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假裝充滿激情地宣講着重複多年的陳詞濫調,我們這邊氣氛很詭異,周圍的同學們都好奇地拿眼角瞥着我們,就像欣賞一出都市頻道的狗血真人秀,我站在距他們兩步之遙的地方,看着這兩個曾與我糾葛至深的人,而如今,他們似乎也産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關聯,這讓我感覺很微妙。
我的耐心早已耗盡,無論是對顧楊,還是對任倩,我說:“顧楊我給你三十秒時間決定,去還是不去?”
顧楊對任倩說:“我晚上給你打電話。”然後拉開她的手沖我走來。
任倩咬着嘴唇瞪着我,我避開她眼神,和顧楊一前一後往外走。
大廳裏沒開空調,又悶又熱,學生們三三兩兩說着小話,顯得有些嘈雜。一出大廳我就感到一股微風襲來,雖然也還是熱,但至少能夠呼吸了,我說:“去人民廣場吧。”
顧楊臉色一變,随即恢複如常,狀似随意地說:“幹什麽去人民廣場啊,這附近不是有電影院嗎?”
我說:“去人民廣場。”
顧楊說:“人民廣場那個影院視聽效果不是太好,學校旁邊那個要好一些,而且現在是周末,廣場擠得要命……”
我說:“去人民廣場。”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取車。”顧楊讓我站樹蔭下,他頂着太陽往停車場跑。
夏日午後驕陽似火,路面被曬得幾乎冒煙,我看着他背影在金色陽光下漸行漸遠,就好像一場年少凋零的夢,轉過街角時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對他一揮手,他笑了笑,身影隐沒在街角。
我拿着一張出門時穿旗袍的迎賓小姐塞給我的本校宣傳單扇風,邊扇邊回頭看,心想學校這次搞得也忒鄭重其事了。不過也不算奇怪,我們學校和南大都是綜合性大學,實力又旗鼓相當,學校在很多方面都存在競争關系,表面上說是兄弟學校,其實暗中較着勁兒,就跟高校版的金枝欲孽似的,學校排名科研成果,什麽都要争個高下,也是被逼的,人人都只看得到第一名,要是一不小心落到第二去了,無論是上頭的撥款還是生源質量都要差一大截,總之是個惡性循環。
遠遠看到顧楊車頭從街角出現,然後是整個車身,大廳門口不好停車,我往他那走了一小截兒,他下車給我開車門,車裏已經開好了空調,門一打開我就感到一陣涼意襲來,我坐進去顧楊給我關上車門,然後回到駕駛座,他給我開了一瓶礦泉水,我邊喝邊問:“知道怎麽走嗎?”
顧楊含糊地應了聲,啓動車子,把着方向盤掉了個頭,出校門往環城高速上走,這是外環高速,沒怎麽開發,護欄兩旁是零零散散的菜地,路上沒什麽人,偶爾看得到一兩個帶着草帽扛着鋤頭皮膚黝黑的農民伯伯。我出了一身的汗,背後濕乎乎的,臉上也有汗水落下,估計妝都花了。我喝了小半瓶水,把蓋子擰緊放座位旁的小箱子裏,我剛放下顧楊就把瓶子拿了起來,拿牙咬着旋開瓶蓋,咕咚咕咚把剩下的小半瓶水喝了個精光,然後傻乎乎地看着我笑。
我說:“不要命了?好好開車!”
