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的,眼裏覆着一層冷光,我真想閉上雙眼,這樣我就看不到那層冷光下的哀求和迷茫。
就像被主人抛棄的小狗,唉唉地袒着肚子希望能得到撫摸和安慰,但他要的我給不了,我只能閉上眼咬着唇狠狠地再插上一刀,讓他徹底死心然後去尋找一個真正能夠陪他一世的主人。
蘇成就是那一刀。
我太了解周易了,他的那些小男生脾氣,他的嘴硬心軟,他的脆弱又別扭的自尊和驕傲,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醜陋又邪惡的巫婆,滿嘴毒汁緩緩噴出築成了蘇成二字,一點一點銷熔掉他那并不堅固的防線。
周易可以不在乎顧楊,但他卻無法忽視蘇成。
即使是在我與顧楊癡纏最深的那幾年,他也沒有因為顧楊而對我卻步。因為從男性綜合實力的角度來說,他與顧楊不分伯仲。面對顧楊他不會有無法企及惶惑和不得不擡頭仰望的渺小無力,他可以無休止地追問我他有哪點兒比不上顧楊,但是那人若是蘇成,問這個問題不過是自取其辱。
對于中二期的男性來說,那種脆弱的驕傲和可笑的自尊是絕對不容旁人觸碰的,就好像他穿着皇帝的新衣,他認為自己金光閃閃萬人敬仰,其實所有人都只是在小心翼翼地維護着他所謂的面子和尊嚴。曾經對于他我甘願做夾道歡迎交口稱贊的人群中的一員,如今我卻不得不站出來告訴他,兄弟你其實沒穿衣服。
你說我就信?
于是我祭出了蘇成,一個真正強大的無法撼動的令人連仰視都覺得是亵渎的男性,和他一比,周易不過是個在父母庇護下作威作福的小皇帝,他的脆弱和幼稚就這麽毫無遮掩地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這對于一個男性來說是一種無法忍受的屈辱。
就如同赤身裸體受人朝拜的小皇帝得意洋洋地人潮湧動的大街上泡妞遛鳥,結果突然一人腳踏五彩祥雲滿身甲胄金光閃閃,搶走了他要泡的妞兒并且用眼神嘲笑他是個不穿衣服的小屁孩兒,于是小皇帝滿臉通紅眼淚花花地捂住自家小鳥,光着屁股羞憤欲絕地跑回家,這樣的恥辱或許他一生都不會忘記。
于是連帶的,他會記恨那個說真話的小孩兒,或者是那個抛棄了他的婊/子。
我寧願他恨我,也不願意讓他愛我。
不浪費他的時間,幫他解開心上是束縛讓他去追尋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愛情,這就是我對他的尊重和回報。
那天的晚餐自然是不歡而散,送我回家的路上他前所未有地沉默,路燈昏黃的光在他臉上閃過時,我看到了他僵硬的嘴角。
到了樓下我對他點了個頭就下車了,他沒有理我,死死地看着風擋,我在心裏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往公寓裏走。
直到過門禁時都沒有聽到汽車啓動的聲音,我僵着背站在門前,腳下怎麽也邁不動步了,值班的保安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最終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看,周易的車還停在原地,車窗玻璃貼了黑膜,什麽都看不見,但我卻覺得自己看到了一雙倔強又悲傷的眼睛。
我咬了咬牙扭頭過了門禁,按下電梯時聽到他那騷包跑車引擎啓動的轟鳴,與此同時,電梯門叮地一聲緩緩在我面前分開。
我閉着眼睛聽着電梯緩緩上升的摩擦聲,到十八樓左轉,開門,進門時蘇成正站在陽臺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樓下,聽到開門聲他轉頭看了過來,身後是一輪緩緩上升的明月。
他與日月同輝。
幾周之後和我媽吃飯時,她狀似不經意地說周易去英國了,他爸在那邊有一筆挺大的産業,之前一直讓他去幫忙打理順便鍛煉一下各方面的能力,周易一直不願意,上周不知怎麽的突然想通了主動請纓,三天後就拖着行李奔赴他鄉了。
我媽看了我一眼,他沒告訴你?
