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顧楊面前瞎逼逼,估計她這次也是說來混我的,我說:“你別給我耍什麽花招,我是不會信你的,你這人最愛說胡話,我才不信呢,中午你還誣賴我懷了周易的孩子,現在又來這套,你以為我會信你?!做夢吧你!”

任倩拿手指圈着頭發玩,甜蜜地說:“信不信随你,反正我一定要和叔叔在一起。不止要在一起,我們還要給你生個可愛的小妹妹。”

看她表情,我心裏一緊,對她吼道:“你瘋了嗎?!我爸是你親叔叔!他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看,這麽多年他對你比對我還好,你,你竟然有這種心思?!”

任倩略有些惆悵地看着地面,喃喃道:“是啊,這麽多年了,叔叔一直對我這麽好。這世上只有他是真正關心我的,就是因為他對我這麽好,我才會愛上他,”她擡頭看向我,嗤笑道:“任可你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善良對不對,是啊,你最善良,委屈都你受着,好處都讓給我。我就是惡毒,就是心機深沉,就是卯足勁兒要搶你東西。可我都這麽努力地讨人歡心了,為什麽他們一個個心心念念地還是你。爺爺奶奶是這樣,你媽是這樣,周易是這樣。憑什麽啊?你這種不帶腦子的蠢貨人人都愛,我就得一出生就沒了爹媽。憑什麽你媽對你那麽好,我媽就一點兒不拿我當回事兒。任可你看看你自己,你有哪點比我好,憑什麽人人都喜歡你?!憑什麽你什麽都有?!憑什麽?!”

說到最後她都有些歇斯底裏了。

我嘆了口氣,“讨人喜歡不是靠努力和演技的,要用心,你想要別人的感情,就得拿自己的真心去換。爺爺奶奶疼愛我是因為我尊重愛護他們,我只要一有時間就會去陪着他們。這麽些年你出去讀書連個電話都沒來過,一開始家裏人都盼着你來電話報平安,你不來電話其實也沒關系,我們給你打也一樣,爺爺奶奶讓我媽給他們撥你的號,你要麽不接,要麽接了沒兩句就急着要挂。這樣的情況多來幾次,誰不心涼?周易對我好是因為我真拿他當朋友,我對他沒有企圖,付出什麽也是心甘情願不求回報的,你不一樣,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策略并且都希望能在短時間獲得回報,一旦別人不回應你你就自怨自艾或者埋怨他人,別怪我說話難聽,你不讨人喜歡也是你自己作的,怨不得別人。至于我爸,他對你可比對我好。”

任倩咬牙切齒地說:“可他對你媽比對我好!”

我冷冷道:“我媽和他相濡以沫這麽多年,情比金堅,我爸對你好是拿你當女兒看的,跟我媽比,你算個屁!”

任倩冷笑,“你以為你說兩句我就會聽你的?別做夢了任可。叔叔是這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我不會放棄他,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媽從他身邊消失的!”

我對她吼道:“你麻痹這是亂倫你知不知道?!”

任倩輕擡了下眼皮,說:“亂倫又怎麽樣?我才不管什麽亂倫不亂倫的,我只知道我想要的,我就一定要得到。”

我苦口婆心道:“人雖然是獨立的個體,但是生活在群體中,還是要對自己的思想行為有所約束。有些事有些話你做你說可以不過腦子,但是有些想法是萬萬不能有的。人不能任性,不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也不是說你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的。任倩,我們到底是堂姐妹,前事不論,但是以後我希望你能讓這樣的想法從你的腦海中徹底消失。”

任倩說:“忘不掉的,我也不想忘。所有的規矩都是訂給你們這些廢物的,我不需要。切,我怎麽會和你說這些,你這種大傻逼我擡擡手指就能碾死,要不是有你媽護着,你以為你能這麽得意?!”她冷笑一聲,“你就是個被人耍着玩兒的大傻逼。姐姐我今天大發慈悲提醒你一下,你那小男朋友劈腿都劈成一百八十度了,就你還把他當寶貝供着。以為你們是真愛呢吧?我看你對你這小男朋友的心真是比真金還真那,他還不是照樣瞞着你和人搞?真心?誰在乎你是不是真心?你一片真心,最後換來一根別人用過的雞/巴,呵呵,真是物有所值啊!”