顧楊癟了癟嘴,把頭轉了回去。
我用兩指把黏在背後的布料拉開來扇了扇,右手打開車頭雜物櫃想找張濕紙巾擦擦,一打開我就看到一片小包裝的避孕套,我愣了愣,把那玩意兒撥開,從下面翻出包濕紙巾。
顧楊一邊開車一邊拿眼角瞄我,我裝沒看見,他瞥一眼雜物櫃,然後臉色一變,騰出一只手把那小玩意兒拿出來說:“這,這不是我的,我沒放在這兒。”
我把濕紙巾的封口打開,從裏面抽出一張,捋平整了往臉上一蓋,“不關我事,你不用解釋。”
我拿着紙巾往臉上一通亂抹,用了三四張才基本把臉上粉啊隔離什麽的鼓搗幹淨,真不知道容芷往我臉上抹了多少東西,我覺得自己就是一新鮮粉刷過的移動石灰牆。
“有鏡子麽?”我一邊擦臉一邊問道。
顧楊說:“有,就在櫃子裏。”随即又伸手做出要幫忙的架勢,“你別動,我來幫你拿。”
我手已經伸進去撥拉了,“不用,我自己來,放心吧,不會亂動你東西的。”
顧楊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我瞥一眼櫃子最底下壓着的整盒的套子,沒說話,從盒子底下翻出一面頗精致的小銀鏡子。
鏡子上雕着繁複的花紋,邊上鑲着一圈兒水晶邊兒,我說:“這鏡子挺好看的。”
顧楊有些不自在地說:“朋友落下的。”
我沒回他話,把鏡子打開照了照,臉上是基本擦幹淨了,但眼妝還是很濃,容芷給我黏了兩片假睫毛,又刷了防水的睫毛膏,我拿濕紙巾一點一點把假睫毛根部擦松,然後用手撕下來,假睫毛粘得太緊,撕下來時眼皮都被扯起來了。
顧楊說:“幹嘛弄掉啊,我覺得挺好看的。”
我一邊撕另一邊睫毛一邊說:“太熱了,黏着不舒服。”
顧楊瞄了眼我腿,說:“我看你穿得挺涼快的。”
我笑了,“又不是穿給你看的,關你屁事。”
顧楊臉色一僵,轉頭不說話了。
車裏氣氛變得沉悶,我也懶得打破,覺得這麽沉悶着其實也挺好。顧楊撐了沒一會兒又拿眼角瞥我,看我似乎不打算說話,于是開口道:“今天挺熱的啊。”
我看着路上不斷後退的白線,點了點頭,“嗯。”
顧楊又說:“你渴不渴?”
我說:“不渴。”
顧楊說:“你旁邊小箱子裏有零食,要不要吃點兒?”
我說:“不吃。”
顧楊說:“……待會兒我們看什麽電影?聽說最近上映了幾部挺好的片子,要不你拿手機搜一下,選個你喜歡的?”
我說:“不用。到電影院随便選一個就是了。”
這樣的對話實在是太沒意思了,我又是這個态度,脾氣再好的人也接不下去,顧楊轉頭邊開車邊生悶氣。
快開出高速路口的時候,顧楊冷不丁冒出一句,“前天周易來找我了。”
“誰?!”
“周易。”
“周易找你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有沒有發現我行文風格起變化了?你們覺得是之前的好點兒還是現在的好點兒?
☆、三十七
顧楊一笑,“他讓我和他再打一場,要是我輸了就離開你,如果他輸了,就再也不在你身邊出現。”
我瀑布汗道:“他以為自己在拍青春偶像劇麽?”
顧楊說:“你記不記得高二日語老師給我們放的那個電影?”
我疑惑道:“哪個?”
顧楊說:“就是男主得了絕症,怕自己死掉了女主傷心,就故意冷落她。誰知道男配乘機追求女主,男主看不下去就對男配下戰書說我們打一場球,誰輸了就永遠不準再出現在女主身邊。”
我想了想,好像真有這麽回事兒,我說:“怪不得我覺得這段子這麽熟呢。”一拍腦門,“我倆都看了,周易和我們一個班的,那鐵定也看了。他這是怎麽着?嫌以前過得太平淡,要重走青春路不是?”
顧楊:“……這不是重點……”
我:“這不是重點?那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好像看到顧楊臉紅了紅,他略顯羞澀地說道:“重點在于男主女主男配,你要領會精神。”
男主女主男配?我理了理思路,腦中有了個大概的結論,于是心也往肚子裏沉了沉,我說:“你幾個意思啊?行了,都不說了,我懂,啊,我懂。”
顧楊:“……你真懂了?”
我大度地揮了揮手,“真懂了,這個結果也正是我想要的。”
顧楊:“……我覺得你應該不是真的懂了,要不你說說你懂什麽了?”
我說:“顧楊你這麽繞了繞去的有意思麽?是不是還要我給你寫篇思想報告詳細分析一下?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正是這個意思,你瞧瞧,多麽簡單明了的一件事,你這麽黏黏糊糊的幹什麽?這麽不幹不脆的多膩歪人啊?”