我說,他給我說了的。
低頭啃大排時我想起那個午後收到的那條短信,我看過後顫抖着手點了删除,我沒有回他。
作者有話要說:周易童鞋徹底地炮灰鳥~~
☆、四十四
暑假的開始伴随着周易的離去,加上天氣越發炎熱,管敷和容芷都各回各家了,我整天恹恹地窩在蘇成的房子裏,偶爾回家和我媽聊聊,聽她說有一回任倩去我家向我爸求情,我媽冷冷地看着她對我爸撒嬌耍癡,我爸終究是疼愛她的,于是當任倩說夜深了想要留在家裏住一晚時,我爸小心翼翼地瞄着我媽,任倩終究是小輩兒,我媽也不好太和她計較,想着只有一晚上吧,于是點了頭讓她留下。
看着任倩在我爸面前做出一副嬌憨的姿态,我媽身上汗毛都豎起來了,想着眼不見心不煩,于是我媽拿了衣服上樓洗澡。
誰知就那麽一會兒的時間,等她擦着頭發沿着旋轉樓梯往下時,就看到任倩酥胸露了一大半,整個人吊在我爸胳膊上,胸部在他胳膊上蹭來蹭去,我爸還傻愣愣地以為自己這是在享受天倫之樂,看起來樂淘淘地,我媽當場就火了,撥了個電話讓司機來把任倩送走,然後當夜結結實實地收拾了我爸一頓。
我媽挺疑惑地問我,你說任倩這什麽毛病?那可是他親叔叔吶?!
我想了想還是把任倩在醫院說的那番話轉述給了我媽,之前一直沒說一是害怕這又是任倩的什麽詭計,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顧楊和周易的事兒還有期末複習什麽的占據了我太多的心思,這麽拖着拖着差點兒就給忘了,幸好這次我媽給我提了這一嘴,要不我還真想不起來要把這事兒告訴她。
聽我說完我媽先是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然後沉思了一會兒對我說,這事兒我有譜了,你別來摻和。
再來就沒什麽事兒了,暑假裏我每天挺無聊的,常常在沙發上趴着看劇,時不時地觀察一下我那不染塵埃的師兄。
蘇成每天的生活極其規律,早晨六點起床,出去跑步,回來早餐,不過這早餐當然不是他做的。除了我第一天來的時候他做過兩頓之外,後來的就全都是由他們家配的廚師做好然後讓警衛兵準點兒送過來。
早飯過後他會處理一些助理送來的文件,有時開個視頻會議,有時也會西裝革履出門見客,午飯後他通常午睡半小時,我曾近掐着表給他算過,一分鐘不多一分鐘不少,午睡過後他會看書或者打譜又或者畫國畫,晚飯後做什麽不定,有時候會看看新聞,有時候會和我一起看劇,偶爾打打游戲什麽的。只有在玩兒游戲時看着他全神貫注地投入進去,時不時皺一下眉頭,或者是在被怪一刀砍死時罵一聲操,我才會意識到他是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男生。他的生活方式規律得近乎刻板,這是我這樣懶散又缺乏自控力的人絕對做不到的,所以我在撇嘴的同時也不得不在心裏給他點個贊。
相處的時間長了,我和蘇成也熟了起來,時不時開點小玩笑,偶爾竟然也能有不約而同的默契,我們都知道母親大人們把我們安排在一起的目的,畢竟相互之間都是知根知底兒的,兩家人交情也深,哦,忘了說,蘇成他爺爺就是我爺爺當年浴血追随的那個老将軍,将軍念舊,很是厚待我們家,老人家如今也仍然健在,精神矍铄,時不時和我爺爺下下象棋品品茶,閑時研究研究古董字畫,過得很是逍遙。
我算是部下他孫女,真要配蘇成,雖然算不上門當戶對,但至少不寒碜也不跌他們家份兒,我和蘇成對倆人相處即相親這件事兒彼此都心知肚明,不過我們也不着急,他怎麽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想的是順其自然,說實話我很欣賞蘇成,不過還不到喜歡的程度,想着反正現在也沒對象兒,處着看呗。以後能成就成,成不了我也衷心祝願他能有美好姻緣。
***
暑假快結束的一天,夏天也快過去了,空氣裏漸漸有了絲涼意,管敷和容芷都回校了,接到消息我一蹦三尺,蘇成笑着說你怎麽跟猴兒似的,我說那是,我憋一暑假了,得去找室友們給我抓抓虱子。
蘇成笑着看古棋譜去了,我說我讓你司機送我去趟學校啊,他點點頭,去吧去吧,注意安全,晚上早點兒回來。