我對她吼道:“任倩你就是個瘋子!我是不會相信你說的鬼話的!同一套把戲在顧楊身上使了又在我這兒使,你就不能有點兒新意?!跟你說話才是浪費時間!自個兒呆着吧你!”

吼完我慌慌張張奪門而出,我現在心裏一團亂麻,一邊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中了任倩的詭計,一邊又覺得心驚肉跳黑雲壓城。

出了醫院我打個車回到學校。

此時已是華燈初上,我癱在出租車後座上,腦海裏一直在回放這兩天發生的事。從任倩約我喝咖啡到我把她撂在醫院自個兒跑出來,說來不過是一天一夜,可這中間發生的一切簡直繁複又跌宕,就像一場原本該兩個小時的電影兒硬是被壓縮成了十分鐘的小短片,我趕場似的和一個又一個躲不開的友人仇人交談或争執,我曾以為的真相變成了謊言然後又變成了真相,我曾以為的謊言變成了真相然後又變成了謊言,我和多年好友幾乎決裂,然後又和久別的故人意外重逢,我和自己曾以為的至愛前嫌盡釋然後又迎來了新的誤會,以及,我覺得自己失去了辨別信息真僞的能力,好累。

出租車停在昨夜我和顧楊掰扯的地方,我迷迷糊糊地付錢下車,走了沒幾步,聽到司機叫我:“姑娘,姑娘,你回來!”

我茫然地回頭,司機下車追了過來,“找你錢都不要了啊?跑那麽快幹什麽?”

我忙道謝:“不好意思啊,謝謝師傅,師傅您真是好人!”

師傅邊往回走邊說:“小姑娘出門在外小心着點兒,迷迷瞪瞪地,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我又忙說:“師傅說得對,師傅說得對,謝謝師傅了啊。”

師傅把着方向盤對我一揮手,我目送着師傅紅色小車的車屁股遠去,然後轉身往宿舍走去。路過門衛室時,我突然想起還欠着門衛大叔煙酒呢,又轉身往外走,走到學校外的超級市場把東西買好了給大叔送過去。

大叔正聽着小曲兒喝着茶,“……公子不用親筆記,叫人此時好擔心,輕移蓮步出院門,上了香車趱路行。道路不知遠與近,我望看公子不見身。蘇三心內拿不穩,蒼天佑我會情人……孤影傷春枉自憐,朝雲暮雨怨年華。蒼天若與人方便,願作鴛鴦不羨仙……”

我篤篤篤敲了敲窗戶,大叔注意到我,把窗戶打開,裏面開着空調,我感到一陣涼意撲面而來,我說:“大叔您好雅興。”

大叔說:“小姑娘怎麽才回來?”他看了看我臉色,問道:“又跟哪兒折騰去了,這又是黑眼圈又是青春痘的。”

我把手裏的袋子遞給大叔,“我來謝您吶,要不是您昨晚我都不知道怎麽收場呢。”

大叔眉開眼笑,一邊接過袋子一邊說:“這怎麽好意思啊,哈哈哈哈……”

我說:“沒什麽不好意思的,謝謝您幫我解圍啊。”

大叔說:“小姑娘你真是太客氣了,來來來,要不要進來坐坐?”大叔作勢要拉開門讓我進去,我忙擺手,“不用不用不用,我累得很,回寝室去休息休息。”

我說:“大叔回見啊。”

大叔說:“小丫頭等等!”我疑惑地站住了,大叔蹲下/身在桌子底下鼓搗半天,然後拿出個包得嚴嚴實實的扁長方形包裹,遞給我說:“丫頭你是個實在人,叔叔也不好白拿你東西,我看你為情所苦,這是我珍藏多年的絕學,你若能習得其中的精髓,必能所向披靡。”

一瞬間我有種穿越到金老先生小說中的感覺,這時候我是不是該跪下來朗聲道:“前輩恩同再造,大恩無以言謝,請受晚輩一拜。”然後噔噔噔給他磕三個響頭?

大叔真是太愛演了,他表情認真又肅穆,好像他手裏拿的是九陰真經或者是傳說中的美人圖。要是平時精力旺盛的時候我還可以配合着來一段兒,可惜我現在又困又餓,真的沒力氣了。

我默默地接過大叔手裏的包裹,說:“謝謝大叔。我先上去了。”然後默默地飄走。

我們寝室在六樓,上樓的過程中我無數次地想要自我了結,為什麽?為什麽是六樓?為什麽沒有電梯?為什麽我不會飛?蒼天啊,為什麽?