顧楊着急地說:“你生什麽氣啊,我真覺得你誤會了。”
他把車停在路邊延伸出去的緊急停車位上,轉頭看着我說:“不行,我們得把這事掰扯清楚。”
我說:“開車開車,掰扯什麽?我沒想要和你掰扯!咱們去吃個電影兒看個飯,完了還有正事兒要處理。”
顧楊:“吃個電影兒看個飯?”
我說:“看個電影兒吃個飯。口誤行不行?!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你就不要計較了好不好?!”
顧楊跟我擰上了,“不行,我們一定要把這件事說清楚。我真的覺得你誤會了!”
我真是服了他了,我說:“大爺您行行好別折騰我了成不?!我發誓我真沒誤會,您指示的精神我已經完全徹底地領會了,我們現在可以繼續上路了不?!”
顧楊眼神黯了黯,“小可你別嫌我啰嗦,我們之間的誤會已經太多了,現在好不容易在一起,我真的很怕發生什麽事情讓我們分開。”
我默了默,“我不會因為別的事情離開你。”
只會因為你的謊言背叛和傷害。
顧楊眼睛亮了亮,坐正身子做出要點火開車的架勢,忽然又側身向我靠來,我旁邊退了退,“你這又是什麽毛病?!”
顧楊:“……我還是覺得你誤會我剛講的故事了。”
尼瑪,有完沒完?!
我抓狂道:“我沒有誤會!!”
顧楊:“……你誤會了!”
“我沒有!!”
“你誤會了!”
我大吼道:“你能別這麽娘們兮兮的嗎?!”
顧楊跟個中二愣頭青似的,固執地說:“你誤會了!”
我真的覺得自己被他打敗了,我舉手作投降狀,“行行行,我誤會了,我承認我誤會了行不?!大爺您能開車了麽?!”
顧楊說:“看吧我就說你誤會了吧。”
我一邊在心裏安慰自己這孩子腦子熱壞了一邊說:“對對對,你是對的,你都是對的,咱們上路了成不?”
顧楊:“不行,我要解釋。”
我抓狂,“不用了我不缺你那一個解釋,”一看顧楊口型估計他又要來一句我要解釋,于是我先開口道:“好好好,你要解釋是不是?那你就解釋吧,我聽着成了吧。不過麻煩您快點兒,你要再給我拖時間,咱倆就直接調頭回學校,電影兒不用看了飯也不用吃了。”
顧楊臉又紅了紅,他說:“我的意思就是……”
我作耐心狀,循循善誘道:“是什麽?說吧,我聽着呢。”
顧楊:“我的意思是,我們三人的情況和那電影兒裏演的挺像的,你看啊,我是男主,你是女主,周易吧,就是個男配。”
我瞬間覺得自己心內有一座火山轟然噴發。尼瑪顧楊今天這是什麽腦回路?!
我說:“周易找你打架,說誰輸了誰就不能靠近我。電影兒裏男主找男配幹架,也是誰輸了誰就得滾,所以,你想表達的意思是,你是男主,周易是男配?尼瑪你能不能去找本邏輯學的書補補?!”
顧楊:“……所以我叫你要領會精神嘛。”
我說:“您這精神太曲折了,我這人驽鈍,實在是領會不來啊。”
顧楊:“那你覺得呢?”
我:“我覺得什麽?”
顧楊:“我覺得你是女主,那你覺得我是男主嗎?”
已經不是了。
我說:“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現在立馬閉嘴開車上路,要麽你繼續混我,我自個兒下車。你選一個。”
顧楊強笑了笑,“開個玩笑麽,小可你前段時間挺能開玩笑的啊,怎麽最近打算收手了?”
他坐回去系好安全帶,點火挂檔踩油門,悶悶地不說話,我也沒心思主動打破僵局。
後半段路上我想了想,倒不覺得他是在開我玩笑。顧楊這人最擅長扮豬吃老虎,越是他看起來單單純純憨憨傻傻的時候,其實心裏算盤越是打得噼啪響。
我估計他是看出點我打算跟他了斷的苗頭來了,但又不确定,跟我裝瘋賣傻地确定我态度。在寝室門口那次也是這麽個情況,他一時興起陪我演一場真情告白,我被他牽着鼻子走,跟他掏心掏肺,什麽真話傻話都說盡了。
他太愛演了,又聰明得緊。他對我或許有些感情,又或許沒有。我這人愛較真,又容易受傷,陪他玩兒了這麽些年,玩兒不動,也不想玩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今天很短小,但我明天還是要請假,不過後天我會二更,哈哈
☆、三十八
到廣場時正是下午三點左右,太陽依舊毒辣,但還是有不少人,戴着墨鏡打着傘穿着背心短褲的年輕女生,還有礙于面子不能打傘熱得跟狗似的男同胞們。
我想起有個很賤的冷笑話講的是,有個男生每年夏日伊始開始找女朋友談戀愛,等到夏末了就跟人分手,朋友問他你是固定夏天發/情麽,他說不是主要是夏天太熱了找個姑娘出去能遮太陽。于是後來某天男生就看到他朋友把新交的女朋友頂腦袋上壓馬路。
顧楊邊倒車邊問我:“跟那兒笑什麽呢?”