我讓司機不用等我了自個兒回去,然後高高興興地回到宿舍拉着容芷管敷出去搓了一頓,吃飯時喝了酒,我有些微醺,三人懶懶散散地沿着大馬路往回走着,我們邊走邊說笑,我也把暑假前發生的那些事兒都一五一十地抖落給她們聽,容芷喝得比我們倆都多,有些小醉,一會往我頭上拍一巴掌一會兒又眼淚汪汪點着我頭罵我傻逼。
走得累了想找個地兒坐坐,容芷一屁股坐在大馬路邊上,豪放得叉着兩條腿,她今兒穿的是超短裙,我和管敷吓壞了,趕緊把她拉起來,容芷非要坐,管敷忙說過了天橋有個街心花園兒,那能坐坐。
于是我們仨又晃晃悠悠地往天橋上走,過了天橋到了街對面,路過幾個賣煎餅果子的小攤,又穿過一群跳廣場舞的中老年婦女,穿過她們時我還因為一不小心擋了某個老阿姨的舞蹈路線被給了好幾個白眼兒,等到終于來到街心花園兒時,我們仨都忙不疊地一屁股坐下。
花園裏有個噴泉,不過今晚上沒開,路邊零零散散有幾盞路燈,燈光不算太亮也不算太暗,于是這裏成了衆多小情侶幽會的地方。
我們坐的椅子背對着路燈,背後是個雕像,雕像後又是一把長椅,這一路我們把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眼下四處寂靜之時,我們也靜靜地靠在一起,默默地相互陪伴着。
我突然想起挺久沒見方華了,于是問她,“今晚方華怎麽沒一起來?”
容芷說:“我們姐妹的局,他來幹什麽,坐着也尴尬不是麽?”
我一向也是,于是又繼續靠在她肩膀上,愣愣地發着呆。
不知道我們坐了多久,身後傳來了腳步聲,聽聲音是一對小情侶,我探頭去瞟了一眼,燈暗,沒看清具體輪廓。
我惡作劇的心一起,想着反正坐着挺無聊的,不如聽聽人牆角,于是豎起食指對他們作了個噓的手勢,管敷容芷也是無聊了,很配合地沒有出聲,三個人坐在人小情侶背後豎起耳朵聽人打情罵俏。
女生話說得比較多,男生只是縱容地嗯嗯啊啊地應答着。女生的聲音很甜很嗲,估計是小鳥依人型的,一開始聽着開始挺正常的情侶談話,可是聽着聽着就有些不對勁兒了,女生撒着嬌說了句:“你什麽時候和她分手?”
我和容芷管敷三人對看一眼,彼此眼中都有聽得八卦的興奮,于是耳朵伸得都更長了些。
男生似乎不想回答,一開始不說話,女生不依,先是撒嬌,然後是使小性子,聽半天聽不到男生說話急得我們三人抓耳撓腮的,等到我們都想出去一探兩位尊榮時,男主角終于開口了,“等等吧,我過兩天就和她說。”
我心說這男生聲音挺好聽的啊,就是有些莫名地耳熟,那邊容芷已經甩開我的手沖了出去。
我腦袋裏咔嚓一聲閃過一道閃電,尼瑪怪不得覺得耳熟,那是方華的聲音。
☆、四十五
我和管敷趕忙往出跑,到光亮下一看,一嬌小可愛的女生整個人窩在方華懷裏,女生愣愣地看着容芷,容芷臉色煞白,不敢置信地和同樣白了臉的方華對視。
容芷抖着手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方華手足無措地看着容芷,讷讷地開不了口,嘴巴張了幾張,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容芷擡頭望了望天,然後用顫抖着的手捂住了臉,我們都以為她哭了,方華懷裏的女生明顯沒轉過彎來,一個勁兒地拉着方華問:“她誰啊?你認識她?”
等到容芷把手放下時,我看到她眼睛紅了,但是沒有哭,只是臉和嘴唇白得厲害,襯托着墨黑的夜,無端添了一抹哀傷的風情。
見方華白着臉不回答,他懷裏那女生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容芷,想了想似乎突然醒過味兒來了,嘴微微張了張,臉也有些白了,指着容芷問道:“她……她是你女朋友?”
方華愣愣地點了點頭。
那女生一時也有些慌了,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樣的情況我和管敷也是第一次遇到,而且對象竟然是最不可能劈腿的方華,這讓我們都有些措手不及。
容芷眼裏全是凄厲的悲傷,她直直地看着方華,啞着嗓子問道:“這就是你說的一輩子?!”