等我腰酸背痛抽着筋兒來到寝室門口時,已經虛脫得幾乎只剩一口氣了,我靠在牆上拿胳膊肘撞門,門裏傳來一聲爆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你若安不好,那便是晴天霹靂六月飛雪血濺三尺白綾!!”

尼瑪,又來了,搞什麽搞啊。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三十

門吱呀一聲開了,屋裏一片昏暗,我挪進去問道:“你們幹什麽?拍鬼片麽?”

我們寝室有四個床位,但是只住了三個人,我和另外兩個妹子。

妹子A叫管敷,軟軟糯糯萌妹子一枚,不太高,體型嬌小,說話聲音也是嗲嗲的,每次和她在一起我就覺得自己是力大無窮的人猿泰山。

妹子B叫容芷,走的是美豔女王路線,有個對他百依百順的小男友,兩人成天黏在一起,恩愛無匹,上演了一出高校版的比翼鳥與并蒂蓮。

和這樣的兩位女士住在一起,我作為一個粗糙堅硬的女漢子,很有自覺地毅然決然地承擔下了處理扛桶裝水通下水道修理電燈電線電腦打掃衛生跑腿買東西等一系列看似繁雜實則輕松的生活瑣事的職責,我也由以前住在家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內糙型女漢子變成了生活小能手家務小标兵通下水道的藍精靈。

大學一年級的時候,由于我擁有通下水道又快又好又無殘留的特殊技能,再加上我平易近人認勞認怨的全名閨蜜特質,于是常常應友鄰寝室之邀去幫助他們的廁所去僞存真增光添彩,後來大家都表示被我通過的廁所使用起來都特別順暢。于是我在當年最佳室友評比中謙虛謹慎又當之無愧地成為了囊奔兒萬。

于是當我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寝室時,立刻得到了女王殿下親切的問候,“任可這兩天死哪兒去了?給你那麽多電話你都不回,皮癢了是不是?!”

我無言地忍受着屈辱揉着酸痛的腰往床上挪,軟妹子管敷靠過來糯糯地問:“小可你捂着腰幹什麽?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幫你揉揉?”

我感動得淚流滿面,紅袖添香管敷揉腰,娶妻當如是啊!

那邊廂女王殿下涼涼地說:“你看她一臉縱欲過度的樣子,肯定是和哪個野男人搞了一宿才回來的。說不定十個月之後我們501就能迎來一個可愛的新生命了。”

管敷興奮地說:“真的嗎真的嗎,小可你要生寶寶啦?我要做寶寶的幹媽,對了我還可以給他織小毛衣。”

容芷說:“孩兒他爸呢?沒跟你一起回來?”

我破罐破摔,“他爸爸們打架進醫院了,我偷偷溜出來的。”

容芷贊嘆道:“大手筆啊!該不會就是昨天晚上在寝室外邊兒鬥毆的那兩人吧?”

我驚道:“這你也知道?”

容芷笑道:“全校都知道了,說是本校頂級校草周易PK南大男神之首顧楊,為的是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絕世大美人,”她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我,鄙夷道:“結果就是你?”

我癱倒在我那柔軟的小床上,管敷幫我揉着腰,我□着說:“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絕世大美人,說的可不就是我麽。”

管敷妹子在我腰上捏一把,嗔道:“真不要臉啊你。”

為了不負管妹子美譽,我即興賦詩一首,“我愛的是女嬌娥,不是那男兒郎。男子貨大如驢財萬貫,不敵女子巧笑倩兮眉梢淡。”

容芷說:“看看看,貨大如驢都來了,還敢說沒跟野男人搞?”

我說:“怎麽沒搞?我不但搞了還搞得熱火朝天行了吧。累死我了,讓我歇會兒。管美人你退下吧,讓朕躺會兒。”

管妹子一把拍在我屁股上,“誰稀得給你揉啊?自個兒躺着玩兒吧。”

我睡覺不愛穿衣服,再加上身上這件穿了快兩天沒換,氣味層次很豐富,前味是泡菜味兒,中味是汗臭味兒,後味竟然奇異地變成了牛肉面的味道,要是穿着睡一晚明天早上我就能成為活着的新一代老壇酸菜牛肉面了,于是我掙紮着爬起來開始脫衣服。

一聲尖叫刺破長空,容芷大吼道:“你給我穿上!”