我說:“沒什麽,想起一笑話。”
他把車停下,熄火拔鑰匙,也不急着下車,手裏拿着鑰匙丢着玩兒,笑道:“什麽笑話?講來聽聽呗。”
我把包挎上說:“沒什麽好笑的,走吧下車。”說完率先打開車門往外走,一開車門就是一股熱浪襲來,我在心裏罵了句娘,早知道直接跟他說分手就是了,矯他媽的什麽情啊,熱得跟蒸籠似的還傻逼兮兮往外逛。
我倆頂着大太陽往影院裏走,本來我想着這麽大天氣,又不是周末,下午場應該沒多少人,結果一進去吓得我差點兒一跟頭,售票臺前排起了大長隊,隊尾都戳到大門口了,大廳裏裝飾着粉紅色氣球,正對門一塊LED屏上滾動着幾個大字——祝廣大情侶朋友國際接吻日快樂!
顧楊在我旁邊也有些摸不着頭腦,我問一捧着可樂爆米花的小姑娘,:“這國際接吻日,是個什麽東西?”
小姑娘說:“接吻的日子呗。”然後摟着她旁邊那小男生吧唧一口,倆人甜甜蜜蜜地進放映廳去了。
我心說這名字取得太有技術含量了,國際接吻日,先接吻再日,一整套齊活了,又接地氣又合情理還上檔次。
顧楊手指上轉着鑰匙笑道:“還有這麽個日子?是我們太老跟不上年輕人的潮流了?要不就是我們被這個時代抛棄了?”
我邊往買票隊伍的最末端走去邊順嘴回他:“不,是我們抛棄了這個時代。”
隊伍移動得很緩慢,前邊兒還有人加塞兒,今兒中午盡跟容芷她們瞎折騰了,沒好好吃東西,現在肚子裏空落落的,我拿胳膊肘撞了撞顧楊,“去買點兒爆米花,看電影兒沒零食怎麽行呢。”
顧楊聽話地去了,我邊排隊邊在心裏唾棄自己,明明挺簡單一事兒,幹嘛搞這麽複雜。可又覺得這樣的鄭重其事其實并非毫無必要,說到底還是有些悵惘。當初年少無知的我也曾幻想過和顧楊終成眷屬,然後倆人如同所有普通的情侶一樣去電影院看看不費腦子的愛情大片,像大片裏演的一樣倆人同吃一桶爆米花然後一不小心手就碰一塊兒了,最後離開影院時倆人倆爪子已經密不可分地牽到了一起,現在想來當時的幻想雖然幼稚可笑又辛酸,但隐隐還是有着一絲甜蜜的,因為那時候滿懷希望,以為劇情無論如何跌宕,結局總該是我和顧楊幸福快樂地在一起。
現在自然沒那麽多幻想了,但心裏終歸還是有幾分不甘,結伴看電影兒這事兒也被任倩給搶先了,于是在本來該說你他媽給我有多遠滾的遠的當口上舌頭一踉跄變成了咱們去看電影吧。不過也無所謂,就當了了宿願,此後山高水長,彼此各自珍重,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于江湖,也不失為一樁美事,總好過被這人世煎熬成一雙怨偶。
顧楊回來時抱着一桶爆米花兩杯可樂,我經不住餓接過爆米花吃了起來,指使着他再去買一桶來。今天看這電影兒為的是散夥而不是再次勾搭,再說我也餓了,只買一桶一是不夠吃二是到時候倆爪子真碰一起反而尴尬,敏感時期,還是不要橫生枝節的好。
顧楊磨蹭着又去買了一份,我倆買好票跟着人流往放映廳裏擠,今天人多,輪到我們時中後方的位置都被選完了,我倆得了個前排靠邊的座位,坐下之後邊看大屏幕上播的廣告邊等電影開場。
顧楊把爆米花扔天上然後用嘴去接,接到了還跟個小孩兒似的得意洋洋地說:“你看你看,我多厲害。”
我嘴裏含着一口可樂,沒回他話,他也不在意,繼續玩兒他的,玩兒得不亦樂乎。