我看到方華眼裏水光一閃,他仿佛也突然醒了過來,猛地推開靠他懷裏的女生,霍然起身,“容,你聽我解釋。”
容芷扯着嘴角笑了笑,“好啊,我聽着,你解釋吧。”
方華也只是下意識地随口一說,容芷真讓他解釋,他又像是啞了似的一句話說不出,被他推開那女生先是愣在地上震驚地看着他,那女生估計是被推出了火氣,從地上爬起來大聲說道:“有什麽不敢說的?你不是說她成天對你兇巴巴的不像個女人,你早不喜歡她了嗎?”
“閉嘴!”聞言方華對她低聲吼道。
那女生齊劉海兒公主裙,看起來像是個被人寵愛的好姑娘,估計是被氣着了,對着容芷就喊道:“你和他有一輩子?!我和他也有一輩子呢!他昨兒還說要和你分手,然後這輩子都和我在一起!”
容芷那暴脾氣,是能讓她吼的主兒?容芷三兩步上前一巴掌給那女生扇另外過去,當下就把她頭打偏了,那女生估計沒見過這陣仗,先是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等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的時候,立馬咧着嘴哭開了,眼淚一串一串往下掉。
容芷對她吼道:“勾引別人男朋友,你還有臉哭?!”
說着就又是一個巴掌給她甩過去,不過這巴掌沒落那女孩兒身上,因為方華兩步走過去插在他們中間,這一巴掌結結實實拍在了方華胳膊上。
別看方華這人優柔寡斷沒脾氣,其實身板兒賊有料,手臂上該有的肌肉一塊沒少,接了容芷這一巴掌,他倒是沒事兒,可我估計容芷手挺疼的。
容芷一腳踹他身上,“你給我滾開!”
方華硬接了她一腳,握住她手哀求道:“容,不要這樣,我們回去說好不好?”
容芷掙開他手,又一腳踹他腿上,方華被踹得退了半步,容芷撲上去邊哭邊扇他耳刮子,聲音清脆又響亮,可見是使了全力的,方華也不躲,沒幾下臉就腫起來了。
容芷一把推開方華,對着那女生又是一下,方華忙把那女生護在身後,“容,你打我吧,打我。”
方華這一行為簡直就是拎着紅布在挑釁容芷,容芷抹了把臉,冷冷地說:“你給我滾開,不揍她一頓這事兒就不算完。”
那女生躲在方華背後淌着淚水,緊緊抓着他後背衣裳,方華站着不動,擋在她們中間,容芷腿長,從方華身側一腳踹過去,正好踹那女生肚子上,女生被踹得退後幾步趴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方華忙回身去扶起女生,女生哭得癱在上,方華皺起眉頭,聲音帶上了點火氣,對着容芷吼道:“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非得這麽打來打去的?!”
容芷冷冷地看了他們一會兒,突然徑直向他們走去,女生邊哭邊往方華懷裏躲,方華一手護住她一邊警惕地看着容芷,容芷對着他們嘲諷一笑,徑直繞過那兩人往雕像後邊走,我狠狠地瞪了方華一眼,“作死吧你就!”然後和管敷跟着容芷往後走。
我們看到容芷在我們仨剛坐過的長椅旁彎下腰撿了個什麽東西,然後拿着轉身往回走,我和管敷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下意識地分開給她讓了路,她提着那東西徑直往那倆人走去,到亮光下一看,她手裏拿着塊板磚兒,我心道不好,忙想上前阻止她,可已經來不及了,她拎着板磚兒照着方華腦袋上就拍了下去,我和管敷聽到一聲慘叫伴着一聲尖叫,等過我們趕過去時,就看到容芷扔了板磚邊笑邊往後退,方華腦袋上的血沿着發際線直往下淌,糊住了他的一邊眼睛。
容芷又哭又笑的,捂着肚子彎着腰邊後退邊對方華吼道:“去你媽的一輩子!你看看你這逼樣兒!以為老娘多在乎你?!”容芷身後幾步就是噴泉,我大聲對她吼道:“容芷,站着別動。”
容芷不理我,仍舊往後退着,于是在她又哭又笑地大吼了一句:“方華老娘告訴你,咱們玩完了!玩兒完了!”之後,嘩啦一聲跌進了噴泉水池裏,方華一看急了,也不管腦袋上的傷,起身往容芷那兒跑,可他身上還挂着個哭鼻子的小三兒,腦袋上挨了一板磚兒估計也挺暈的,跑了沒兩步就站不穩似的跌坐在了地上,容芷一跌進去我和管敷就趕緊往水池跑,路過方華時管敷狠狠推了他一把,“邊兒去,好狗不擋道!”