尼瑪,又怎麽了?

我把脫到一半的衣服又放下去,眯着眼問道:“皇後何事如此驚慌?”

容芷過來在我肩上拍了一巴掌,“方華在呢!”

方華就是那和她笑傲江湖的小男友。

我睜大眼睛看了一圈,“哪兒啊?我怎麽沒看見?”

容芷指了指沒人睡的那張床,“跟那兒安電燈呢,燈管兒壞了,你又不在,我讓他來幫忙換換。”

由于那張床一直沒人睡,所以我們一般用來堆放雜物,容芷那小男友淹沒在一堆箱子之中,顫顫巍巍地試圖把燈管插到燈槽中。

我說:“皇後你竟然背着朕養男人?!”

容芷說:“睡你的覺吧。”

我被那聲尖叫刺得睡意頓失,方華一邊安着燈管一邊還能發出如此高分貝的噪音,實乃安燈管兒界的一朵奇葩啊。

容芷斥道:“就一個燈管兒方華你都快安半個小時了?你能再沒用點兒麽?再安不好信不信我揍你?”

我說:“太兇殘了吧,安不好燈管兒就得血濺三尺白綾,那你和管敷早該去死八百回了。”

管敷和容芷異口同聲地對我吼道:“睡你的覺!”

敵人太兇殘,于是我放棄抵抗默默地穿着氣味紛繁的T恤躺倒在床上,然後我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我好夢正酣就被容芷提溜起來丢進了浴室,她嫌棄地說:“任可你聞聞你身上這味兒,我睡得好好的活活被你熏醒了,快給我洗幹淨。”

我使勁兒一聞,然後被差點兒被自己熏暈在浴室裏,于是迷迷糊糊地脫了衣服開始洗澡。一開始水溫還算可以,誰知道洗到一半我滿身肥皂泡泡的時候,蓮蓬頭突然不出熱水了。雖然是夏天,但洗冷水澡對我來說還是顯得略微艱難,但我仍舊堅強勇敢哆哆嗦嗦地把自己仔細搓揉了一遍,然後我就神清氣爽一點兒也不想睡覺了。

洗好澡出來時管敷和容芷都躺在床上不想起身,于是我自動自覺地去食堂為她們買好了豆漿油條放到桌子上。她們清醒過來後對我進行了親切熱情的表揚并且表示宿管阿姨那裏她們早就幫我打好掩護了,我們互相感謝一番吹捧一番侮辱一番然後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異常平靜,周易消失了,顧楊消失了,任倩也消失了,我每天和妹子們打情罵俏不亦樂乎,生活前所未有的滋潤起來。我甚至覺得老天爺終于開眼不打算再折騰我了。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那天下午我正行進在通往小吃街的路上,一位尾随我多時的英俊男士鼓起勇氣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我說:“不好意思,本人已婚。”

那人說:“任可你不記得我了?你當年對我始亂終棄,現在又要把我忘了嗎?”

我心說不可能啊,我這麽潔身自好的人也會有情債?轉頭看向他,嗯,好眼熟。

那人黑線道:“你真忘了啊,我是馮宇啊。”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好困,三更什麽的放到明天好伐?恩恩,好的,就這麽定了。

☆、三十一

馮宇?

我仔細一看,還真是。馮宇長高長壯了,整個人黑黑的,我說:“哥們不錯啊,越來越帥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馮宇嘿嘿一笑,撓了撓頭說:“我才快認不出你了,幾年不見你長成大美人了,我跟了你一路,都沒敢認。”

我說:“我還以為是哪個帥哥被我美色震懾住了要來搭讪,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馮宇說:“走走走,我請你吃飯,這都多少年沒見了,竟然在這兒遇着了。”

我說:“我跟這兒上學呢,對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到這兒來幹什麽?”

馮宇說:“提前放假了,我就回來随便逛逛。你吃中飯了沒?”

我說:“還沒,我正打算去小吃街呢。”

馮宇說:“我也沒吃,走,我請你,你想去哪兒吃啊?”

我說:“只要是吃的就行,你請客就你決定呗。”

馮宇說:“最近朋友給我推薦了個挺不錯的店,做創新菜的,每天只接待五十個客人,要不我們去那兒?”