大廳裏人陸陸續續坐滿了,電影也開場了,選的是個職場愛情片,講的是一工作勤勤懇懇的濫好人女白領一夜之間失去了男友和工作陷入人生低谷然後又不屈不撓繼續努力最後事業愛情雙豐收的故事,看到一半我就大概能夠猜到結局了,我看了看顧楊,他似乎也有些無聊地靠在椅背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可樂。
我覺得挺沒意思的,至少和曾經想象中的不同,沒有那種甜蜜又動人的感覺。不過也正常,畢竟當時那麽喜歡他,現在則覺得還是做朋友比較好,又或者,幹脆連朋友都不要做了。
我說:“我們走了好不好,這片子沒什麽意思。”
顧楊咬着吸管說:“不好看嗎?我覺得還行。”
我說:“哎呀結局肯定是她和她那新上司搞一塊兒了,都不用猜的,走吧走吧,我請你吃飯去。這接吻日專場我們跟這兒坐着挺不得勁兒的。”
顧楊聳了聳肩肩,“好吧。”我倆彎着腰越過旁邊幾人往外走,出影院時太陽比來時稍微好一點兒,但還是熱,我說:“我請客,你想吃什麽?”
顧楊把可樂杯子捏扁了掼垃圾桶裏,笑道:“哪兒有讓自己女人請的道理,還是我請你吧。”
我說:“顧楊我問你件事兒。”
顧楊笑嘻嘻地,“愛過。”
我:“滾犢子!別開玩笑,跟你說正經的呢。”
“好好好,別生氣,我不開玩笑了,”顧楊假作正經地咳了兩聲,“你要問什麽就盡管問吧,小的我一定知無不言。”
我說:“我們這樣算是在一起了對吧?”
顧楊說:“對啊,那天在醫院你還說從那之後我就是你正式的男友了,你可不能賴啊。”
我咳了一聲,“是我說的,不過,你知道,人事易變。”
“你什麽意思?”顧楊臉沉了下來。
我說:“應該就是你理解到的那個意思。”
顧楊默了默,重又笑着來攬我肩,“我理解到的意思就是我們得去吃晚飯了,麻辣小龍蝦好不好,我知道一家髒飯館兒挺好的。”
我避開他的手,“顧楊我們分手吧。”
金黃的陽光撒在他小半張臉上,溫暖又明亮,額前幾縷碎發耷被夏日熱熱的風吹得微微晃動,他手僵在半空中,我又重複了一遍,“我們分手吧。”
顧楊把手收回去,強笑着說:“好了別開玩笑了,我們才在一起幾天啊,就要分手。”
我說:“在開玩笑的是你。”
顧楊終于笑不出來了,他低垂了眉眼,我看不清他眼神,他說:“為什麽?”
我說:“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顧楊你幹什麽非得逼我,”我覺得有些氣,“你那些破事兒說開了很難看,我們就這麽好好地把這一切解決了不好嗎?”
顧楊:“我和你姐那件事?”
我點了點頭。
顧楊:“我和她沒什麽。那天我和你吵架,後來晚上回去想看你在不在,看到她一個人躺床上,腳也傷了,她讓我陪她一會兒,我覺得她可憐,就……”
我冷笑,“就跟她上床了?”
顧楊說:“沒有!那天她還受着傷,怎麽可能?!”
“顧楊你當我是傻的嗎?!”我氣得提高了聲音,“啊?!你櫃子裏的保險套,還有你們,你們手牽手看電影逛街!顧楊你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估計是我聲音太大,路過的人都用詫異的眼神看着我們,站旁邊的幾個耳朵伸了老長,拿眼角瞥着我們。
顧楊擡頭看着我不說話,我說:“好了不說這些了,說多了都是淚,你說是吧?我認真想過了顧楊,我們不合适,我們真的不合适。你瞞我太多東西了,我真不是什麽都能忍的,咱們就這麽好聚好散行不?”