噴泉池子裏水不深,容芷身量又高,等我倆過去時就看到她坐在噴水池裏捂着臉大哭,我和管敷半扶半抱地把她拉出來,然後一人一胳膊架着她回了學校。
回去容芷鬧着要喝酒,我想着也算是借酒澆愁吧,于是跑到校外超市給她買了幾罐,誰知道回去之後她哭着非說不夠,擰着我胳膊說我這人忒小氣了她失戀了我就買這麽點兒東西安慰她,然後一腳把我踹出門去撂下一句給我扛一件不然別回來了,我心說平時她是女王大人,這失戀了她就是太皇太後,得,不就是喝酒麽,我今兒豁出去了。
于是我又跑到校外超市買了一件罐裝啤酒,外帶一些熟食涼菜,付款時收銀員看我眼神兒都不對,我硬着頭皮付了錢然後繞過大門守衛還有宿舍守衛扛着啤酒雄赳赳地上了樓,當晚容芷把啤酒當礦泉水兒灌了,一瓶接一瓶,邊喝邊哭,邊哭邊罵,我和管敷也不勸她,都知道她心裏難受需要發洩,所以由着她折騰。
我心裏也不好受,邊吃涼菜邊在心裏唏噓,真是世事無常。
方華和容芷是青梅竹馬,倆人一個院子長大的,初中就在一塊兒了,拉小手親小嘴兒中學生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過了,然後一路高中大學就這麽走過來了,我以前對方華的印象挺不錯,這人雖然比較面比較優柔寡斷,但勝在人厚道,對容芷也是實打實地好,我一直以為他們這麽深厚的感情那是雷都劈不開的,估計這輩子都得在一起,我還笑過容芷這輩子就栽在這麽個小子手裏了冤不冤,容芷說遇上了不得認麽。
所以看到方華和那女生的時候我簡直覺得是晴天霹靂,他們倆人就是我心中的模範情侶樣本,方華對容芷的關心愛護那也是有目共睹的,我是真沒想到他能劈腿。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事不會再更新了,明天如果有時間就二更,如果有事更不了那後天就回三更,反正以此類推吧
☆、四十六
容芷一開始邊哭邊喝,邊喝邊用一切她能想到的髒話痛罵方華和他小三兒,喝得多了慢慢地開始講她和方華的往事,他們第一次在校園小路上牽手,倆人躺在學校操場人造草坪上濕了吧唧的第一個吻,還有趁方華爸媽不在倆人在他卧室裏青澀懵懂的第一次,講着講着連他們那些十八禁的小細節都講出來了。
方華和她第一次時太緊張沒守住兩分鐘就完事兒了,方華左半邊屁股上有個桃子形的胎記菊花旁有顆痣,每次做完方華都會緊緊地抱着她然後被她不耐煩地推開,她第一次給方華口時方華臉紅得像桃花一樣。
對的,就像桃花一樣。容芷眯着眼睛通紅着臉拿手比劃着,她灌了一口啤酒又說,當時我就想這男的真好看吶又這麽喜歡我要不我就和他過一輩子得了。
說完又猛灌一口啤酒把罐子一捏往地上一摔,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邊哭邊說,我都願意和他過一輩子了他媽的他竟然喜歡上別人了!