我心想最近這飯館子花活越來越多了,盡整些幺蛾子。有些館子飯菜口味一般吧,規矩還多,什麽只營業半天啦,只接待多少多少人啦,只接待八零後啦等等等等。一開始我還以為姿态擺這麽高那菜品必定有什麽過人之處,結果吃了好幾家都是徒有虛名,噱頭一大堆,味道還不如路邊的大排檔蒼蠅館子。後來我就對這些打着創新招牌的飯館兒失去了興趣。

我不喜歡形式大于內容的東西,姐愛的就是真材實料,做飯館兒的你給我踏踏實實把菜做規整做地道了,就算遠在天邊我也會上趕着來吃。或者要擺姿态也行,那您的實力得襯得上您那半遮半掩的金貴吆喝吧,面子油光水滑內裏一包稻草,那叫裝逼。

可一開始說讓他決定的是我,現在他提議了我又不好意思否決,于是我說:“行,就聽你的。”

馮宇說他車停在校門外,我們一路聊着天兒往外走,到地兒了他紳士地給我拉開車門讓我進去,我贊嘆道:“兄臺好風度!”

馮宇給我關上車門,然後繞過去打開駕駛座旁邊的門上車,說:“憋着勁兒損我呢吧,這麽些年你這張嘴可一點兒沒變。”

我說:“我這是誇你呢,你真是太讓我傷心了。對了,回來還習慣吧?”

馮宇把着方向盤說:“還行,就是太堵了些,人也變多了。”

我說:“那是你沒看過黃金周的架勢,上個街人多得跟下餃子似的,有次我在高架上愣是堵了一小時沒下來。的士師傅閑得無聊就跟我講他太爺爺的發家史,從他太爺爺輩兒潑天富貴講到他爺爺家道中落又講到他媽他爸的革命戀愛史,後來我連他媽媽的二伯家的狗子叫阿黃都知道了,還跟上邊堵着。”

馮宇哈哈大笑,笑完說:“是啊,師傅們太逗了,上次我打車去東城,人師傅愣是要我去和他女兒相親哈哈哈……”

我說:“那是瞅你長得帥,你換個殺馬特強子去試試?”

馮宇說:“強子桃花旺着呢,人後宮裏一堆嘟嘴兒非主流少女,哪兒看得上我們這些平淡無聊的普通人啊。”

我笑着說:“還說我嘴賤,你瞧瞧你多損那。”

馮宇說:“我可沒說你嘴賤啊,別亂扣帽子,我是說你聰明伶俐能言善辯哈哈哈哈…………”

然後我們就一路哈哈哈地來到了他說的那個創新菜館子,我從車窗戶往外一看,這地兒我和周易來過,就是我說的那種空有形式毫無內容的館子,但看馮宇一臉興致勃勃的樣子我也不好掃他的興。

于是我只好假裝第一次來這裏,我說:“這館子看着挺別致的啊。”

馮宇停好車,下來領着我邊走邊說,“他們這兒搞的概念派創新菜系,我也是第一次來,我朋友說挺不錯的。”

我們剛進門就有個侍應問我們有沒有預定,馮宇給他看了自己手機上的預定信息,然後另一個侍應生領着我們上了樓。

說起這館子也是飯館界的一朵奇葩,他們家提倡的概念叫‘飲食與性靈——在咀嚼的過程中洞見你的內心’,聽這口號我以為是一家走印度瑜伽風或者竹隐士風又或者禪意深山風的館子,結果我和周易第一次進來一看,差點兒沒把我們吓尿了。

這館子裝修得跟游樂場的鬼洞似的,牆上全是午夜兇鈴恐怖女子高校宣傳海報樣的手繪,桌子造型像個被削掉一半的露着二尖瓣的心髒,為了跟桌子配套,椅子做成了扭曲着的人手,我和周易被驚得一愣一愣的,就讓披散着長發的白衣女侍應給我們随便上幾道招牌菜,才上來我們一看,尼瑪這盤子真倒胃口,全是做成了膩着一層厚厚舌苔的半截舌頭的樣子,我們看到那盤子就一點兒食欲沒有了。幸好菜品上沒花什麽心思,都是街邊小店能吃到的口味,要是菜品上他再來點兒什麽創新,那我們那頓飯估計就完全不能吃了。