顧楊:“這麽多年都過去了,怎麽就不能忍了呢?”
我說:“我受夠了行不行?!行不行?!”
顧楊:“真就過不去了?”
“真過不去。”我自嘲地笑了笑,“其實你一直都在看我笑話吧?看我患得患失猜來猜去,你倒好,想怎麽演怎麽演,想怎麽玩兒怎麽玩兒,看我成天為你難過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你沒你裝得那麽在意我。”我把擋着視線的頭發別到耳後,“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以為總有一天你會願意放點兒真心。不過現在不需要了。”
我們站在電影院大門旁,旁邊情侶們進進出出,兩步之遙的烈日下,陽光傾盆。
顧楊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忽然一笑,“真不玩兒了?可別後悔啊?”
他這樣我反而平靜下來了,他那些惡作劇般演出來的對我的在意,和我的那些八點檔般的糾葛癡纏,于他而言不過是無聊時随便演的一場戲,以前愛他時看不出來,現在不愛了,于是一切了了分明。他年輕英俊,花心愛玩兒,愛說胡話,愛鬧愛演,和我多年情仇,說到底只是圖個樂子。
如今我将一切看得清楚了,那事情就不會再繼續有趣下去,我們四目相對,彼此都明白,繼續下去一切只會變得很難看。他總算是個識趣的人,看樣子也不打算演了。于是我終于覺得氣順了一點兒。
我也笑了笑,“真不玩兒了,你找別人去吧。”
顧楊:“還能做朋友不?”
我:“還是不要了。”
顧楊:“這麽狠?”
我說:“我怕被你玩兒死。”
顧楊:“瞧你說的。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說:“不用了,你先走吧,我待會兒有點事。”
顧楊也不強求,他身手撥了撥我頭發,“我就是這個性子,別怪我。”
我說:“再見了顧楊。”
他眼睛閃了閃,對我一笑,潇灑地往停車的方向去了。
我看着他黑色的車身在陽光下反射出亮亮的光,路過我時他對我揮了揮手,我目送着他遠去,車身在路的拐角消失不見。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着街上川流的行人,每個人都行色匆匆,誰又在乎別人失去了什麽?誰又會為誰停留?我低下頭笑了笑,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再見了,顧楊。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更新第二章,以及,謝謝>▽<棒子老虎雞童鞋的小火箭和ss童鞋的長評,下面我為大家演唱一首感恩的心
☆、三十九
天氣太熱,車也打不到,我找個咖啡館叫了杯咖啡,然後坐着百無聊賴地放空。回過神來已是天色向晚,肚子咕咕叫着,于是叫侍應拿了菜單來點了份招牌套餐,吃飽喝足出門招了個的士回宿舍。
我在宿舍門前猶豫良久,終于一咬牙掏出鑰匙輕手輕腳把門打開,順着門縫往裏看了一眼,管敷正在電腦前敲敲打打,而容芷,她不在!
我在心裏歡呼一聲,大手大腳把門推開,“朕回來了,管美人快來快來給朕捏捏肩膀。”
美人頭也不回,手指仍舊在鍵盤上飛舞,“沒空。”
我大喇喇往床上一坐,翹着二郎腿說:“容芷呢?跟她男人野合去了?”
管敷說:“沒啊,她不是在寝室麽?”
我吓得從床上掉到地上,顫抖着說:“美人不帶你這麽吓人的啊?!”扭頭看了看,大門開着,門口也空無一人,除了我和管敷連個鬼都沒有,哪兒來的容芷?我控訴道:“小敷你真是越來越壞了,跟容芷學的說胡話呢?!真是太不可愛了!”
管敷轉頭看向我,我從地上爬起來怕怕灰,又大馬金刀往床上一坐,吹牛逼道:“哼哼,容芷算什麽?我一根小手指就能把她捏得稀稀碎。我這人啊,沒什麽優點,就是心地善良心胸寬廣心無挂礙心懷天下,平時我都是讓着她呢,你看看她還蹬鼻子上臉。你說這人稍微善良一點兒,活着怎麽就那麽難呢?”
