陽光,空調不分晝夜的吹着。一個裹着床單的消瘦女子坐在地板上,她拉緊了自己身上的床單,為了不讓楚燕南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針孔。
“你來幹什麽。”劉九岳往陰暗的角落裏縮了縮,擋住地上髒兮兮的針筒。
“你還是……”
“我還是那麽喜歡披着床單對不對。”劉九岳不去看楚燕南的眼睛,“可是我們都不再是小時候了。我可能得了艾滋病……不,死人大概不會得艾滋病的,可是我是個同性戀,所以那大概是理所當然的吧。”
劉九岳很顯然衛生知識不夠,但是楚燕南沒有心情去糾正她。她走了過去想要把她扶起來。
“別碰我!”劉九岳慌亂的去推了一下楚燕南,帶有密密麻麻針眼和一兩個煙疤的纖細手臂,就一下子暴露在空氣當中了,被楚燕南看了個一清二楚。
“這是……什麽?”楚燕南用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劉九岳。“你在自殘嗎。”
“嗯。”劉九岳寧可讓楚燕南覺得自己在自殘,也不願意被她知道自己在追求麻木堕落的快樂。
“你給我起來。”楚燕南伸手就去拽劉九岳的胳膊。
“不要!”劉九岳使勁往後退,桌子上淩亂的白紙被空調突如其來的冷風一吹,卷滿了整個屋子。
“你都寫了些什麽。”楚燕南在昏暗的光下,看清了這些潦草的字跡。
“我發現我超乎自己想象的愛她,為了她我可以放棄一切,但是我又發了瘋的想要毀掉她,如今我只能在這裏麻木自己,因為我已經想不出別的,控制自己的方法了。”
楚燕南用顫抖的雙唇讀出了這段文字,之後她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劉九岳,看得劉九岳背後發涼,那種感覺,就像是被當成怪物看了一樣。
“你在看什麽!”劉九岳拿起了一旁的水果刀,指向了楚燕南。楚燕南的臉被刀刃的寒光映着,顯得很模糊也悲涼。
劉九岳的眼前漸漸花了,再也看不清楚燕南的面貌。她只看的見自己刀刃的寒光和滿室亂飛的白紙。她發瘋一樣的站了起來,用自己手中的刀子去随着那些白紙亂舞。漸漸的給這個昏暗的房間添上了溫暖的紅色。
劉九岳只記得她抱着楚燕南的身體,說下了連自己都記不清的幾句話。
楚燕南也記不清了,她只是拼盡全力去抱住劉九岳,然後逐漸失去了意識。
然後就是醫院,那股子怪味兒可不是消毒水的味兒,是酒精味兒。楚燕南看着吊瓶裏滴滴答答的液體,其實她并不讨厭醫院裏的白色。
“你竟然要一個瞎子幫你。”肖肖撇了撇嘴,“劉九林也來了,我就跟他說是你們兩個吵架了。”
“謝謝你。”楚燕南勉強露出一個微笑。
“先別急着謝我,錢還沒還呢。”肖肖聳聳肩,“雖然我理論上來講是瞎了,可是這不代表我看不見。
楚燕南看着自己肩膀上的傷口,嘆了口氣。傷口的位置在肩膀上,刺得也不深,并不致命,但還是流了很多血啊,大概要留下一個疤。
“你知道劉九岳去哪了嗎。”肖肖和楚燕南同時問了對方這個問題,氣氛有點尴尬。
“看來我們都不知道啊。”楚燕南低頭看着自己打着點滴的手背,“我覺得我可以出院了,畢竟床位不多不是嗎。”
“是呗,你看最近這病鬧的,醫院裏全是吊水的。這病也算是奇了怪了,啥都沒用,就只能多補充營養。這病要是擱在了非洲倒也不奇怪,可在這兒誰他媽營養不良呀。”劉九林溜溜達達的走了進來,“還得說是燕燕你運氣好,不然真有病沒處瞧去。”
“喲,瞧您說的,敢情我還得對您歌功頌德啦。”楚燕南撇了撇嘴,“得了,我還是放棄治療,幹脆把床位讓給您吧。”
“你要是覺得沒事的話咱就出院,沒啥好磨叽的。”劉九林倒是挺爽快,也沒磨蹭啥的,直接就讓楚燕南回家了。
就是不能碰水讓人煩得慌,楚燕南看着在家裏蹦跶蹦跶的小狗,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一閉上眼睛似乎就能看到劉九岳整個手臂都是針眼和煙疤的樣子,那個樣子揮之不去以至于讓人覺得有些惡心。
她想那一定很疼吧,不知道劉九岳是用什麽紮的。能把自己紮成那樣,想想得是受了多大的刺激。
楚燕南只好閉上眼睛睡覺,在夢中機械般的把那些一團一團的光球吃下去。她已經厭倦這樣做夢了。
把真相告訴劉九岳的,是于懷龍嗎。楚燕南在夢裏想着,于懷龍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她想着想着,就有些悲傷。
劉九岳手臂上的煙疤已經帶了好幾年了,從她高中的時候起就有着,那個時候的劉九岳覺得自殘是個性,是酷。
再早幾年,劉九岳喜歡披着床單走來走去。小孩子披一個紅底綠花的大床單就覺得自己是一個公主。劉九岳往腰間圍一塊毛巾就覺得穿了裙子,把破布往胳膊上一繞就成了七仙女。
可是在酒店裏劉九岳是抱着什麽心情,像一個被警察抓到了的小姐一樣圍着床單的呢。她單薄的床單下面只有一件白色的背心和一件小內褲,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針眼,身體上再也沒有昔日圓潤光滑的肌肉線條了,取而代之的是消瘦單薄的身軀,凹陷的眼眶下有着大大的黑眼圈。
她想起了劉九岳看到自己開門後的那個樣子,驚愕的樣子讓人無法形容。她瞪大了充滿血絲的雙眼,枯黃的頭發像是雜草一樣,手上拿着一支散發出怪異香味的煙。
楚燕南不可置否的在打開門的一瞬間有些想吐。劉九岳散發出來的,那是貨真價實的屍體的味道。
但是那個門裏又有着一絲怪異的香氣,楚燕南使勁回想着自己在哪裏聞到過那樣的味道,樓下飯館裏的炒肝就是這個味兒,不過味道更淡一些,其他地方的炒肝都沒有,所以那家飯館裏的炒肝特別火。
那到底是什麽味道呢。
楚燕南使勁回想着,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她覺得差不多到了起床的時間,就幹脆什麽都不想,起床了。
太陽并不是很足,早上很冷,看樣子差不多要下雨的樣子。楚燕南默默的把櫃子裏的外套拿出來,一場秋雨一場寒的說法可不是糊弄日本鬼子的,恐怕冷起來扛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