我和管敷一人捏着一罐啤酒小口小口地啜飲着,偶爾拍拍她肩膀或是給她遞張紙巾,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到後來我和管敷也有點兒喝懵了,容芷也由崩潰大哭變成小聲小聲地啜泣,她用像被砂紙磨蹭得出血的嗓音又開始講方華和她的過去。方華和她在課堂上老師眼皮子底下傳過的紙條,方華和她一起去過的地方一起吃過的飯館兒,生理期方華給她熬的藥給她燙的溫水袋,方華和他簽過的手接過的吻睡過的床還有一起喝過的奶茶,方華不愛吃辣不愛吃蔥姜蒜不愛吃肉喜歡甜食喝咖啡要放兩大勺糖吃甜品過量被撐得送醫院……方華方華方華……到後邊我腦子一團糨糊除了方華兩個字兒什麽都不剩了,我一時悲從中來也學容芷的樣子猛灌了一口酒崩潰大哭起來……
是怎麽睡着的已經記不清了,第二天早上我被冷醒,醒來時頭痛欲裂嗓音沙啞扁桃體紅腫還咳得跟肺痨患者一樣,我掙紮着從地板上爬起來一看,好家夥,容芷和管敷都擱地上趴着,壁式空調飕飕地往外送着冷風,容芷不知道什麽時候吐了,吐得滿身都是,寝室裏一股啤酒混着隔夜飯菜的馊臭味兒,我起身的時候覺得身上哪兒哪兒都疼,暈暈乎乎地把容芷和管敷拖起來弄上床趴着,又關了空調把陽臺玻璃門打開,在亂七八糟的書桌上翻出手機打算看看時間,發現沒電關機了,于是又摸出充電器把手機連接線板上充電,一開機就發現來了二十多個未接電話,一個蘇成的,一個顧楊的,剩下的全是方華的。
我迷迷糊糊起身打算去陽臺給蘇成回個電話,估計是有些低血糖,起身時眼前一黑就要摔倒,我立馬憑直覺抓住了床柱子,好歹穩住了身形,結果腳下一亂踢翻了放着空啤酒罐和涼菜的小桌子,桌上罐子哐哐哐地往地上掉,容芷和管敷都被吵醒了,容芷拿手肘撐着身子揉着頭起身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一會兒,然後眼一閉又趴下去了。管敷起身閉着眼睛靠着牆壁揉太陽穴,我看她倆都醒了就直接回撥了蘇成電話,電話滴滴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了,那邊蘇成聲音很是清明,“你昨晚怎麽沒回來?”
和蘇成相處的這幾個月我算是大致摸清了他的性格。表裏如一不虛晃不耍花招子,真誠率直心口如一但又坦誠坦率坦蕩得很有分寸,待人接物既率性又進退有度,總之和他相處是一件讓人覺得很愉快的事情。但是在做人的基本規則層面上他對自己和自己人的要求很是嚴苛,比如要善良要誠信要有擔當有責任感要言出必行要體恤他人……
我和他既有師兄妹的情誼又正陰差陽錯地相着親,這麽久相處下來大家都覺得很愉快很合拍,所以他對我的态度也從一開始對客人般的以禮相待過渡成了對半個自己人的溫和管教。
蘇成聲音平平淡淡地沒什麽起伏,也沒有不滿責備的口氣,但我分明地感覺到了他的不悅,我有些心虛地說:“昨晚出了點兒狀況……”但我又不好當着容芷地面兒和別人提她的事,怕她聽着傷心,“我待會兒就回來,到時候再說好不好?”
蘇成讓我覺得最舒服的一點就是他一點就透并且幾乎從不為難別人,有時候的安排讓人覺得很是窩心,他沒什麽猶豫地回道:“嗯,我已經讓小王在你寝室外邊等着了,你事情處理好了就回來吧。”
我和他互道了聲再見然後挂了電話,我擡頭對着管敷的方向剛要說話,管敷按着太陽穴點點頭開口道:“你去吧,這邊我來處理。”
我稍微梳洗了一下,臨走前在容芷背上輕輕拍了拍,然後提着包下樓。
一出寝室大門就看到司機小王站在車旁給我揮手,我過去和他寒暄了兩句,他幫我打開後座車門讓我上車。車子啓動時我看到了方華,他頭上裹着幾圈白紗布,眼下青黑,腫着半邊臉,穿的還是昨天晚上那身衣服,皺皺巴巴的,上面有已經幹了的血斑和灰撲撲的污漬,他坐在馬路牙子上一口又一口狠狠地抽着煙,看到我時眼睛亮了亮,我對着他緩緩比了個中指,小王一踩油門他就和汽車尾氣一起被遠遠地留在了身後。
到家時蘇成正坐在沙發上開視頻會議,見我回來他對我點了點頭,我摸回房間洗了個澡,出來時他已經開完會了,正坐在沙發上看一份文件。
見我出來他放下文件靜靜地看着我,我識趣地開口解釋道:“昨晚上我朋友失戀了,我在寝室陪她喝酒,手機沒電了沒聽到電話,當時忙着安慰她就忘了要給你打個電話告訴你我不回來。”