管敷伸出一只手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轉頭往門口看了看,自言自語道:“怎麽會?剛剛都還在的啊。”她又轉頭看向我,“你也就嘴上跑跑火車,還得是背地裏的。待會兒容容回來我要跟她告你狀,看你還得瑟。”
我忙谄笑着過去幫她捏肩膀,狗腿道:“嗨,我不就是過過嘴瘾麽,美人你不會這麽殘忍吧?我知道你這樣天仙似的大美人最是菩薩心腸了,恩恩,我相信你是不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的。”
管敷把我手拍掉,又轉回頭去在鍵盤上噼裏啪啦,邊打字邊說:“那要讓你失望了,我最喜歡做的就是禽獸不如的事情。”說完她又停下來,往門口看去,“不對啊,你進來前一分鐘容容還在和我說話呢。”
我說:“不會吧,美人你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什麽叫幻覺不幻覺的,她剛剛真在和我說話,喏,就在門邊。”
我順着她的視線往門邊看去,突然被我推來貼到牆壁的大門砰的一聲彈開,容芷捂着臉從門後沖出來咆哮道:“任可你死定了!”
我捏着耳朵青蛙跳,“……九一,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九六,九七,九八,九九,一百!”
容芷叉開雙腿抄着手坐在床上擺着一張□臉,我拖着酸痛的腿掙紮着爬上凳子坐下,管敷靠在牆邊笑得直喘氣。
我把左腳放右邊大腿上拿手捶着,容芷臉色一點不見好,我□道:“容容你還在生氣啊?”
容芷冷冷看我一眼不說話,管敷開口,“你真跟顧楊看電影兒去了?”
“可不是麽,愛情大片!”容芷瞪我一眼,我頭一縮,忙說道:“順便分了個手!”
管敷笑着看了看容芷,容芷臉色好看了點兒,挑了挑眉毛,“你還能有這出息?”
我說:“本來沒有的,主要是你和小敷教導有方。”
容芷白我一眼,起身拿了睡衣洗澡去了,管敷過來摸了摸我頭,又坐回電腦前繼續敲敲打打。
我順着床梯爬到床上,看着窗外夕陽金紅色的微光,聽着浴室裏傳來的水聲和管敷鍵盤噼裏啪啦的敲打聲,突然感到無與倫比的輕松和幸福。
***
第二天一大早剛起床我就收到了個很是魔幻的消息,我得去和蘇成同居。
當我提着行李箱站在某酒店式公寓樓下時,日正當空,太陽明晃晃地照得人眼花,我仰頭看了看公寓灰黑色的樓面,腦子裏跟進了水似的叮當作響,眼前一花跑出了一行彈幕,這節奏也忒快了點兒吧!
好的,現在讓我們擰着手表旁的旋鈕将時間退回到六小時前。
當時我正套着超人內褲牛逼閃閃狂扁短笛大魔王,大魔王痛得青筋暴露還在對我大喊再動我一下你就死定了,我動得興致盎然一時也停不下手,短笛眼見那招不好使于是決定采用柔情攻勢,刷地在手上變出了一碰嬌豔欲滴的玫瑰就對着我開始深情演唱,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被他唱得一哆嗦心想這短笛出招毫無章法,我可不能中了他的計了,于是也不理他,掄着拳頭哐哐哐往他肱二頭肌上砸,他花都被我砸落了,嘴上一點兒不帶停的,唱得還挺動情,那張綠了吧唧的臉上兩條觸角一顫一顫的,霎是動人,我心一軟鼻頭一酸莫名地就覺得自己太不是個東西了,然後我就脫了紅內褲變回普通人,雙手托腮坐在他旁邊深情地看着他,他一邊繼續演唱一邊眼含熱淚地靠近我,我一邊想着這是要接吻的節奏吧一邊眼見着他綠了吧唧的拳頭往我臉上砸了過來。
我捂着臉暴喝一聲直起身來,感到身旁殺氣沖天,于是兩手護在身前轉身靠牆而立,容芷黑着張臉拿着我那震顫不止的手機,機身裏傳出深情又動人的樂音,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容芷把拿着手機的那只手往我伸了伸,“接電話。”
我略略往前探身接過手機,對她讨好地笑了笑,“我,我剛睡着了,沒聽見。”
容芷微笑着對我招了招手,我見她破天荒地沒生氣,于是樂颠颠地湊了過去,哪知她突然變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擰住我耳朵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全旋。我一邊掙紮一邊嚎叫,“哎喲,疼,疼,哎喲,電話!我得接電話!”
容芷黑着臉回床上睡去了,我摸着耳朵按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