吃完後我和周易得出一個結論,蠢貨就不要創新了,他們只要負責蠢就好了。

如今再次坐在這個我以為一輩子都不會來第二次飯館子,看着二尖瓣上膩着舌苔的盤子上堆着的宮保雞丁,再看看一張嘴化成兩張大的侍應小姐,我說:“你們這兒挺俏的啊,聽說預定都排到下個月了。”

侍應小姐咧開血盆大口對我說:“是啊,好多人找熟人托關系想提前來吃都不行,實在是排得太滿了。”

我說:“姑娘你用的什麽打底啊,有些脫妝吧,你一說話粉兒刷刷地往下掉。”

侍應小姐嘴角僵了僵,說:“我,我去看看。”然後倉皇離去了。

馮宇笑着說:“就知道欺負純情小姑娘。”

我說:“我最純情好不好。”

馮宇哈哈大笑。

菜上齊了,我們邊吃邊聊,我說:“你這幾年怎麽過的?高中之後就沒你消息了。”

馮宇說:“我爸那時候嫌我太嬌氣,花着家裏的錢成天泡妞兒打游戲,結果就斷了我的生活費,說是挫折教育。後來我一直忙着打工掙錢還有完成學業什麽的,一不小心就和你們斷聯系了。這不我這次回來剛說要和老同學聚聚就遇到你了麽。”

我說:“那你不得恨死顧楊啦。”

馮宇疑惑道:“顧楊?我為什麽要恨他?”

我說:“不是說那時候你不想出去讀書,後來顧楊告訴你說外國妞兒又性感又開放,你才去的麽?”

馮宇說:“沒這事吧,我和他又不熟,怎麽可能他讓我去我就去,那時候我就是嫌被家裏管煩了,想着離他們遠點兒。”

我說:“你确定?”

馮宇說:“确定啊,我和顧楊都沒怎麽說過話,我怎麽可能聽他的。”

聽到這裏,我嘴裏咬到一半的丸子掉了下來。

☆、三十二

馮宇疑惑地問:“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我強裝鎮定,“沒什麽,可能我記錯了。”

馮宇也沒糾纏,他接着說:“畢業後你們開過同學會沒有?”

我說:“開過幾次,不過人總是到不齊,而且越到後面來的人越少,班長覺得沒什麽意思,就沒再組織了。”

馮宇說:“那什麽時候我們組織一次呗,多少年沒見了,不知道老同學們變沒變。”

我說:“行啊,你發起,我響應。”我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裏,嚼了嚼咽下後說:“大家都變了,你記得坐最後一排的小胖嗎?”

馮宇笑着說:“怎麽不記得,那會兒我最喜歡掐他胳膊了,一擰一圈兒肉,跟抓醬肘子似的。”

我也笑了,“現在你可掐不着了。人小胖又瘦身又健身還長高了,成了身高一百八的肌肉猛男,找了個倍兒漂亮的女朋友,兩人每天上街都能嘩啦一大堆眼珠子。”

馮宇不相信,“真的假的,那小矮胖子也能有今天?”

我說:“還叫別人矮胖子呢,人身材可比你有料多了。”

馮宇說:“不可能,我這已經是有料的極限了。”

我笑話他,“吹牛不上稅是不是?小胖那身板子我可見識過,肌肉能趕上泰森。”

馮宇說:“泰森那款不适合居家過日子,你成天看着一堆二頭肌在你跟前兒晃悠,總有一天得膩。我這款就不一樣,我這是深藏不露型的,有料都在被窩裏。”

我說:“你被窩裏我也見不着啊,我還是覺得小胖那款好,又養眼又有安全感。”

馮宇壞笑着揶揄:“要不你來我被窩裏看看?”

我作聖潔狀,“本人已婚,請勿調戲。”

馮宇笑了,“跟你開個玩笑。你就結婚了?到年齡了嗎?”

我說:“我也是跟你開玩笑的。”

然後馮宇就笑了,“哈哈哈哈……任可你真好玩兒,每次跟你一塊兒就覺得特開心。”

我故作沉痛狀,“馮宇你是個好人,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是我的好朋友,我有喜歡的人了,對不起。”

馮宇快笑岔氣了,他一邊岔着氣一邊問我:“你和誰在一起?顧楊是不是?”

我奇道:“也?你怎麽知道?”