蘇成緩緩開口道:“沒關系,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夜裏不安全,女生夜不歸宿也不好,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以後再有這樣的情況先給我打電話,我能幫忙就幫忙,不能的話也好叫人照看着你,昨天晚上……我很擔心……幸好後來讓小王到你寝室門外看看,他剛好看到你和你……室友是吧?一起回來……”
他一番話說得我又是感動又是愧疚,于是連忙表示以後有什麽事情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他,并且拍着胸脯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類似的情況了。
聽我說完他笑了笑,然後我倆一起共進午餐,完了我告訴他下午要去寝室看看容芷,但保證在天黑之前回來,他摸了摸我的頭然後午睡去了,我吹幹了頭發換上幹淨的外出服又坐着小王的車回了寝室。
剛下車就看到方華還坐在早上那地兒,腳下一地煙蒂,頭發亂七八糟,眼裏布滿紅血絲,正是飯點兒,寝室門口人來人往,都是出去吃飯的人,他一身狼藉坐在大門旁的馬路牙子上,走過的人或疑惑或嫌惡地看着他。
他也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手裏那只煙燃到了盡頭,他吸完最後一口把煙蒂往地上一扔,又從放旁邊的煙盒裏摸出一只來點着了,灰白的煙霧在他眼前升騰,我告訴司機下午要用車時再給他打電話,然後在朦胧中和方華對上了眼神。
方華用兩只手指夾着煙起身向我走來,眼裏滿是哀求,我瞪了他一眼,徑直往寝室大門走去,他兩步跨到我身前擋住我的去路,我根本不想理他,擡腳繞開他繼續原路線前進,方華沒再攔我,我頭也不回地進了寝室樓門。
回到寝室時管敷正在吹頭發,地上的垃圾全都清理幹淨了,容芷也清醒過來了,洗了澡換了幹淨的睡衣,坐在床上背靠牆壁全神貫注地看書。
我湊近去一看,書是反着拿的,我看了管敷一眼,管敷對我搖搖頭,于是我坐下拿管敷的電腦看起了電視劇。
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管敷和我一起看了會兒劇,然後上床睡了個覺,容芷坐着坐着也睡着了,我輕輕把她手裏的書抽出來讓她躺着睡會兒,然後我戴上耳機一個人看了一整個下午的劇。
快到下午六點時我想起和蘇成說好了要早點回去,于是給管敷留了張紙條就先走了,下樓時給小王打了個電話讓到寝室門口來接我,出去時小王還沒來,然後我就被紅着眼睛的方華給攔下來了。
☆、四十七
我和方華坐在學校後山旁的小亭子裏,方華把我叫來也不說話,一個勁兒地悶頭抽煙。
“讓我幫你說情是不可能的,容芷那性子你是知道的,這麽缺魂兒的事兒你都做了,還敢想着讓她原諒你?”我一邊說一邊用意念扇自己耳刮子,當時不知道哪根筋折了,想着和他來聽聽他有什麽說法?結果呢,憋半天屁都每一個。不過我猜他不是想向我打聽容芷情況就是想讓我幫他說情。
前一件事兒我還能說上兩句讓他內疚內疚,這後一件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都不用他開口我就能直接給他答案。
方華抽得火星直冒,我拿手扇了扇,“別抽了,熏人。”
方華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在石桌子上把煙按滅了,然後頹喪地坐在石凳子上垂着眼不說話。
說實話看他倆這樣我心裏很不好受,以前他們多好吶,兩個人都精精神神漂漂亮亮的,倆人都算是安分的,互相珍惜互相愛護,看着就讓人覺得愛情真美好,如今走到這一步,簡直能讓人唏噓一萬年,所以對于親手毀掉這份感情的兇手方華先生的心路歷程,我真是萬分好奇。
我拿手把殘存的煙霧揮開,瞟了他一眼問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放着好好的容芷不要,去搞那麽個玩意兒?好日子過膩歪了,非得給自己添堵,你這不傻逼呢麽!”
那女生其實也不難看,但在我眼裏那真是連容芷萬分之一都比不上。看起來就是個成天忙着跟閨蜜比誰漂亮誰皮膚好誰追求者多的小女生,除了會哭會撒嬌發嗲會看看狗血連續劇并且淚流滿面之外什麽都不會,方華竟然還說要和她一輩子?不齁