馮宇笑完從舌苔上夾了只蝦,放下筷子邊剝殼邊說:“這有什麽奇怪的?你們同桌的時候那氣氛就不對,一看就是有□的樣子。”

他把剝好的蝦仁塞進去嘴裏,拿紙巾擦了下手,然後又說道:“有些話,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我說:“拽什麽文啊,要說就說呗。”

馮宇把紙巾扔進桌子下的垃圾桶裏,身體靠到椅背上,認真地看着我說:“我覺得你們不合适。”

我問道:“此話怎講?”

馮宇指着我說:“還叫我甭拽文,你看你。”

我一手撐着椅子一手拿筷子撥着碗裏的飯粒,“你為什麽這麽說呢?這樣總行了吧。”

馮宇滿意地點點頭,他把手抄在身前,認真地說:“你們真不合适,顧楊那人心思太深,不靠譜。”

按理說我和馮宇沒有熟到這個地步,可奇異的是他跟我談這件事我并不覺得反感,我沉默了一下,說:“你又知道?”

馮宇傾身向前,看着我眼睛說:“任可你信我,顧楊那人不安分,愛搗騰事兒。你太死心眼兒了,真跟他在一起要傷心的。”

不只是傷心啦,還傷身,腦子都磕破了。

可就是放不下。

餐廳裏燈光昏暗,桌與桌之間間距很大,白裙長發大紅唇的女鬼們穿梭其間,恐怖又喜感。但我既不害怕也笑不出來,我與馮宇相視無言,最後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顧楊啊顧楊,你究竟瞞了我多少?

後來又聊了些什麽我都不記得了,飯後馮宇送我回寝室大門外,我倆約定有時間湊齊同學們聚聚,然後各自回家了。

當天晚上躺在床上,我握着手機猶豫了半天,想着要不要給顧楊打個電話。不打吧,心裏空得慌,但撥好號之後那個接通鍵總是按不下去,覺得又心酸又委屈。明明是他不對,憑什麽要我先低頭?然後就賭氣把手機丢到床尾。

我睡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折騰,容芷一個枕頭給我砸了過來,“床都快被你搖散架了!”

我坐起來,把枕頭抱到胸前,“我睡不着。”

容芷說:“想男人啦?”

我點點頭,想了想她估計看不見,于是說道:“是啊。”

容芷笑了,“你總算決定要出櫃了是不是?你這麽可愛一定是攻吧?”

管敷床上傳來了吃吃的笑聲,管敷說:“不一定,也可能是強受。”

我郁悶地把枕頭擰成了S型,容芷問我:“你想誰呢?顧楊還是周易?”

我一邊擰枕頭一邊說:“你猜。”

容芷那邊又飛來一個枕頭,我一伸手接住,容芷說:“切,我才不猜呢,又不是我想男人想得睡不着。”

管敷床上傳來窸窣聲,窗外挂着一輪明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我掐指一算,今天剛好十六,窗外的月光灑落在寝室陽臺的地面上,就着些微的月色我隐約看到管敷坐了起來,我把新上手的枕頭給她丢了過去,她一把抓住,學着我的樣子像模像樣的抱在胸前,她背靠牆壁,面對着我手肘撐在膝蓋上說:“我來猜,我猜是顧楊。”

我奇道:“你又知道?”

怎麽好像人人都知道我喜歡顧楊啊?不管是多年不見的老同學還是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室友,我表現得有這麽明顯?

管敷還沒說話,容芷開口了,“我猜也是顧楊。”

我說:“你不是說你不猜嗎?”

容芷說:“你皮癢了是不是?”

于是我可恥地轉移了話題,“你們是怎麽猜到的?”

容芷咳了一聲說道:“那個顧楊一身騷勁兒,隔半條街就能聞到了。”

管敷說:“也沒有那麽誇張吧。”

容芷起身,對我說:“任可你扔個枕頭給我。”

我把懷裏的麻花丢了過去,伸手從背後拿起自己的枕頭,接着擰。

容芷接到枕頭,放身後靠着,手抄在胸前對我說:“我猜你就喜歡他那調調,看着喜氣是吧?”

我說:“也不只是喜氣吧,人還挺帥的。”

容芷說:“要我說啊,他那樣的,再帥也不能要。”

我郁悶道:“你幹什麽這麽不待見他?他又沒惹你。”

容芷氣得又把枕頭給我扔了過來,我接住給她丢回去說:“大晚上的這麽暴躁幹什麽?我們要理智交談,拒絕暴力。”

容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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